第21章 心事

心事

寧珵顯然沒有想過這些。

他神色一頓,沒有立刻回答周九覃的話。

外頭的盛兮聽着卻是一僵,随即在這溫熱的晚風中剛剛落下的溫度又染上了她的臉頰。

總覺得眼角下面的那一塊皮膚有些熱熱的。像是太陽在直接照射。

可是這時候,明明只有明月清輝落下。

“一輩子做孤身邊的小貓兒,有何不可?”

盛兮在外頭看不見屋內情形,可聽見這句話時,卻能立刻想象到太子殿下那唯我獨尊的模樣。

原來,殿下是這樣想的。殿下願意留她在身邊一輩子。

周九覃卻道:“人和貓怎麽能一樣呢?貓兒至多二十年壽命,還能如何更久?人之半生便有數十年,一生幾十年,她相伴你左右,或者一開始她是願意的,可時日久了,朝夕相處情意深動,她要是喜歡你對你動心了,你怎麽辦?”

“還要把人繼續當小貓兒逗弄,無視她的用心?不回應她的感情?”

“殿下龍章鳳姿豐神俊朗,這些年對殿下動心的女子數不勝數,多少人都想做殿下的太子妃,我便是失憶了也能想到。殿下守得住自個兒的心,這未經人事純澈如初的小姑娘,她可守得住?”

要說周家的人就是膽子大呢。

也無怪乎寧珵說他都是跟着周九覃學的。甚至學的青出于藍勝于藍。

失憶了的周九覃說的話就這樣直白,那沒失憶的周九覃還不知如何了。

盛兮都沒來得及想,心裏就蹿過一個念頭,周妙蘭的性子和周九覃可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兮兮!怎麽站外面聽啊?他們說什麽了?還不叫你進去?”

盛兮正聽着心跳加快心如擂鼓的時候,冷不防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一下,毫不掩飾的女聲在背後響起。

盛兮受驚,要真是個小貓兒在這裏,怕是吓得渾身的毛都要炸起來了。

盛兮回身一看,果然背後不能想人的,才想了周妙蘭一下,周妙蘭就帶着笑站在她後頭了。

外頭的動靜不下,裏頭的寧珵和周九覃聽見了,周九覃嘀咕:“怎麽好像是妙蘭的聲音?”

他聽見女兒的笑聲了。

他來找太子殿下說話,外頭不曾叫人候着,是因為知道這宅院上下都是太子殿下的暗衛,若果真是太子殿下不願意見的人,早就在外頭被攔住了,也進不來的。

能進來的,都是暗衛知道的太子殿下極其信任親近的人。

寧珵挑了挑眉:“她怎麽還學會在外面偷聽了?”

“恐怕不是偷聽。”周九覃站起來,“我恍惚聽見妙蘭叫了一聲兮兮,盛家那個小姑娘不會也在吧?”

外頭肯定不止一個人。但要再多也不能了。沒人能這樣肆無忌憚的在外頭偷聽而暗衛還不示警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兩個丫頭能走進來。

周九覃啧了一聲:“殿下,方才咱們的話該不會是被盛家姑娘聽去了吧?”

寧珵一擡眼,這目光就落在周九覃身上了。周九覃連忙往外走:“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外頭周妙蘭還十分的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對不起啊。”

她就只是鬧着玩的,沒成想把人給吓着了。

盛兮還沒來得及回話,周妙蘭又往往前探了探頭,似乎是側耳傾聽的一下,然後轉頭望着盛兮笑道:“他們出來了。”

她聽見腳步聲了。

而似乎也不必周妙蘭提醒,那燭光映下來的身影晃動,顯然是寧珵和周九覃都站起來了,也都在往門口走來。

盛兮一下子就有些慌了,這要是讓太子殿下瞧見她,那豈不是——

她怕叫人看出她偷聽了。

方才聽見那些話,若是這會兒面對寧珵,盛兮總感覺心裏是有些過不去的,總覺得有些害羞,想起太子殿下那雙眼睛,她更是快速失去了同時面對國舅爺的勇氣。

盛兮像個驚慌失措的小貓,甚至都來不及跟周妙蘭打聲招呼,便紅着臉落荒而逃。

周妙蘭哎了一聲,結果也沒能将人留下來,正在她咦了一聲瞧着地上似乎落了什麽東西的時候,寧珵與周九覃已經一前一後的走出來了。

周妙蘭笑道:“爹,你們在裏頭說什麽叫盛姑娘聽見了?臉紅的跟什麽似的,一下子就跑了。”

寧珵走到檐下,小貓兒跑走了,檐下卻隐約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氣息。

哪也不像是大将軍從前身上的氣味。小貓兒是個小姑娘,也不可能跟貓兒身上一樣的氣味,他也不會變/态要盛兮的身上沾染大将軍從前的氣味。

他喜歡蒼蘭竹香熏染衣裳被褥,寝殿裏周身四處都是這樣的味道。

身邊的人也不可能拿太子所用的熏香在小貓兒身上熏染。

小貓兒身上就一直是清淡的甜香,就跟她笑起來似的,是甜滋滋的味道。

嗅着這樣熟悉的氣味,寧珵走下來,俯身在階下撿起一物。

周妙蘭早就好奇的湊過來了,她方才就看見了,只是動作沒寧珵這麽快。

“荷包?”周妙蘭看清了,“盛姑娘落下的?”

她還沒看清呢,就被寧珵收到袖中了。

“表妹無事到這裏來做什麽?”寧珵睨着周妙蘭。

周妙蘭剛要說話,周九覃忙牽住女兒:“妙蘭肯定是來尋我的。殿下忙,我們就走了。”

周妙蘭還想說點什麽的,結果還是叫周九覃給帶走了。

寧珵勾了勾唇角,沒說什麽,攏着袖中的荷包回了屋中。

屋外有暗衛在暗中保護,他忽而就不想在外頭仔細瞧這個荷包了。

方才一眼就看見了這荷包上的白色長毛貓。

只一眼,寧珵就确定了這繡的是大将軍。

內造局從前繡的許多物件上,也有大将軍的模樣,可哪怕再是精細,寧珵也總是挑剔的覺得那不像他的大将軍。

可這荷包上的貓咪,寧珵卻覺得像極了大将軍,甚至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這是小貓兒親手繡的嗎?

他也沒有見過小貓兒的繡件,卻認定了這是小貓兒下手繡出來的東西。

這可比宋無霜今夜借着內造局送過來的那些大婚所用的荷包要得他心的多。

只是,小貓兒匆忙離去,就遺落下這個,不是她親手送來的。

可她原本,是要把這荷包送給他的吧?

這麽說,舅舅方才與他說的那些話,小貓兒都聽見了?

-

盛兮慌裏慌張的回去,才發現放在袖中的荷包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

這一路回來經過的地方不少,盛兮魂不守舍的跑回來,壓根不記得自己袖口是什麽時候輕的。

那是她花了些時日繡出來的荷包,傾注了她太多的心思,不能就這麽丢了的。

盛兮要返回去沿路找,卻叫雲石給攔住了:“姑娘歇一會兒吧。我替姑娘去找,一定給姑娘找到。”

雲石也不知道盛兮發生了什麽事情,只瞧見她匆匆忙忙的紅着臉跑過來,瞧見盛兮似乎不太願意提及方才事情的樣子,雲石也體貼的沒有問。

知道盛兮不是叫人給欺負了才跑回來的,那荷包也是在路上才跑丢了的,雲石就出去了。

那荷包上繡着大将軍的模樣,院裏的暗衛和侍從一看就能知道,又是殿下身邊盛姑娘的東西,雲石也不擔心被人昧下。

這一路遠離西院,不叫宋小姐身邊的人撿去,那就沒什麽大礙。

只是但願不要弄髒就好。

雲石出去了,屋裏便獨留下盛兮一個人緩和心緒。

她跑回來倒是出了一身的汗,便自個兒又換了一身衣裳,然後坐在窗前,瞧着靜悄悄的院子裏出神。

她這兒住着姑娘家,暗衛不可能到院子裏來,都是在外頭護衛的。

盛兮擡眸望了望天上的清輝月色。

她聽周妙蘭的話,給嚴家寫過好幾封書信,但至今都沒有收到過回信。信是請秦大統領的人送過去的,用的是太子殿下的暗線,不可能沒送到地方。

沒有回信,只能是嚴家這時候不便給她回信。

嚴家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想起方才在主院聽見的那些話,今日的這些事,會激起宋家的反應。

宋家不能對太子動手,又動不得她,為發洩怒火,當然是挑着弱勢的人拿捏。嚴家要真是出了什麽事,那豈不是她的過錯?

盛兮不後悔自己的行為選擇,太子殿下救了她的性命,與她有恩,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她萬死不辭。她只怕連累旁人,心中不免自責。

或者是不敢深想自己的處境,可今兒國舅爺的一番話,把這些利害關系都給翻出來了。

這幾個月,很多人明裏暗裏都說她不該留在太子殿下的身邊,那麽國舅爺的意思,也是要她離開嗎?

她離開了,這些事就有緩和的餘地了?

祖母心中有章程有成算,想要嚴家改變,想嚴家往上走。

可王家宋家當道,一文一武如巨石山恒立在那裏,要想前進,該有多難啊。

嚴家對上宋家,無異于一只螞蟻送到人家的腳底下,踩死了都沒什麽感覺的。

盛兮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又聯系上的親人莫名其妙的就犧牲在皇權鬥争之中。

若求太子殿下護住嚴家,不知太子殿下肯不肯應呢?

又想着,怕自己要求過多,惹了太子殿下的厭煩。

那大将軍的親眷也是許多的,這白團子就是近在眼前的,也不見太子殿下多有眷顧。

太子殿下一心一意惦念的,唯大将軍一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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