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纏繞
纏繞
盛兮呆了呆。
半晌才想起來,太子殿下這是在回答國舅爺昨夜的問題。
昨夜周妙蘭的突然襲擊驚動了幾個人,太子殿下沒來得及回答國舅爺的問題,而她落荒而逃,又不好意思讓雲石多打聽,也不知道後面怎麽樣了。
可太子殿下将這話說與她聽,是默認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不去國舅爺跟前說這話,偏偏把答案送到了她的跟前。
這是說,太子殿下對她的喜歡樂意之至?欣然接受?
可他又提起大将軍。盛兮不想多想,可小姑娘的思緒就像流暢的雲朵,轉瞬就飄到了危險的邊緣。
太子殿下所說的喜歡,是小貓兒對主人的喜愛?還是男子與女子之間的怦然情愫呢?
說着自己甘願做太子殿下的大将軍,甘願做太子殿下的小貓兒,說了幾個月了,好似盛兮才意識到,她是太子府的小貓兒,那太子殿下就是她的主人。
單單只是想到這兩個字,就足以令盛兮的臉蛋又燒熱起來了。
不管是哪一種的喜愛,好像都令盛兮的心有些不好意思的羞卷半扇。
盛兮悄悄看見,他含笑的眼眸帶着點點興味,落在她的眸光中,明明是問句,卻帶着太子殿下獨有的恣睢模樣,那挑眉好似是在說,小貓兒還敢喜歡別人去?
他不許她喜歡別人去。
盛兮的手指輕輕蜷了蜷,她和太子殿下因為她往前一步就離的有些近,她能感覺到她的腰鏈碰到了太子殿下的衣擺,似乎再動一動,就要和她送過去的荷包纏在一起了。
她想說點什麽,可還沒想好說什麽,街上卻有騷動傳來,由遠及近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緊接着,便是太子殿下伸臂将她摟在懷中,借着那明亮的燈景一瞧,盛兮的心好似一下就亂了。
她被太子殿下抱在懷中,蒼蘭竹香鋪滿包裹着她,她的腰鏈也和太子殿下挂在腰間的荷包緊緊纏在了一起。
邊城是誰也管不着的地方。
換言之,就是這裏是所有勢力都可以滲透插手的地方。
這裏民風開放氣氛熱烈,過節的時候是真的很開心很快樂,但一旦突破了當地的限制,仇家恩怨要在這裏了結,也是很少有人會插手的。
哪怕是大胤尊貴的太子殿下在這裏,也不能全然控制這裏錯綜複雜的勢力。更何況寧珵壓根沒有想要拿下這個地方。
他沒打算暴露身份。但總有些人在惱羞成怒之後,顯然是沒有耐心再陪他玩下去了。
引起騷動的殺手是故意鬧出這麽大的陣仗,但并沒有濫殺無辜,只是把燈會上的人們吓得到處亂竄之後,便直奔寧珵而來。
招招死手,是一定要在邊城熱鬧的乞巧燈會上殺了大胤的太子殿下。
寧珵抱着盛兮躲過漆黑的有毒袖箭,在重重暗衛的拱衛之下,還抽空看了一眼懷裏的人。
小貓兒的臉都吓白了。
寧珵輕笑道:“別怕。不會有事的。”
所有暗處的暗衛都出來了,盛兮看見秦湛帶着喬裝過後的黑羽甲衛也出來了。
哪怕臨陣迎敵,他們也絲毫不亂,就好像是早有預料。
盛兮想再多看看。
結果一雙寬大的手掌遮在她的眼前,擋住了暗衛殺掉殺手的畫面,随即她就被太子殿下給帶走了,太子殿下還輕輕捏着她的後頸,不許她再回頭了。
那些聲音也在太子殿□□貼捂住她的耳朵的時候漸漸聽不見了。
好像只是在獵殺的現場待了一瞬,等她再回過神來,眼前就是明晃晃的漂亮的燈景,她又回到了祥和的人間。
只是稀少匆匆逃走的人顯示着方才的一切并不是一場夢。
寧珵沒有帶盛兮回那個宅院,反而去了另外的地方。
是比他們這些時日所住的宅院還要小一些的院落,但也收拾的很幹淨。
看見跟在寧珵身邊對此十分熟悉的秦湛,盛兮後知後覺的想,這大概是太子殿下另外的落腳居處了。
似太子殿下這樣的心竅,肯定不會只在邊城有一處地方的。
暗衛訓練有素,早将殺手攔住,哪怕是暗中有人追蹤,應該也要費些功夫才能找過來。
盛兮當然不會知道暗衛和黑甲羽衛的安排,更不會知道太子殿下的籌劃,但是她相信太子殿下的判斷。
從她到了太子殿下身邊,這數月瞧見的,便是太子殿下的運籌帷幄。
他将她秘密帶到了邊城來,這能力就足以證明了。
盛兮現在關心的是——
“殿下,那些人是王家的,還是宋家的?”
王家的人對她都是窮追不舍的,更別說是對太子了。
而宋家。經此一事,怕是宋無霜心裏要因愛生恨了,昨夜的只言片語,讓盛兮想到,若宋家還是不能拿捏太子殿下,只怕會用些手段讓太子殿下就範,以便于控制太子殿下。
她被關在小院子裏那麽些年,只能讀她額娘帶來的書冊。
嚴家疼女兒,倒是叫女兒帶了許多的典籍過來。孤本自然是不會有的,但總比尋常百姓家裏的書冊要多些。
盛霆又自诩是個讀書人,也需要妻子弄些書冊裝點門面,後來自然是看不上了。倒是那些書冊都能留給盛兮了。
盛兮看是看過了,但小姑娘涉世未深,不谙世事的能懂什麽爾虞我詐政.治鬥争呢?可看過的那些道理總是存在心裏的。
現在一對上事,心裏頭一盤算計較,就能想到了。
寧珵還護着盛兮,不過不似方才抱得那樣緊了。
但兩個人的荷包腰鏈纏在一起,一路過來纏的更緊了,只撥弄幾下肯定是解不開的,寧珵只瞧了一眼,懶得動手去弄。
卻也生不出解了腰間荷包的心思,任由那東西纏在一起。
兩個人都不解,就都分不開。
可好似小貓兒并沒有注意到這個。
她鴉羽般濃密的睫毛輕輕的顫動,還時不時的往屋門張望,就像個警惕外敵入侵的小貓兒。
寧珵看得很有趣。小貓兒沒有不安,就是很緊張的樣子。
寧珵道:“王家現為了北境軍中的事情牽扯精力,鬧得自顧不暇,太尉分不出精力來管這邊的事。”
就是說這批人不是王家的。是宋家的。
寧珵唇角含笑。小貓兒問出這個話,就證明昨夜他和舅舅說的話,這小貓兒是全都聽見了的。
盛兮驀的就想起昨天寧珵說過的話。
他甚至不惜以自己為誘餌,引得宋家動手。
目的就是為了要國舅爺着急,就因為國舅爺遲遲沒有恢複的記憶。或者還有些別的盤算,可當時他們語焉不詳,盛兮猜不出來。
“那嚴家?”踟蹰半晌,盛兮還是問出來了。
她的聲音小小的,顯得很不自信,也很不好意思。好像在寧珵身邊還惦記她自己的外家是什麽不好的難以啓齒的得寸進尺的事情。
甚至連目光都落下去了。
可這一落眼,就瞧見了她的腰鏈與太子殿下的荷包纏在一起去了。
她手忙腳亂的要去解,一雙手卻都被人握住了。
“嚴家無事。”
太子殿下的掌心一點溫熱,他的手掌寬大,将盛兮小小的柔軟的雙手包裹其中,叫她放過那纏在一起的物件,“甚至嚴家親眷,孤都有妥善安置。孤既護了你,嚴家有心,孤也會護着的。他們作威作福不肯收手,便是無辜百姓,孤也會護着的。”
離得這樣近,盛兮覺得自己周身盡染蒼蘭竹香。
她忍不住翕動兩下鼻子,很是喜歡這個味道。
不免想起初見,她義無反顧向他獻上自己的時候。
那時候孤注一擲的想,他那樣尊貴出塵,必定能勝過太尉。
現如今想,這是命中注定的吧?注定她這個盛家的罪臣之後,小官之女,如今落為平民百姓的女子,要和太子殿下有了這樣的一段緣分。
盛兮目光瑩潤,盛滿了一片光亮璀璨,她真心實意的望着寧珵:“這世上,再沒有比太子殿下更好的人了。太子殿下就是最好最好的。”
寧珵啧了一聲,唇角卻微微勾起,這小貓兒嘴甜起來,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孤當然是最好的。若論尊貴,世上有幾個人能越過孤去?”
寧珵捏了捏盛兮的耳朵,“你自不能去跟着父皇母後。孤給你依靠。”
嚴家着實有心。
便是沒有這事。小貓兒悄無聲息的送去了王家,嚴家也不可能逃脫王家的掌控,還是要被王家利用的。
太尉為人,寧珵實在太過清楚了。
索性躲不過,不如起來争一争。嚴家有這個心,話都傳到他這裏了,寧珵焉能不用?
嚴家若是真的争氣能起來,将來小貓兒也不至于被人貶低知塵埃。
人人都說小貓兒不知廉恥,寧珵卻偏要磨亮她的爪子,叫她底氣足足的,出去沒人敢得罪,有人替她撐腰出氣。
舅舅說他瘋,他瘋什麽了?人和貓兒當然不一樣。
可這丫頭闖進來,那樣一雙眼眸至今清越透亮,他甚至能看見自己的身影瑩潤水中,那樣未經雕琢的野性純稚與大将軍如出一轍。
十來年的走了。有個能活數十年的來了身邊,他怎麽可能把她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