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羞疚

羞疚

“孤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好了?”

寧珵笑着,好似說他壞就令這位尊貴的太子殿下十分高興。

寧珵很愛逗弄大将軍,幼年期的大将軍一點兒也不兇,軟糯糯的任人擺布。不過這樣的時光是很短暫的。

大将軍長大以後就繼承了家族的野性。要是逗得狠了,總有個三四天是不會理會寧珵的。

本來還以為失去了這樣樂趣的寧珵突然在小貓兒身上找到了這樣久違的樂趣。失而複得的感覺,竟比當初決定把小貓兒帶回太子府時更甚。

尤其是小貓兒紅着臉的模樣令寧珵覺得十分的新奇有趣。他想,要是大将軍能得人身,恐怕小時候被他逗弄時,也會是這樣臉紅嗔怪的模樣吧。

“今夜,你還跟孤一道睡。”太子殿下金口玉言,定下了和小貓兒的新規矩。

不只是今夜,以後都要一起睡。

昨夜睡得很安穩很踏實,連夢也不曾做一個,哪怕是小貓兒到了他身邊來,這數月時光,總是會有那麽些時候會做大将軍離去時的夢。

噩夢纏身,太醫喝藥都不可解。到了小貓兒身邊,昨夜難得的安眠,寧珵怎麽可能會放手?小貓兒就是他的藥。

太子殿下心情大好,見小貓兒醒了,才翻身起來,意态風.流的起身洗漱。

外頭的人聽見動靜,又安安靜靜的魚貫而入。

沒有人去關注床榻之上的情形,都是本分規矩的伺候太子殿下,仿佛是商量好了的,只有雲石走過來撩起剩下的床帳,照顧盛兮起身然後收拾床鋪。

雲石當然知道太子殿下與盛姑娘不會發生什麽。

別人或許會有所誤會,可雲石是跟在身邊伺候的人,她看的再清楚不過了,太子殿下如今還是将盛姑娘看做是小貓兒的。仍舊是同大将軍一樣的。

在太子殿下眼中,盛姑娘不是妙齡少女,而是和大将軍一樣能夠陪伴在身邊的,是另一位‘大将軍’。

太子殿下又怎會動盛姑娘呢?

可雲石還是忍不住看了床榻上一眼。

柔軟馨香的被褥并不淩亂,有什麽都是一目了然的。甚至前頭只有一個人的褶皺痕跡,她的盛姑娘只管待在床腳,臉紅的不像個樣子,卻好似一夜都不曾挪動過。

雲石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滋味,為盛姑娘高興或是失落,這樣的情緒在瞥見太子殿下那邊的進度時猛然收了起來,雲石利落的收拾好了床鋪,才走到不知怎麽的還暈暈乎乎的盛兮面前。

“姑娘,咱們起身了。”

太子殿下一派安然含笑,令伺候的人大大松了一口氣。

因為遇見刺客襲殺而生怕太子殿下會震怒的人們發現,與‘大将軍’待了一夜後,太子殿下的心情竟是格外的好。

太子殿下難伺候不假,但從不是陰晴不定的內斂性子,不高興能看出來,高興更是一眼就能知道。

只是這位行事太過反複無常,反而是這樣的性子,也難以被人拿捏輕慢,還得加倍了小心伺候才成。

雲石收斂心神,卻不知究竟是經歷過什麽,盛姑娘一副臉紅透了暈暈乎乎的模樣,看着不像是吃虧了,倒像是那将要飛往南下的鳥兒似的,天真萌動,卻只有它們自個兒才知道要雀躍的飛往何處。

盛兮已經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了。

寧珵又是這個樣子。令她今夜還一起,也不問問她的意見。

可她自個兒心裏曉得,多半問了也是白問的。

昨夜都支支吾吾的答不出來,太子殿下是強勢容不得拒絕,但她難道不是半推半就麽?

要真是不願意,太子殿下也不會強迫她的。太子殿下待她那樣好,若她真的抗拒,想來也不會強求。更何況原本一開始,就是她自己點頭願意了的。

不問出來,是自知自己會順了太子殿下的意。更是在方才觸碰到了自己的心思後恍然回不過神來,似乎是逃避的,卻又雀躍的期待着什麽。

這樣令人難堪的羞窘心思摻雜在一起,盛兮心裏是一團亂麻,她為自己知道自己不會拒絕而羞疚,卻很明白的曉得,她的這份心動,那是一定要藏好的。

太子殿下願意也喜歡來自小貓兒的喜愛,可生而為人的歡喜,太子殿下大約是半分也不想要的。

太子殿下要她做‘大将軍’,她就只能是‘大将軍’。

或者這一夜令太子殿下十分的滿意,大約是突破了從前的相處,寧珵就越發不顧及什麽了,就跟從前似的,令盛兮時時刻刻都待在他的身邊。

要不是盛兮到底是個人身,恐怕還要被太子殿下抱在臂彎裏的。

這心思尚且是能夠收斂控制的,可這臉紅是實實在在的身.體.反.應,不能說沒有就沒有的。

天氣這樣熱,盛兮只管尋思,馬車裏的冰還是不夠多不夠冷,她臉上的溫度怎麽都降不下來。

一會兒回去,太子殿下肯定是要處理刺殺的事情的,太子殿下處理公務時很少會要她陪着,那會兒她應該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盛兮得找兩塊冰用帕子包起來,在臉頰上貼一貼,這臉蛋就不會這麽熱了。

寧珵一夜未歸,可他遇刺的消息早就叫這邊的人知道了。

昨夜寧珵帶着盛兮出去,周九覃和周妙蘭都識趣的沒跟着,其他人更是不會跟着的。

有太子殿下身邊的暗衛和黑羽甲衛暗中保護,誰都知道不會有事的,可偏偏就是有事了。

刺殺的人都已當場斃命,一切都處理的很幹淨,但也很棘手,便是明知道是誰派來的,可實證卻還需要調查,因為對方顯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想要拿到證據需要費些功夫。

大胤太子在邊城的消息暫時還沒有走漏,但寧珵估計也就是這些時日了,若果真漏出來,這處境自然不如現在這麽安然了。

昨夜那場刺殺是叫人壓下來了,可若是有心人查一查,也是能查到些線索的。邊城并不安全,也一直都不安全。

寧珵牽着盛兮進院的時候,周家父女和宋無霜一同站在院中,中間泾渭分明的隔着些距離,但神情都是一樣的嚴肅擔心。

見他回來了,都在下一刻圍上來,問他如何了。

“殿下怎能夜裏出去?旁人去都無事,怎麽偏偏是盛氏跟着就有人刺殺了?既是微服,又是如何洩露消息的?”

宋無霜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要将此事賴給盛兮。

盛兮被外頭的風一吹,臉上的紅好不容易退下去了,這會兒聽見宋無霜的幾句話就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

還沒等她說什麽呢。

寧珵便目光輕和的看過來:“想你昨夜不得伸展,蜷着身子也不曾睡好。回去歇着吧。叫你身邊的丫頭給你松松筋骨。”

盛兮眨眨眼:“是。”

走了也好,她也覺得熱,想來他們也有話要說,盛兮識趣的不去摻和這些大事。只是走的時候,臉又悄無聲息的紅了。

殿下這話說的,這不是明擺着告訴別人他們昨夜一直在一起麽。

宋無霜卻狠狠皺眉,寧珵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怎知盛氏睡得如何,還這般詳細?

可不待她細想,寧珵已經收斂了眸中輕軟之意,看向她的目光重歸冰冷:“妙蘭,你陪着宋小姐回去。孤接皇上手書,即将啓程回京。你們早些收拾,先行回京,孤随後起行。”

宋無霜一愣,沒想到是這個話,她心頭盤桓諸多疑問,還想再多待一會兒問問口風,結果周妙蘭一笑,硬是生拉硬拽的把她帶走了。

皇上有手書,便是聖旨,哪怕是未來的太子妃也是不能耽擱的。

把人都打發走了,寧珵的姿态忽然松散下來,倒不是說他彎腰駝背的吊兒郎當,筋骨還挺拔的撐在那裏,只是整個人又是那樣意态恣睢,望着周九覃的目光裏盈滿了星星點點的笑意。

“舅舅。”寧珵笑着叫了一聲。

“你真是——”周九覃說了三個字,卻沒法子繼續罵下去了。

他定了定神,才道:“嚴家的人都救下來了。去殺人的不是一撥人,是好幾方的人,金陵城他們是待不下去了。我先做主給他們尋了個妥當去處。嚴家老大進學的事,金陵學政也被借故撤下去了。有人想着滅口,我也一并救下來了。”

寧珵道:“嚴家那小子悟性還不錯,是讀書的好苗子。”

“是。”周九覃道,“嚴家可都是硬骨頭。十幾房的親戚,倒都是老太太能做主的,說遷就都遷走了。嚴家老大是要着意培養的。金陵學政做不下去了,索性在一處精心教導嚴清書讀書。”

“宋家文脈攏着大胤半壁江山,可也總有些人已經看見了其內腐朽。是想要靠着後輩新生力量去撼動的。”

寧珵微微一笑,定定的看着周九覃:“周家的人也都是硬骨頭。”

“舅舅,你是不是恢複記憶了?”

他太熟悉周九覃了,哪怕只是幾句話,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微妙不同,哪怕周九覃還什麽都沒有說,寧珵也察覺到了。

周九覃凝視着寧珵,眸中有洶湧波濤,起伏半晌才慢慢平靜下來:“是。我要是再不恢複,真怕你把自己給玩沒了。”

終究是眼看着長大的孩子,那麽一點點的孩子長成了如今這樣,哪怕再尊貴再能呼風喚雨,真正疼愛他的人又怎麽忍心讓他一個人面對這些刀槍劍戟?

他說過要保護寧珵一輩子的。

寧珵垂眸笑了:“舅舅,你與孤一起玩,沒的就是他們。”

好啊。真是好。大胤的北境戰神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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