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私密
私密
雲石這樣一說,松煙越發的忿忿不平了。
她還不知道在邊城發生的那些事情,她自然也不敢問盛兮這些的,可聽見雲石的話,說宋家的人這樣暗地裏針對盛兮,松煙就忍不住問了雲石。
雲石也沒有瞞着,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半日,松煙氣得臉都紅了。
為盛兮打抱不平:“姑娘一定要将這件事告知太子殿下。請殿下為姑娘做主。”
盛兮的目光柔柔的。是的,在聽見雲石把消息打聽回來後,她想了一圈,倒也并不是那樣的生氣。
若要是認真生氣,只怕跟宋無霜是氣不完的。
何況從一開始,她去宮裏見皇後娘娘的時候不是就知道了麽?太子殿下是一定會有太子妃的。而太子妃永遠不可能是她。
盛兮道:“這件事不必告知太子殿下。若是制衣司的人再來,咱們照常配合就是了。內造局要如何就如何,只是這屋子裏還是要等婚期将近的時候在布置。別的,就先看看她們想怎麽做吧。”
“為什麽?”松煙當真不解。
盛兮的聲音輕若春風:“你止住了這一件,請太子殿下做主改了這個衣裳,她們必定還會生出別的事情來。太子殿下事務繁多,國家大事尚且忙不完,卻還要為這些瑣碎的事情累他分心,實在是不該如此牽扯殿下的精力。”
“太子殿下也不可能為婚事親力親為。她們按着規矩行事,按頭叫我做些更為難的事情,變本加厲刁難,不就是節外生枝了?若是鬧大了,到了宮裏去,怕是要惹得貴人們不高興的。”
她也并不是要忍下這樣的委屈,只是實在不願意為這些事讓寧珵分心。
比起這些手段,顯然北境還有王家那裏才是大事。
只要她一日是這樣的身份,宋無霜的手段便層出不窮,比起那些未知的,顯然還是現下這樣已經知曉的更能讓人掌握一些。
況且他們這樣預備寧珵的婚事,太子殿下未必事事都知情,總有一日太子殿下是會知曉的。
盛兮再是純良,也總忍不住生出幾分壞心思,她很是期待太子殿下真正看見知道的那一刻。
她這個充作大将軍的‘小貓兒’和真正的太子妃在太子殿下的心中,究竟哪個更重要呢?
私心作祟,也不知是何時生了這樣攀比的心思。
雲石對松煙道:“咱們姑娘以大局為念,你也就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日後她們若是再來,咱們面上就客氣些。大家先不要鬧起來,日後自有分說的。”
雲石到底大些,又跟着盛兮出去了一回,心裏已經猜到了盛兮的計較。
松煙哪怕糊塗些,有雲石在旁邊提點着,又是府裏親自選過的人,也是不會出錯的。
盛兮在路上的時候,就盼着嚴家能來個消息。
可那會兒嚴家那邊怕是不能自己送消息來的。回程上寧珵也很忙,盛兮不敢用旁的事情擾他心神,他不說,盛兮也不好問,便只管安慰自己,想着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現在事情過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嚴家那邊怎麽樣了。
她這裏倒是一片風平浪靜的,被太子殿下護在太子府裏,沒有哪個大胤的正常人會膽子大到襲擊太子府。
可外面就不一樣了。偏偏盛兮完全不知道外界的情形。
宋家暗地裏還用這些手段對待她,大婚前就已經這樣了,大婚後想必更是變本加厲。到時候太子殿下不在府中,哪怕護的再嚴實,已經成為太子妃的宋無霜也一定會想到辦法針對她的。
太子殿下說是利用宋家利用宋無霜,可是這利用,何時是個期限呢?盛兮并不知曉。自然也不能去問。
把自己泡在浴桶裏,身上被熱乎乎的水洗出一頭細汗的時候,盛兮抽離了自己的思緒。
她實在不能想的太多,也不必看的太遠。看得太遠了,就難走好腳下的路。
她想,如若太子殿下今夜回來的話,她若是能等到,便要去寧珵跟前問一問嚴家的事情。
回了太子府,沒有寧珵的話,盛兮也不能擅自去太子的卧房等着,便是去了她也不能自在,幹脆就在自己的小院子裏門廊底下坐一坐。
預備着很困了便去睡。橫豎交代了雲石的,如若太子殿下那邊有動靜了,就與她說,她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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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珵從宮裏回來時已經很晚了。
一回府門口,就被那碩大的大紅宮燈給占了滿眼。
“怎麽回事?”寧珵的眼風掃向秦湛。
寧珵身邊不置內侍太監,所用皆是黑羽甲衛和暗衛。
便是府裏有侍女伺候,也從不近身服侍,就像雲石和松煙,也只是貼身伺候大将軍的。
若說在宮中用內侍是必不可少的,寧珵倒也不會違背。但這會兒在宮外,是他自己的太子府,當然是他自己說了算的。
內侍宮女太監常有多嘴多舌的時候,寧珵不喜歡,在自己的府裏自然是少用了。
秦湛在外頭忙了一日差事,也不是很知情,但太子問話他不敢不答,正琢磨的時候,還好是出來迎太子的府令聽見了,忙禀報了上去。
聽說是皇後娘娘的意思,寧珵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頭,忍下了,沒有說把這些刺眼的紅拆下的話。
他心裏卻想,母後怕是沒懂他的意思。只怕天下的人都是不懂的。
他要親選太子妃,第一個選的是宋無霜,并非是喜歡宋無霜滿意宋無霜。是因要除王家,也要宋家犯錯,全是利用罷了。
若宋家不中用了,宋無霜又怎麽還能做這個太子妃呢?
太子妃有幾個都不要緊,有幾回大婚也不要緊。要緊的是他這位大胤的太子殿下最後所娶的太子妃一定要是他喜歡滿意的女子才行。
将來的大胤皇後,絕不能是與他作對想着拿捏他的女人。
如今這紅,這盛大的婚事,就只當是用來麻痹宋家的。
太子殿下為了達成目的,向來沒有什麽禁忌。
反正等到他真正大婚的時候,這府裏是絕不能這樣布置的。這一回,他自然是不會盡心,凡事丢給內造局就是了
好在太子府的規矩在那些人眼裏還是存在的,沒人敢動他的卧房和院子,到了他自己的地方,一切如舊。
寧珵洗漱過後,叫了人來:“把孤的小貓兒叫來。”
在外頭做了一日太子,這會兒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屋子裏,長久落不到實處的心踏實下來,就想嘗嘗小貓兒甜蜜柔軟的滋味。
他的小貓兒倒是來得很快。
這會兒都進秋了,小貓兒身上的衣裙不似先前那樣輕薄,那軟融融的小毛球又在頭上戴起來了。
都城的衣飾自然不似邊城那樣大膽,那一截白瓷似的脖子嚴嚴實實的遮着。倒是那伶仃細嫩的手腕上戴着一個透綠的镯子。
小貓兒的臉還是紅撲撲的,直接就坐到了他的跟前來。
伸手摸了摸小貓兒頭上的毛球,寧珵無聲的笑了笑,這貓兒如今倒是乖覺。
床榻邊的小幾案上擺着一封書信,看起來還有些厚度,寧珵叫盛兮看看。
寧珵道:“倒是難為你這一路上什麽都不問。可孤也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和你說。先前不說,是尚未塵埃落定,如今倒是好了,你家裏也寫信來了,你一并收着,這心也能大安了。”
是嚴家的信。
寧珵叫人将嚴家安置的妥妥當當的。
他們在邊城被襲殺的那日,嚴家果然就在金陵被人偷襲。
一夜之間嚴家親眷都被騷.擾,店和營生都做不下去了。
這金陵城也待不下去了。
寧珵做主,将人都一起帶走了。他這裏的人雷厲風行,嚴家願意配合,直接将人往北送,就安置在北州不遠的小城裏。
那邊周九覃證可以照應,不管是誰,都不能再襲擾嚴家了。
只是這日子,就得重新過起來了。
“孤待嚴家有大用。”
寧珵道,“你家老太太性情倒是嚴明通達,知道是變數也是機遇。爽快的把十幾房的人都交由孤用。倒是有些可造之材。你兩個嫡親的表哥,大的孤有大用處。小的将來再大些,就還是撐着嚴家的門面在外經商吧。”
“小貓兒心裏,怪不怪孤叫你舉家大遷呢?”
寧珵眸光深深,“這可是和從前的安生日子大不相同的。走上這條路,等于和從前的日子一刀兩斷了。再往後走,刀光劍影在所難免。”
盛兮目光盈盈,随着那宮燈裏的光耀輕輕躍動。
太子殿下極少與她說這樣的話,也極少與她這樣說話。她心裏想着要珍惜,更要直抒胸臆。
這大約是為數不多的可以和小貓兒扮作兩個的時候。這讓盛兮覺得很自在,很舒展。有一種未知卻令人沉迷的雀躍舒适。
盛兮輕聲道:“我以前也是如同殿下這樣想的。生怕祖母那裏會責怪,怪是我給家裏生事,帶來了這樣多不可預知的危險。”
“可後來就想通了。覺着這并不是我的錯。早在我被送去太尉府的時候,就注定成了局中人。嚴家與我有親,也注定被太尉的人盯上。這就走不脫了。險象環生之中,有殿下所指明路,哪怕高山險峻,也是一定要攀援而上的。”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要留得性命在,跟着殿下,就一定會有好日子的。”
寧珵落在她挺翹鼻尖上的目光微微一動。
他原本以為,小貓兒關在小院子裏十年,五六歲至現在,只與年輕侍女為伴,人是聰明伶俐的,可眼界有限,又能懂得些什麽呢?
她甚至都沒有人給她啓蒙。
如今想來,她娘執意要嫁給盛霆。嚴家那個做主的老太太,嚴家那個讀書頗有天賦的嚴清書,還有嚴家的一些旁支,還有她,他可能都有錯看了。
真真正正的瞧了她一眼,寧珵的目光含笑:“孤聽說,你想讀書了?”
盛兮的臉一紅。
她在邊城的時候和周妙蘭相處的極好,兩個小姑娘在一起天南海北的聊天,很多話她都是随口說了,就好比她同周妙蘭抱怨說身邊書有點少,她想看書都沒有的這些話。自己說完了就忘了。
沒成想竟然傳到了太子殿下的耳朵裏。
盛兮有點害羞的氣惱,周姐姐不是說好了私密聊天的麽?怎麽轉頭和太子殿下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