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

第19夜

***偏航***

蕭春盛知道池夢鯉和陸西嶺是兄妹, 還是源于高二那場籃球賽。

說好了讓小池同學來加油助威,結果臨上賽場一直看不見人,他叫京瑜去課室找, 回來她氣喘籲籲地告狀, 說陸西嶺要她抄作業。

作業有比賽重要?

中場休息的時候他直接跟陸西嶺不爽起來:“要是比賽贏了,什麽作業我給你寫!”

陸西嶺雙手撐在身後, 一身的白色籃球服顯得他更盤靓條順,腿長手長,肩胸還寬, 州南高中的校草榜上第一, 底下形容他的詩句叫:願我如星君如月。他蕭春盛真是要yue了!

“比賽正大光明地贏,十七八歲就想歪門邪道。”

“我想歪門邪道?你正大光明, 你讓人抄作業!”

陸西嶺瞥他一眼:“我鎖着她腳了?是她自己願意。”

少年也沒有刺頭到反抗老師不交作業, 只是這句話讓蕭春盛愣了一剎, 仔細斟酌後,反應過來:“小鯉魚不想來, 拿你當擋箭牌?”

陸西嶺眼裏轉瞬即逝地一笑,說他:“還不算太蠢。”

整場比賽,蕭春盛都有些迷糊, 反正有陸西嶺在, 他湊個人頭就行了。

籃球投中籃筐的一剎, 口哨聲吹響,分數已定,蕭春盛拿了瓶水, 二話沒說往課室過去。

那只勤勤懇懇的小鯉魚還在那兒凫水, 擡頭喝完兩口,放下後又繼續開始寫起來。

“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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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凳子被蕭春盛用腳拖開, 他大剌剌一身熱汗地坐下,說:“陸西嶺比賽前造孽,讓你抄作業,現在好了!”

他的氣話一落,池夢鯉驀地擡頭,原本潔白光亮的臉蛋一下蹙起:“比賽輸了?”

蕭春盛:???

池夢鯉握着筆的手緊了緊:“其實,我去不去也影響不大,但是穿白裙子站在那兒太刻意了,我不喜歡被議論,不好意思,一開始答應了你,臨上場又不去,我請你喝汽水吧?”

蕭春盛聽到有人哄就開始上綱上線:“你也知道一開始答應了沒去有多不對,你寧願給陸西嶺抄作業!一邊是班級榮譽,一邊是偷雞摸狗,你還幫他做這種髒活!你不知道他有多得意呢!”

池夢鯉皺着眉心站起身,兩只手把筆都要抓出汗了:“不是,蕭春盛,你別亂說,只是我不想去……”

“你幹嘛那麽護着他啊!”

蕭春盛嗓音一大,就把池夢鯉驚得肩膀一縮,他也跟着站起身,都是同學情誼,前後桌被這麽放飛機,他剛要開口,課室後門就進來道高闊長身。

陸西嶺換了身幹爽的藍白校服,邁着長腿慢悠悠走到蕭春盛跟前,往桌邊一倚,半道長身擋在了兩人中間。

少年嗓音浮動氣泡,拖着調兒:“幹嘛?一身臭氣熏天。”

蕭春盛:“……”

身子不由往後站直,輕咳了聲,雙手環胸撇過頭去:“我現在算是看出來了,那麽多人能寫作業你不叫,偏偏叫小鯉魚,不是喜歡她是什麽?”

一語驚起千層浪,池夢鯉眼瞳猛地睜大,憋得話還不知道怎麽說出口,臉就爆紅了。

陸西嶺卻神色定定,絲毫沒有被拆穿的惱羞成怒,反而是把手搭在池夢鯉的肩上,微彎下腰朝蕭春盛道:“要是我聽見誰傳謠言,那一定是你搞的鬼。”

一時間,蕭春盛從陸西嶺搭在池夢鯉肩上的手挪到陸西嶺臉上——這還不明顯嗎!

他精神崩潰了。

擡手抓頭發,池夢鯉就在那兒拼命搖頭,側了下身子避開陸西嶺的手臂,少年的腹黑屬性在那時候開始顯山露水,看着池夢鯉慌張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想的哪樣有什麽用,得看陸西嶺怎麽想!”

蕭春盛雙手叉腰:“太不是兄弟了!小鯉魚,我平時也沒少照顧你吧,你肚子疼我也沒讓你跑步!居然瞞着我,所以每次出去我就是電燈泡呗!我簡直是個大傻子!虧我還把你當妹妹照顧!”

他話一落,陸西嶺的臉色就變了,池夢鯉眼神一個勁看陸西嶺,憋着不知道該不該說話。

就在蕭春盛轉身要出去時,陸西嶺忽然落了句:“池夢鯉,你叫誰哥哥?”

他驀地轉頭,陸西嶺的手仍搭在池夢鯉削弱的肩頭,小白花都要被他這句不輕不重的話壓壞了,池夢鯉好像不願意開口,而陸西嶺的眼神卻落向蕭春盛,輕嗤一聲:“你說我怎麽養了只小白眼狼?”

這話顯然将兩人的關系拐到了越描越黑的地步,蕭春盛指着他們:“你……你們……”

“蕭春盛,我喊他爸媽叫爸媽,喊陸西嶺叫哥!”

小白眼狼終于開口了,蕭春盛倒吸一口寒氣,望向陸西嶺大喊:“你妹!”

那個午後的傍晚,蕭春盛聽着陸西嶺對池夢鯉道:“別到處叫哥,給我認一堆莫名其妙的親戚回來。”

池夢鯉面露抱歉,在陸西嶺要把作業拿回去的時候,她還說:“我請你們喝汽水吧,今天比賽雖然輸了,但是只要心氣在,一定能贏回來的。”

蕭春盛剛要說他們贏了,就聽陸西嶺道:“不太行。”

池夢鯉疑惑地看向他:“為什麽啊?”

“你給他買了汽水,他轉頭就說這是你給的封口費,也不知道明天是不是全校人都知道我們的關系。”

蕭春盛指着陸西嶺道:“你血口噴人!”

池夢鯉卻陷入沉思,朝蕭春盛道:“你會保密的吧?陸西嶺風頭太盛,我不想被牽連。”

聽到後半句話,蕭春盛笑了:“放心,我不會欺負你們兄妹倆的。”

說着他搓了搓手,為知道一個秘密而興奮得一整晚都睡不着,只是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此後因為知道這個秘密,無意識地給陸西嶺扯了多少次皮條,打了多少次掩護!

而他僅僅得了一瓶火龍果汽水罷了,坐在操場的臺階上,隔了三四級樓梯,他清楚地聽見池夢鯉哄她的親哥哥:“我也是一時情急才把關系說出來的,你別生氣嘛,要我做什麽你才開心啊?”

***今夜***

蕭春盛從地毯上忽然一個仰卧起坐,自言自語地罵了聲:“不是,我當年有病吧!不是,你們有病吧!”

健身房裏,陸西嶺從單杠上下來。

池夢鯉擡手揉着脖頸,運動過後的臉頰泛起緋粉色,整個人也心情愉悅了一些,走過來朝蕭春盛笑道:“lily好厲害,壓得我肩膀很舒服。”

她的肩頸因為常年伏案對着電腦,又硬又僵,剛才lily将她後背往下壓着開了肩,感覺整個人都直了起來。

陸西嶺聞言瞥她後背一眼,道:“你先回去洗個澡,我跟春盛再練會。”

池夢鯉點了點頭,朝震驚在一旁的老同學道:“我今晚有工作飯局,明天一起吃飯?”

蕭春盛呵呵兩聲,朝陸西嶺側眸,咬牙切齒道:“看你時間,我都可以,陸哥呢?”

陸西嶺擡手拿毛巾擦了擦脖頸上的汗,無所謂地“嗯”了聲:“中午吧,晚上我們沒空。”

蕭春盛想掐死陸西嶺的心都有了。

池夢鯉是做直播生意的,一到晚上就成大忙人,她不知道陸西嶺明晚要忙什麽,但也不好過問。

回到房間後,她先沖了個澡,舒舒服服地換了身寬松的運動套裝坐在辦公椅上工作,預售報表剛做出來,踩着六點鐘的時間發到總部,剛要說準備去見廣告商,後勤部的消息發了過來——

【飯局再改時間,徐總那邊臨時有事還到不了。】

池夢鯉一瞬間罵人的話脫口而出:“卧槽!有你這麽做男人的嗎!約會禮儀懂不懂!說不來就不來!”

話一落,沒有關門的房間外,立了道高大的長影。

池夢鯉嘴角一時僵麻。

眼神飄忽,收回鋒芒。

陸西嶺雙手插兜道:“怎麽,不是說晚上有約麽?”

池夢鯉:“……”

“我真的是來出差的!”

陸西嶺眉梢一挑:“嗯,的确是對方臨時來不了。”

池夢鯉覺得他更不信了。

“我、我剛把遠程的工作處理完,蕭春盛在的話,不如我們今晚吃……”

“你以為還像以前在學校那樣?”

陸西嶺站直身,将一杯水放到她桌上,說出來的話讓池夢鯉的心情往下一墜——

“他有自己的生活,沒有誰還在原地等你。”

池夢鯉看着茶杯上袅娜的熱霧,一時間覺得視線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晚飯是叫的酒店服務,兩個人在客廳裏用餐。

“嘟~”

忽然,陸西嶺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池夢鯉瞥見是條微信提醒。

他什麽時候會把別人的消息設為特別提醒了?

以前從來沒見他的手機響起這種提示音。

蕭春盛:【今晚出來喝酒呗?】

陸西嶺:【沒空。】

蕭春盛:【妹妹不是要工作嗎?我這不是關心你一個人在酒店獨守空房麽。】

陸西嶺:【你問她去不去。】

蕭春盛下午加了池夢鯉的微信,這會馬不停蹄地響她的手機。

池夢鯉在手機響起消息的時候松了口氣,她也有人找了,沒顯得那麽孤單無聊。

然而卻是蕭春盛的微信:【在哪?飯局結束見見?】

池夢鯉:【我在酒店,要叫上陸西嶺嗎?】

她這句話發過去的時候,那頭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最後,蕭春盛給池夢鯉發了句:【不好意思,打擾了。】

池夢鯉:【?】

這時陸西嶺的手機又響了一下,池夢鯉的眼神不由飄過去,男人拿起掃了眼,眉梢微微一提,而後,眼神就朝她直落了過來。

她驀地收回視線,看到男人把手機屏幕轉向她,目光審視:“你跟蕭春盛說了什麽?讓他以為我對你強取豪奪?”

池夢鯉眼睛睜圓,視線定睛看去,蕭春盛的語氣仿佛從字眼裏鑽了出來——

【她跟我說了她在酒店,根本不是在飯局,我看就是今天你在場她才撒謊不跟我出來!你特麽真是禽獸,你強取豪奪啊你!】

池夢鯉越看越臉頰發燙,拿起手機就跟蕭春盛打電話,當着陸西嶺的面解釋:“喂,我是今晚的飯局臨時改了時間,不是陸西嶺讓我撒謊不出去。”

話一落,那頭人聲安靜了兩秒,在陸西嶺氣定神閑喝茶時,聽筒響亮地傳出蕭春盛的嗓音:“我就知道你倆這會在一起,這就算了,我跟陸西嶺說什麽他轉頭就告訴你!令人惡心!”

池夢鯉:?

事實越描越黑,無法挽回。

池夢鯉挂了電話後,雙手撐着額頭。

陸西嶺還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訴訟:“你現在還拖我下水,讓他誤會我們夜夜在酒店厮混,如果真有其事,我願意被坐實,但現在我含冤不白,你得補償我精神損失。”

池夢鯉覺得陸西嶺無理取鬧。

明明是他讓她來住這間套房。

可她如果不是好奇心作祟了,又怎麽會鬼使神差跟他進來。

不過賠償他名譽損失這種事情,池夢鯉又不是沒做過,當年就因為蕭春盛毫不避諱地大聲說兩人關系暧昧,她才會忍無可忍坦白了兄妹關系。

***偏航***

陸家是什麽背景,她說出來無疑是蹭了人家好處,一張臉皮薄得要破了,而陸西嶺也不高興,最後她是怎麽哄回來的,就是看他剛打完籃球,掌心壓着手指,便說:“哥哥,那我給你揉揉手指吧!”

當時因為陸西嶺剛輸了比賽,她好心安慰而已,從前秋香外婆畫完國畫後,她也會給她揉的。

只是少年時期的陸西嶺在聽到她這句話時還有些震愕,池夢鯉很坦蕩地伸出十指:“我有技巧。”

揉手指跟揉肩不一樣,後者隔着衣服,怎麽摸都可以,前者不同,在池夢鯉碰到少年手指的剎那渾然電觸一般。

她擡頭看向他,想要得到一點首肯,但少年就撇過頭去,左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掌心托腮,給了她一個後腦勺。

似為了證明自己的技巧,她揉得很細心,先是每一根手指的骨節都捏住輕輕地揉,從第一節,到第二節,然後到指縫的底。

他練箭術的,池夢鯉好像摸到他中指內側起了層薄薄的繭。

低頭翻起來看,少年手指修長如竹節,幹淨冷白的肌膚下,隐隐透出血管,池夢鯉在手指戳了下他手背上的青筋時,少年猛地把右掌抽了回去。

将她吓了一跳,緊接着伸出自己的手背:“你看,我沒有那麽粗的血管耶。”

像麥穗空心的稭稈,軟軟的,然而少年已經倏忽站起身,逆着光朝她低頭看來,隐忍怒氣:“捏就捏,占什麽便宜。”

池夢鯉很無辜:“我發誓就是給你揉關節,我甚至都沒有做最後一個動作。”

是他自己心思不正!

陸西嶺愣住,耳廓在太陽下曬紅:“什麽最後一個動作?”

池夢鯉雙手十指相扣,互相用力握住又往外拉扯。

***今夜***

已經從職業生涯退役的男人仍保持着運動員倒三角的身型,一件高領毛衣被他寬闊的肩胸撐起。

骨節明朗如松枝的十指微微相扣,落在交疊的腿上,将那點陳年舊事翻出來算賬:“以前十七八歲的時候,還知道給哥哥揉揉手指按按肩膀,現在大了,不氣死我算好。”

池夢鯉:?

她輕咳了聲,以前那叫不懂事,根本沒往男女授受不親那方面想,把他當親哥哥,又是同學,幫助之心溢于言表,一時神經錯亂。

此刻她伸出十指:“你非要這麽說的話,那我給你做眼保健操吧?”

既補償了他的精神損失,又體現妹妹的善解人意。

陸西嶺此刻看她的眼神顯然有被氣到,天生微勾的眼尾淬了點紅,迷人又危險。

“我現在退役了,需要保健的不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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