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

第24夜

***今夜***

池夢鯉在健身房看了一圈男人。

蕭春盛給她介紹的幾個健身教練, 身材壯碩的,可惜臉蛋不太行。

要麽長得還行,身材又有些幹癟。

雖然這種評判太帶有女性凝視色彩, 但她是要交錢辦課程的, 審視一下,也很正常吧。

目光忽然被過道上的一抹身影吸引。

男人頭戴白色鴨舌帽, 穿得一身白,似奔喪,她視線頓時跟了上去, 心想:這個好。

似有所感, 那身影忽地停下腳步,側眸朝她落來。

池夢鯉眼瞳霎時瞪大。

慌張撇過頭去, 額頭滲出一層汗, 手去提啞鈴, 還是兩個!

陸西嶺那身薄薄的涼意就走到她面前,池夢鯉沒擡頭, 裝作很忙的樣子:“我還有一個課,你不用等我。”

陸西嶺單手提了下她手裏的啞鈴,道:“這是我的訓練器材。”

池夢鯉手裏的重量一松, 愣愣地擡頭對上陸西嶺的眼神, 聽見他淡扔一句:“誰等你了。”

陸西嶺在健身房裏有自己的私人領地, 訓練器材也不與人共用,池夢鯉不知道,但蕭春盛知道, 讓她過來用的。

總之等她跟蕭春盛搞清楚情況後, 陸西嶺已經在隔間裏練仰卧起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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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春盛雙手扶腰,大概是剛才的事做得有些過, 他此刻良心發現,替陸西嶺說話:“健身房也有人搭讪的,尤其是陸哥這種人間極品,所以他待在自己的訓練室裏能心無旁骛。”

池夢鯉聽到第一句話時,眼尾微跳,轉瞬垂下眼睫:“那你是被人搭讪,還是搭讪別人?”

蕭春盛被反問,頓時笑得有些急,像心虛似的:“我這兒正經健身房,怎麽會搭讪客戶!”

“所以剛才那些教練都只是推銷課程,不是向我推銷自己,你開始說得暧昧,其實是靠他們的美色讓我買單。”

蕭春盛被她靈活的腦袋一擊,忙道:“你要真存了這心思,什麽人不能被你拿下?”

說着,他挑了挑下巴:“看上哪個了?”

池夢鯉擰開礦泉水瓶,仰頭慢條斯理地飲了幾口,蕭春盛等得煩了,說:“鯉鯉,你一條魚是挺會釣人胃口的啊!”

“确實看中了一個。”

蕭春盛眼珠子放大,嘴巴張得說不出話,下一秒,又見池夢鯉聳了聳肩,道:“不過這種要花錢的地方,找不到真愛。”

蕭春盛撇頭一笑:“你這種時候倒知道三觀端正了?”

池夢鯉聽出他話裏的暗示和小小的諷刺,擰好水瓶蓋子,說:“我明天下午有事,就不來了。”

她上午起得晚,又要吃早餐和處理公司郵件,晚上的時間要為沒有時間觀念的老板随時待命,只有下午适合健身。

“發什麽懶啊?都快過年了,健身房來一天少一天,接着有的是你貼膘的時候。”

蕭春盛身上那點健身教練的氣質立馬爬了出來。

池夢鯉往瑜伽室過去,邊走邊說:“見見老同學。”

“老同學”這三個字本來并不敏感,但蕭春盛下意識問是誰時,池夢鯉說他不認識。

這就敏感了。

他往陸西嶺的訓練室過去,開口就是:“咱妹明天下午不來,你什麽安排?”

陸西嶺正在訓練毯上做俯卧撐,聞言定在原地,胳膊手背上青筋起伏,卻沒擡頭看他一眼,而是說:“快過年了,不會你還沒人約吧?”

蕭春盛頓時被氣得單手扶腰指着他說:“虧我還好心告訴你鯉鯉要去見老同學了!你是親哥還是我是親哥啊!”

說到後面,他感覺這個世界只有自己收到傷害,惡狠狠道:“算了,你也不是什麽親哥,打着個幌子騙美少女!”

“你都沒人約了,沒問她老同學是不是單身,給你介紹一個?”

這話倒是提醒了蕭春盛,他這個人跟一些女學員混多了,人感染了八卦屬性,跑過去問池夢鯉。

陸西嶺撐在訓練軟墊上,能更敏銳地察覺到蕭春盛跑回來的腳步聲,此刻他氣急敗壞道:“妹妹約的是男同學!”

蕭春盛對池夢鯉的關注熱情完全是因為陸西嶺。

他此刻用一些頗為可憐的眼神望向自己的“老同學”。

安慰道:“沒事兒,我也是鯉鯉的老同學,我也是男的,你看我們就挺純潔。”

陸西嶺從軟墊上起身,額頭上綴着汗,細碎劉海半掩眉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陰郁冷凝,朝他落了句戾氣極重的話:“你想死嗎?”

蕭春盛如果不想死,自然得對池夢鯉比對自己親妹妹還好。

畢竟這家健身房是陸西嶺出的錢。

他掌心托腮嘆了聲:“難怪有錢人家的保姆都是沒孩子的,這樣才能對雇主的少爺千金盡心盡力,我就是那個感情保姆。”

陸西嶺眼尾掃他一眼,徑直往外走:“年底了,麻煩把健身房的財務報表交過來。”

蕭春盛猛地擡頭:“哥……”

“怎麽?又是虧損?”

蕭春盛哪還有閑工夫做感情保姆:“我是想說您還怪有禮貌的,吩咐就吩咐,還說什麽’麻煩’啊。”

Kpi的沖刺壓到了他的頭上。

這家健身房其實并不虧損,相反,因為乘了陸西嶺的東風,開在了市中心,又靠着酒店,每天接待高端住戶就夠他們盈利了。

但誰會嫌錢少,更何況報表能做得好看點,剩下的兩天就沖刺沖刺呗,畢竟一年都沒怎麽努力過。

為了讓老板知道自己真的撲心撲命,蕭春盛把手伸到了池夢鯉這裏。

“妹兒,你那個老同學辦不辦健身卡?你知道男人到了一定歲數就得看他自不自律,他如果說不辦,那你可得謹慎了。”

晚飯池夢鯉照例被老板放飛機,白等,剛好蕭春盛約着一起吃飯,還帶上陸西嶺。

現在蕭春盛在她面前如此殷勤,不用想就是在趁年底表現,對年終獎作最後沖刺。

“那我問問他。”

“如果他辦了,說明他有健身習慣,那更好了,之前的健身房到年底過期,讓他換換口味,咱們這兒服務頂層商務人士,如果他拒絕,那說明他心虛,不敢來。”

池夢鯉、陸西嶺:“……”

一頓飯吃完,蕭春盛也表演結束,池夢鯉跟陸西嶺回到房間,忍不住開口——

“哥,你到底怎麽跟蕭春盛做朋友到現在?”

“你覺得他有什麽問題?”

陸西嶺進了套房開始脫外套,池夢鯉覺得在他面前議論他朋友不太地道,便說:“能從高中玩到現在,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她話落,見陸西嶺往過道上走,腳踢到了擱置在地面的紙箱。

池夢鯉目光看過去,上面寫着:【澆花壺、易碎】

眼瞳驀地微怔,就聽見陸西嶺眉眼冷淡道:“沒眼力勁這種過人之處嗎?”

池夢鯉忙過去把澆花壺挪到一邊,以防陸西嶺踢到腳,說:“是你講要買的,買回來又不放好。”

她邊說邊去拆包裝,陸西嶺就像個管生不管帶的渣爹,坐在一旁袖手旁觀。

肖韞給她挑的是個綠色的英式細長嘴澆花壺。

池夢鯉拿出來給陸西嶺過目的時候,反光的漆面映在他臉上,令他冷白的肌膚發綠。

“好看嗎?”

池夢鯉問他。

“蕭春盛還會給老同學賺錢,你這個老同學,買個澆花壺能把你一個月的工資花光。”

陸西嶺站起身往卧室進去,看也沒看那澆花壺,說了句:“錢我給他轉了,這種男人簡直敗家。”

池夢鯉:???

第二天清早,池夢鯉準備下樓吃早餐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按門鈴。

一般住在酒店遇到這種事,都不能貿然打開,她于是踮起腳尖往貓眼上看,狹窄的鏡片裏,她看到似曾相識、讓她心跳驟停的臉。

陸西嶺雙手揣兜地下樓,剛踩下最後一級臺階,就看到池夢鯉慌張地朝他走來,嗓音壓到最低:“哥!是陸家的阿姨來了!你別跟她說我在!”

他眼神輕瞟,池夢鯉見他不說話,雙手合掌地請求:“我、我一會就去換個套房!”

陸西嶺看着她暧暧可憐耷拉下的婉眉,求人的時候會微微嘟起的嘴巴,她的唇線似一朵花,飽滿如四月的春水。

“上樓去。”

得他這清沉的三個字,池夢鯉如臨大赦。

步子噠噠地上樓。

陸家的人知道陸西嶺在州南市的住所,他開門就聽見送飯的阿姨說:“太太說你天天吃外面的飯菜,不健康,今天是小年,早餐讓我先給你送來,今晚記得回家裏吃團圓飯。”

池夢鯉趴在門邊聽不太清楚外面的動靜,也不知道大門關上後,那阿姨有沒有走。

于是拿出手機給陸西嶺發消息:【人走了嗎?】

陸西嶺:【下來吃。】

陸家的飯菜自然講究幹淨,池夢鯉看到他擺在桌上的一碟碟點心,不争氣地咽了口水。

“我還是下樓吃吧,是給你送的。”

就在她轉身時,池夢鯉聽見他道:“送的兩人份。”

步子一頓。

她咬了下唇。

陸家知道他跟別人在酒店同居?

她一口一口地飲着磨成羹的杏仁露。

這個問題在心裏積聚膨脹,最後到了舌尖,還是變成了另一句話:“我吃飽了,中午還有飯局,不能吃太撐。”

“杏仁露還是以前的味道嗎?”

忽然,他開聲問了句。

池夢鯉步子停在椅邊,抿了抿唇,那種濃郁的,甜蜜的,馨香的粘稠感将她的兩瓣唇緊閉,她用力才能張開,回答他:“嗯,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喝。”

陸西嶺輕笑了聲,嗓音淺淺的,似一陣風掠過水仙花蕾:“外婆說你從小就愛吃這個,說吃了會變白,到了陸家,阿姨也天天做給你吃,你猜她會不會知道,我房裏的伴侶是你?”

池夢鯉臉頰驀地通紅,無法控制地熱了起來,總是這樣,她明明很克制很冷靜了,但在陸西嶺面前,總是沒辦法做到像對待蕭春盛和肖韞那樣落落大方。

“他們不會知道我回來的,只要你不講。”

當她說出這句話時,陸西嶺的眉眼顯然展得更舒朗清明:“當然,你又不是為他們而來。”

此刻兩人同處屋檐下,池夢鯉好像是專程為他才回州南:”我一會出門,午飯不用等我。”

陸西嶺神色淡冷:“你現在出去,不怕被不想看見的人看見?”

可是池夢鯉約了肖韞。

“那我也不能一整天待在屋子裏無所事事。”

“那就找些事來做。”

如果不能告知親友回到家鄉,那她就應該為了這巨大的隐忍換取應得的回報,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陸西嶺眼眸微側,似有流光蕩漾,望向她,說:

“既然杏仁露的味道沒有變,那我們就還像從前那樣,妹妹在哥哥的房間裏,也總有做不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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