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
第29夜
池夢鯉的呼吸聲因為她的疲軟而無法控制地輕響。
頻率太快就會發出聲音。
她想收斂住卻沒有辦法, 因為陸西嶺的氣息同樣燙了下來。
模糊的昏暗裏,任由燈光發暗,池夢鯉知道只要自己踏出這一步, 就前功盡棄。
最先觸碰的是彼此的鼻尖, 那兒有無數的敏感神經,就連人體賴以生存的空氣都是從這裏流入, 而陸西嶺的鼻梁又高又挺,能将屬于她的空氣抽走,只讓她與他共渡。
壓在身側門板上的指尖用力得泛粉, 池夢鯉的眼睑已經被潮濕的熱浪暈染, 她很想縱容自己這一次。
那麽多年了,她過得好辛苦。
“哥……”
陸西嶺輕扶了扶她的下巴, 唇瓣将落未落, 替她找了個借口:“你喝醉了。”
她喝醉了, 夜雨冰冷,她需要灼熱的體溫。
緊繃的神經斷裂的瞬間, 她踮起腳尖吻了陸西嶺的嘴角。
只是輕輕地一觸,已經足夠風暴引起海嘯,在她意識裏猛烈地沖刷, 無法承受的蝴蝶煽動就像這微不可察的柔軟觸摸, 唇上又有多少敏感的神經, 他的肌膚又是什麽樣的味道,她來不及知道,一股昏暗将她拖入暈厥。
就在陸西嶺的手臂緊摟住她後腰的剎那, 她軟倒在他懷中。
池夢鯉沒有給他回應的機會。
但她給了他可以予取予求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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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親吻, 她只能當自己喝醉了,然後暈在陸西嶺的懷裏, 這樣醒來,發生什麽事都是他的錯。
外套的衣料傾軋在一起,上面帶着夜雨的潮冷,但陸西嶺的懷抱很暖,炙熱隔着厚厚的衣料都能燙進她胸口。
因為酒醉,她能貪戀他的懷抱。
明明她暈倒了,他就應該将她抱起來送進房裏,但陸西嶺有潔癖,他不允許別人穿着外衣坐他的床。
這樣他就得把她的衣服剝掉了。
而池夢鯉出門前把房間鎖上了。
陸西嶺不會找到她的鑰匙在哪裏,當然他可以叫酒店來開,但他會麽?
池夢鯉扮暈倒的間隙,腦子裏一直在想這些事情,然而陸西嶺仍抱着她沒有松手。
她好想也擡起手回抱上去。
可她還要花力氣壓抑聲帶裏的潮濕。
她感覺自己要死了。
陸西嶺把她抱得很用力,幾乎嵌進他身體裏,有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就算自己死了,他也會這樣抱住她的屍體。
沒有什麽事是陸西嶺做不出來的。
她渾身緩緩地瀉下勁,頭靠在他寬闊的肩上,這個地方是她多年前的依仗,在她孤單無助的時候擋在她身前的铠甲。
陸西嶺不會讓她倒下的。
下一秒,一陣失重感漫了上來。
陸西嶺把她橫抱進臂彎裏。
他的主卧在一樓,他根本沒考慮過抱她上去。
人的神經會在緊張時脫離大腦的控制,池夢鯉搭在陸西嶺肩上的指尖不自覺輕攏起,好似壓到了他的肩膀。
長腿的速度忽然頓了頓,他臉頰壓下時,黑暗中擦過她的嘴唇。
她心跳又是一悸。
幾乎是無意識地,她避了一下。
但輕微得不比一縷雨絲落在眼睫上重。
陸西嶺的氣息纏流在她的鼻尖,池夢鯉的心跳和他強烈的心髒相撞。
被撞得疊疊亂起。
主卧裏是有臘梅的幽香,緩緩散開在溫度冷潮的寂夜裏,池夢鯉沒有等來陸西嶺剝她衣服,就感覺到身後包容上來一道柔軟。
惺忪的鵝絨承托着她緊繃的身體。
而那道鐵臂般的手勁自她背後抽走。
無法忍受床鋪肮髒的陸西嶺,寧願讓她躺上去也不給她脫衣服。
池夢鯉第一次感到羞憤。
因為陸西嶺把她放到床上後,就走了。
她雖然閉着眼睛,但清楚地、變态地聽着他的腳步聲在走,往左——
那兒是浴室的地方。
水流聲不遠不近,不大不小,飄飄渺渺地落入她的耳窩。
好像有一層水霧也将她罩住。
她心裏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洗一個澡,她是不是該做一些身體的護理……
手抓着床單時,水流聲停了。
這是一場拉鋸,刀子磨過礫石擦出了星火。
池夢鯉第一次跟陸西嶺較勁,還是高二那年的五一假期,陸父陸母去了旅行,池夢鯉有眼力見,自然不跟着玩。
陸西嶺更不可能去,陸媽媽說他上初中後就不跟父母出去玩了。
于是長輩們讓教練帶着兩個孩子去健身房。
以免他們光顧着學習不鍛煉身體。
池夢鯉當時沒有合身的專業運動服,陸西嶺不知道怎麽發現的,去健身房的路上拐進了一家商場。
***偏航***
“哥哥,我覺得這件有點緊。”
池夢鯉隔着更衣簾朝外面的少年小聲說。
提要求總是很不好意思,但她想再試試大一個尺寸的,免得買回去總想着會不會有更合适的那一件?
人也是這樣,早的時候遇見,以為太早,怕後面還有更好的繁花會錯過,或許有比眼前的更合适呢?
陸西嶺說了聲:“我讓銷售給你拿。”
池夢鯉想換了衣服出去,但時間有一些長,恐怕去健身房會遲到,于是就對走近前的銷售姐姐很小聲說:“那件黑色的運動內衣,有C的嗎?”
隔着門簾,陸西嶺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銷售小姐姐笑了聲,說:“你等等,我給你找。”
池夢鯉覺得自己一定是長胖了。
陸家夥食太好,加上在州南高中,學習氛圍自由,似乎比起應試教育,他們更注重德智體美,就連課室的玻璃窗都別出心裁地朝向梧桐樹最茂密的一隅。
她坐在那兒學累了,偶爾往窗外望,視野的疲倦和靈感的萌芽都得到了撫慰。
“小美女,你要的運動內衣我給你拿過來了,需要我進去幫你調整嗎?”
“啊……不,不用……”
池夢鯉臉頰有些燙,手從簾子邊邊把試過的衣服遞了出去,說:“我自己來。”
卻聽到陸西嶺的嗓音不高不低地落:“進去教教她。”
銷售此時手裏還抱着池夢鯉換下來的不合适的衣服,她左右看了看,朝陸西嶺道:“麻煩放您這兒一下,我進去幫您女……朋友……”
可能是出于人際關系的謹慎,女銷售語氣頓了頓,嚴謹地說進去幫他朋友試衣服。
池夢鯉第一次穿運動內衣,整個人在銷售進來的時候很拘束地抱着胸前的遮罩衣料,看了眼鏡子說:“就是後面的帶子拉一拉,看看松緊度……”
銷售很溫柔地對她說:“其實這種運動內衣并沒有很暴露,完全可以穿着去健身房,如果你害羞的話,我推薦你外搭一件薄衫,運動內衣是要有緊縛感的,這樣才能保證你的胸部在運動的過程中不颠晃,小美女,你自己看看鏡子,肋下兩側能貼住肌膚,就說明胸圍是合适的,再看會不會空杯。”
“不會……”
“那這件C就很适合你,寶貝你的胸型好漂亮,像水蜜桃一樣。”
池夢鯉被銷售誇得臉紅,但心裏也清楚她是為了賣貨,可是這間商店的吊牌都不标價格,池夢鯉吃不準,最後說:“我只挑一件。”
“可是這裏的每一款都很适合你,不過如果你只挑一件的話,就看哪件更能防晃。”
“嗯……謝謝……”
池夢鯉等銷售出去後才換下來。
買衣服總是要花時間,一思考就不經意過了十來分鐘,等她決定好出來後,還以為陸西嶺已經走了。
少年收了手機站起身,臉色對這個地方充滿了煩躁:“收銀臺在那兒,需要我領你去?”
池夢鯉抱着衣服愣了下,扭頭步子噠噠地跑過去。
“小美女挑的這一件确實下圍做得夠緊致,歡迎下次光臨哦。”
池夢鯉都不敢看銷售的眼神,恨不得把東西趕緊收進袋子裏,連同訓練的瑜伽褲和衣服。
銀行卡是陸媽媽給她的,她也不知道多少錢,遞出去的時候猶豫地看了眼陸西嶺。
少年站在不遠處,對上她的視線,她揮了揮手裏的銀行卡,請這尊大神頗為不易,他走過來二話不說,把自己的銀行卡丢過去,說:“買單,趕時間。”
池夢鯉聽見“唰”的一聲,沒等她反應過來,刷卡機出來了小票,讓陸西嶺簽字。
她只是想問刷媽媽的卡可不可以,不知道裏面有多少錢,麻煩他回家跟媽媽說一聲自己不是亂花……
反正太多話了,不知道該怎麽講的時候,就看到陸西嶺拿了簽字筆在小票上簽字。
力透紙背的姓氏,“陸西嶺”三個字就壓在“少女粉後背交叉綁帶運動內衣34C”的款號上。
池夢鯉抱着袋子鞠躬跟店員說謝謝。
陸西嶺已經走在了前頭。
到了健身房,她要先去換衣服,陸西嶺更沒等她,好像有一股火等着瀉似的,徑直往力量區過去。
池夢鯉對這裏人生地不熟,出來也只能找陸西嶺。
“哥哥……”
他正在推背,雙手架起了舉重杆,說:“你去找別的教練。”
爸媽說的是兩個人由一個教練帶,怎麽到了就不肯讓教練教她了。
此時站在陸西嶺旁邊的年輕男人胸型挺闊,朝池夢鯉看來時她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對方落落大方,道:“這樣,妹妹初學,就先去跑步機或者臀圓機上踩踩,運動強度沒那麽大。”
臀圓機?
聽着好像是練屁股的。
池夢鯉順着教練的手指,看到一排腳踏式的運動設備。
“好,謝謝。”
池夢鯉天天在學校久坐,确實要練練屁股,而且在學校也經常跑步,她不需要跑步機。
可正當她沒練多久之時,前排的跑步機上來道人影,是陸西嶺在跑。
原本往外望的窗景就被他的白T恤擋住了。
池夢鯉只好間或看眼前的屏幕,間或擡頭……看陸西嶺的背影。
少年薄肌氤氲起伏光澤,哪怕只是露出來了胳膊小臂,握着跑步機扶手上時依然能看到青筋。
這時教練有空來給池夢鯉指導,問她:“能不能練半個小時?”
“我哥哥能練多久?”
“他啊?”
教練似乎學過一些教育手段,對池夢鯉說:“你看他能跑多久。”
池夢鯉原本也無心和他相較,但今天陸西嶺總是板硬着一張臉,可能是因為讓他買單的事吧。
教練還不知道兩兄妹在鬧什麽別扭,過去對陸西嶺說:“給妹妹打個好榜樣。”
池夢鯉才不需要他勉強:“我不用他打榜樣,我自己也會做。”
她于是努力踩着臀圓機,小腿大腿和臀都酸了,陸西嶺還在跑。
啊。
她就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一個小時五十二分鐘。”
教練按表,說:“鯉鯉,你下去好好放松,第一次別練太猛了。”
這時在她前頭的陸西嶺還在跑,絕了,他這麽持久的嗎!
池夢鯉坐在休息凳上灌水,一雙腿被塑形的瑜伽褲繃着,感覺此刻每一寸肌膚都在打顫,跳動。
她緩了好一會,去淋浴間回來,才看到陸西嶺下跑步機。
那個神經病此刻額頭滴着汗珠,經過她時蒸騰一身熱浪,灼熱的汗液肆意流在胳膊上,胸前一片水将白T恤濕透,隐約現出裏面起伏壯碩輪廓。
他說:“服不服軟?”
這是獨屬于兄妹間的游戲,較勁,看誰先對誰服軟。
***今夜***
池夢鯉在陸西嶺的卧室裏醒來時,已經是清晨的八點。
宿醉令她頭昏,也不知幾時睡着,模糊記得她一直等他洗完澡,等他服軟……主動。
但很顯然,陸西嶺是硬犟的種。
他不會讓她得逞,不會給她留下做錯事的把柄。
甚至還會變本加厲地計算她的罪狀——
“清醒了?”
陸西嶺坐在靠窗的布質藍紋溫莎椅上,長指斜撐着太陽穴,沒有拉窗簾的卧室,他像統治這裏的惡魔,說:“昨晚怎麽進來我這間卧室,記得嗎?”
池夢鯉口幹舌燥,輕咳了兩聲,裝模作樣:“我喝醉了,不記得,你抱我進來的?”
陸西嶺輕扯了下唇,眼神幽幽望她:“昨晚怎麽吻我的,記得嗎?”
池夢鯉瞳孔猛地睜大,他怎麽會直白說出來!
這種事就當作是夜晚的一場戲,誰都不清醒!
而且只是蜻蜓點水了一下罷了!
她後面裝睡,他也沒啃上來啊!
“看樣子又要說不記得了?”
陸西嶺眉梢微挑,眼底生寒:“喝醉的人,接吻都會伸舌頭的?”
“我才沒有伸舌頭,我就是輕點了一下!”
陸西嶺冷笑,站起身俯視她:“輕點了一下?那你又說忘了怎麽進來我的房間?”
“我……我是不是暈了?”
“暈了?池夢鯉,這種事放到法庭上都會判你入室劫色。”
“我怎麽劫色了!是你抱我進來的,明明是你……”
男人沉聲:“我如果要劫色,你現在身上會有一塊幹淨的嗎?”
池夢鯉眼睜睜看着他在那兒污蔑,衣冠楚楚地整理衣袖,說:“看來你還舊情難忘,裝醉就以為我會碰你?池夢鯉,你現在,是悔不當初了麽?”
看着他又回到高高在上的姿态,和昨晚擁抱着她的哥哥截然相反。
她眼眶一下熱了起來,從床上爬下去,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直沖上樓,陸西嶺沉了沉氣,一室都是一點即燒的燃氣。
長腿往後半退一步,而後幾乎是毫不猶豫,轉身出門,往樓上邁。
池夢鯉的卧室門緊閉,他聽見裏面有翻箱倒櫃的聲音,衣架磕碰,而後是浴室水聲,這個房間一點都不隔音。
這扇門脆得他甚至想一腳踹開。
忽然,一陣風把門掀開,池夢鯉濕着頭發穿着幹淨的白色連衣裙站在門內。
陸西嶺劍眉擰起:“怎麽,做錯事就要跑?你以前就是這樣,現在長大了,你還是……”
忽然,肩頭被濕淋淋的細白手臂攬上,兩片潮濕粉嫩的柔軟剎那覆上了陸西嶺薄冷的唇畔,漆黑的瞳仁宛若裂開一線,下一秒,無比軟滑的靈巧舌尖撬開了他的齒,送進來一夜未解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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