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

第44夜

池夢鯉真是被陸西嶺氣得說不出話了。

總覺得會被他抓到言語裏的漏洞, 說他一句“大郎”，他就陪她玩起了《金瓶梅》。

池夢鯉坐在秀場的前排，手肘立起撐在疊起的大腿上, 手心擋住右邊視線, 不想看他。

陸西嶺兩條長腿自然岔開，別說他身份高級能坐第一排, 就是他這雙腿，坐後排都放不下去。

池夢鯉心裏輕嘆了聲，所以他這樣的人, 天生總是要坐最好最寬敞的車。

怎麽養嘛。

“這件好看？”

忽然, 盯着秀場上經過的一個模特看時，陸西嶺朝她落了聲。

先上場的是男裝, 她聞言才注意去仔細瞧, 高大俊朗的男模戴着鴨舌帽, 寬肩闊胸撐起了黑色的皮質長大衣，墨色水銀太陽眼鏡顯得氣質冷酷, 先鋒設計多有怪誕，比如這個模特不穿打底衣，胸肌與腹肌在大衣裏春光乍洩。

她說：“人好看, 穿什麽都好看。”

池夢鯉本意是說這衣服很一般, 但在人家的主會場上, 她說話得收斂，哪知落到陸西嶺耳朵裏，他便略一點頭, 道：“所以這個牌子才贊助我。”

池夢鯉深吸了口氣, 而後坐直身朝他看去，決定跟他玩個游戲, 眼睛一眯，道：“不如我給你挑一件怎麽樣？”

陸西嶺眉梢一挑：“當了女朋友果然會來事，以前怎麽沒見你給哥哥挑過衣服？啧，你哥知道了得多難過，女生外向。”

池夢鯉微微一笑，挽起他手臂便把唇送到他耳邊說：“哥哥都是給妹妹買衣服，他才不求回報。”

言下之意，陸西嶺斤斤計較。

果然，他臉上的笑帶了絲想收拾她的隐忍，狹長的眼睑一瞥，順水推舟：“那一會我也給你挑件。”

池夢鯉目光專注在秀場上來來往往的男模，最後終于讓她等到了一件，指尖一點，揚起下巴說：“就它了。”

T臺上一位男模手持精致香包，白色襯衫配一雙黑色的高筒絲襪，以前的絲襪本就是貴族男子所用，這場文藝複興還把襯衫固定帶給配上了，如今勒着黑人模特的緊實大腿，一步一搖曳。

池夢鯉看得眼睛有些直。

陸西嶺靠坐在椅背上，唇邊還是笑，以彰顯他八風不動的拽王本性，但眼底已經在發沉，說：“想不到金蓮還有這種愛好。”

池夢鯉适應了一天，對他那些反諷的陰陽怪氣漸漸免疫，此刻朝他笑：“期待你的表現。”

陸西嶺在她這句話裏聽出了一絲上道的意味。

池夢鯉這姑娘，打上高中認識她開始，就是墨守成規，安靜又乖巧，從來不會說些越界的話，可偏是這樣的規矩，又讓兩個人不知為何沖破了距離。

他忽然想聽她說些情侶間葷素不忌的話，人憋太久，身體沒壞，道德敗壞。

此刻陸西嶺輕咳了聲，道：“那我得找一件能配得上它的女裝。”

池夢鯉這回開始心驚膽戰，國外的服裝設計大膽，尤其超季秀場，而一個個女模特走過，陸西嶺都沒開聲。

害得她心跳一直從頭緊到尾，最後實在忍不住，說：“你挑好了沒？”

女裝花樣繁複，等壓軸出場都能花上一個小時，池夢鯉扭頭看陸西嶺，少爺坐得氣定神閑，眼底沉靜，好像再漂亮的東西都入不得他的眼。

池夢鯉其實也看到好多漂亮正常的成衣，心思萌動，但等到性感前衛的裝束出場，她就會扭頭跟他說話，妨礙他的視線：“肚子有點餓了，不然去拿點心吃。”

陸西嶺神色恹恹地看着那些走秀的衣裙，說：“一會進宴會廳用餐，點心涼肚子。”

“那還要等多久？對了，我一會要怎麽買自己挑中的男款，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她一看到那件半包胸的裙子出來，立馬伸手去搖陸西嶺的腿，轉移話題，然而他目光落在她搭着自己大腿的指尖上，說：“鯉鯉，今晚第二次了。”

池夢鯉指尖僵了僵，喉嚨緊張地咽了口氣，收回手。

不過那件性感成衣已經走了過去，池夢鯉松了口氣。

最後的壓軸由設計師親自帶出場，是一件紫羅蘭花卉堆疊成的抹胸重工禮服，中間嵌以金色的絲線環繞，寓意花團錦簇。

金碧輝煌的燈光矚目，池夢鯉聽見一道道感嘆聲，陸西嶺的目光也終于動了一動，而池夢鯉正跟旁邊的富婆一起抻着脖子看。

秀場結束就是晚宴，池夢鯉是圈外人，沒有任務在身，一頓豪宴吃得最不浪費，而陸西嶺則被主設計師請走，池夢鯉看他沒動幾口的餐盤，抿起唇無奈嘆氣。

等他回來，晚宴尾聲，池夢鯉說他：“一口熱乎的都吃不上了！”

陸西嶺這時候握了握她的指尖，挺奇怪的，池夢鯉高中那會就是個暖爐，十七八歲的姑娘，臉頰不用曬都會紅。

此刻他也終于順理成章，名正言順地牽她的手，在觥籌交錯的賓客間對她說：“你不就是熱乎的？”

池夢鯉一怔，想在桌面底下抽回自己的手，垂下的臉蛋在燈光下泛粉，小聲說：“你松開。”

陸西嶺仍握着她的手，薄冷的骨節撥開她緊緊閉着的指縫，毫無空隙地擠了進去，扣上。

晚宴散盡，池夢鯉從暖氣廳裏出來，身上覆下了冷意，但手心泛起了濕意。

他說：“回公寓吧。”

池夢鯉微怔：“為什麽不回家？”

“你不是喜歡跟西門慶偷情麽？”

池夢鯉看他喝了兩口香槟又說葷話了，但又不像醉，他還記得她說西門慶！

車是酒店的司機來開的，兩人坐在後排車廂，她目光往窗外光怪陸離的城市望去，忽地想起件事，扭頭朝陸西嶺道：“我定的衣服！忘記拿了！”

“放車後箱了。”

聽到這話，池夢鯉眉尾一挑，又因為有司機在，她帶着薄薄果酒氣息的唇附在他耳邊說：“看來你很期待穿麽。”

陸西嶺斜倚在沙發被上，單手扶她下巴，将人拗過來聽他講：“見我沒挑中，你是不是很失望？”

池夢鯉下巴被他一挑，又因為中間隔了段距離，生怕上身不穩跌到他懷裏，雙手撐在兩人之間，幾乎是氣音在說：“一點也不～”

這時候車廂在播着電臺音樂，低暧的間奏在暖氣裏起伏，自帶回音的氛圍：“我知道我們的這條路很難走，但我絲毫不會去怕，因為我想要的是你，寶貝。”

低磁婉轉的迷調将兩人籠罩，陸西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在她抽走時仍存脂玉般的溫軟。

他很輕地勾了下唇，指腹摩挲着，沒再說話。

等到了酒店大樓，門童來開門，用金色的高大行李架将後車廂裏的兩個禮盒一一放置，池夢鯉有些疑惑地皺了下眉，為什麽是兩個。

但轉念想，她看中的襯衫絲襪皮帶，估計都能放三個箱子了。

這才兩個，奢侈品算摳門，盒子都不多給一個！

上了樓，門童将兩臂寬的禮盒放到桌面，對陸西嶺和池夢鯉恭敬道：“祝二位入住愉快。”

池夢鯉擡手揉了揉脖頸，說：“我先上樓洗個澡。”

他沒應聲，池夢鯉當初回陸家時把衣服都拿走了，這會打開衣櫃卻見裏面放了套睡裙，白色的，袖口和衣領都是細帶的蕾絲款，微微一愣。

和陸媽媽給她買的第一條白色連衣裙很像，只不過那會，陸西嶺說過不要再穿了。

所以……

他是喜歡這款的吧。

服了，悶騷男。

池夢鯉洗完澡下樓倒熱水，看到陸西嶺站在禮盒前觀賞，盒蓋被放置到一邊，池夢鯉頓時來了興致，快步走過去：“怎麽樣……”

話未落，目光先頓。

陸西嶺穿着純白浴袍，一手拿着馬克杯，另一道手落在花團錦簇的禮裙上。

是那件壓軸的超季高定。

怎麽會在這裏？

池夢鯉愣愣地走過去，說：“不是沒挑中嘛！”

說着，嗓子眼連着心跳都在顫，好像被人捏住了。

陸西嶺說：“嗯，本來不想挑的，好讓金蓮今晚沒衣服穿。”

池夢鯉臉頰因為剛洗過澡而滾燙，氣呼呼道：“你能正經些嘛！”

他的手落在一旁的皮帶腿環上，說：“你給我挑的就正經了？”

池夢鯉拗過頭去，目光落在那條裙身上，最後的矜持讓她沒問出是不是給她買的，問他：“為什麽挑這件啊？最貴的也不一定就合适呀。”

陸西嶺的指腹落在裙腰上，那兒往下是開叉的，只是被裙面的花朵所掩，陸西嶺講：“你從前穿過的馬面裙，也是這樣。”

池夢鯉有些懵，仔細回憶才想起：“那會在清大集訓，老師想我們找點古風的藝術感，所以就穿了馬面裙，刺繡特別難畫。”

陸西嶺才不在意她穿這身是不是為了藝術，他永遠記得他第一場黃粱夢裏，她就是穿着開衩的裙。

“試試？”

池夢鯉心裏早就對這種極致的繁複之美躍躍欲試，學藝術的人無法抗拒頂級的手工藝術品，她把裙子抱到懷裏，剛要轉身上樓，就聽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落聲：“就在這兒試。”

池夢鯉驀地一怔，看到他左腿疊上了右腿，浴袍半掩緊實的大腿肌肉，目光往腰間上看，所過之處的線條，毫無掩飾地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