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夜

第49夜

***偏航***

高考結束的那一晚, 池夢鯉本以為會大松一口氣,會做許多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比如去書店看一天雜書, 和學習無關。

但沒想到正當大家往樓道外興奮扔書的時候, 有人過來找她交換照片。

高考結束後能做的事——還有戀愛。

蕭春盛看到有人跟她要照片,大嘴巴地發了Q|Q空間動态, 當時大家還在班級群裏讨論去哪兒畢業游,就有人把她艾特了出來,說她高考前拍的一寸照都被男生分完了。

蕭春盛:【我還有鯉鯉的照片, 跟一米八大帥逼的合影, 誰要!】

衆人:【切~】

池夢鯉彼時正跟京瑜在書店裏吹空調,她高考完後收到陸媽媽獎勵的智能蘋果手機, 京瑜羨慕得拿她的來玩, 還一通下載了應用, 兩人就在那兒看群聊天。

京瑜忽然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池夢鯉眼眸一愣,頭低了下去, 頭發長了,鬓邊垂下幾縷,小聲說:“上學的時候不讓談戀愛, 哪能一畢業就忽然會談了?”

“那喜歡也是忽然喜歡的呀, 我才不相信日久生情, 比如你本來很讨厭一個男生,忽然有一天見鬼了,就會喜歡他。”

池夢鯉瞪大眼睛, 壓聲用氣音道:“你在說什麽!難道你在大街上随意就能一見鐘情嗎?”

京瑜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喜歡不是慢慢喜歡的, 是突然喜歡的,欸, 這是我看了那麽多小說總結的經驗。”

池夢鯉:“……”

京瑜說:“所以你身邊如果突然有了一個男生,我也一點都不奇怪。”

池夢鯉把臉埋進書裏,京瑜在玩她的手機,說:“你要我通訊錄裏的同學電話嗎?我給你錄進去。”

“好呀!”

京瑜剛打開,就看到名單裏有一條熟悉的號碼,“哇”了聲:“爸爸,媽媽,哥哥。”

池夢鯉連忙解釋道:“我都說了,我們是兄妹!”

“那你勸勸你哥啊,我們都去畢業游,就他不去,雖然他現在天之驕子忙着比賽,但要勞逸結合!”

池夢鯉知道去旅游的名單裏沒有他,最近陸西嶺都出國了,他的人生規劃和他們不一樣,那天她聽爸媽說,體育成績保送清大後,還要再出國讀斯坦福,以他的特長申請常青藤毫無問題。

她抿了抿唇,眼神微轉看向京瑜:“那你呢?有喜歡的人嗎?”

京瑜忽地一愣,池夢鯉壓着心跳追問:“為什麽一定要我約陸西嶺去?你喜歡他?”

京瑜擡手撓了撓脖子,有些臉紅反駁:“誰不喜歡陸西嶺啊?”

在大多數人十七八歲的平凡青春裏,光芒萬丈的少年能讓死水泛起漣漪,是應該被尊崇和仰慕的,而他所收到的喜歡,也高于男女之情,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喜愛他。

池夢鯉指尖捏着書頁,聽見京瑜反問:“難道你不喜歡陸西嶺嗎?”

啊!

她?

她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要說:“不喜歡啊。”

京瑜一臉地驚訝,而後了然地解釋:“妹妹通常都不喜歡哥哥,太熟悉了,沒有光環。”

池夢鯉不知道為什麽就很緊張,說:“那你要是喜歡他的話,可以找他要照片。”

京瑜搖了搖頭:“算了,他那麽高,我可夠不着,沒可能的。”

陸西嶺那樣的存在,只是一種偶像的形式供人欣賞。

這時她們從書店裏出來,路過的飲品店放着音樂,一首粵語的情愫緩調流淌在炎熱的夏季裏:“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曾沿着雪路浪游,為何為好事淚流,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陸西嶺,就是那座富士山吧。

高高在上,常年積雪。

可直到後來許久,她才知曉富士山原來是座活火山。

她用手機給陸西嶺發了條短信,言簡意赅地表達:【最後一次畢業游,你有沒有空一起去呀?】

發完短信她在飲品店裏接了支雪糕,指尖冰冰涼的,伸出舌尖舔了下,手裏的電話震了聲,他回:【嗯。】

這時京瑜正坐在沙灘布藝椅上玩手機,忽然驚叫了聲:“陸西嶺報名了!我靠!這下好了,以後我的人生履歷有得吹了!”

能沾上他一點,确實會讓這場畢業游頗為有聲勢。

蕭春盛甚至為此還特意定制了紅色橫幅,打算去到景點合影的時候拿出來拍照。

當天的項目安排得很緊湊,簡直緊湊得安排不過來。

班級游選在海邊,大家一看到海就開始尖叫,誰還有組織和紀律去參加真人反恐精英賽。

最後蕭春盛扯着嗓子才稀稀拉拉地喊回來女生,男生都在興頭上,全部到齊,陸西嶺已經穿了一身迷彩服,寬肩長腿窄腰,正背對着池夢鯉套黑色的防彈服。

她眼睛看得直了兩秒,這時一旁的京瑜煩躁道:“這怎麽穿啊!”

其他女生也有意見:“感覺有點髒。”

蕭春盛輕咳了聲:“那把你們安排跟陸哥一隊,穿不穿啊?”

一提陸西嶺,全都乖乖聽話了,這時候其他男生不樂意:“那我們隊全是男的?”

蕭春盛看他們一群傻子,說:“陸哥那隊全是女生,你們妥妥贏啊!而且女生安排在咱們隊也沒用,小心一個個反水!”

蕭春盛那隊的男生還是說好歹分一兩個女同學,這時候京瑜忽然舉手道:“體委,鯉鯉可以去你們隊,她說過不喜歡陸西嶺!”

話一落,池夢鯉整個人怔愣在原地,無數雙眼睛直朝她看來,她心跳鼓鼓地,感覺原本背身站在那兒的陸西嶺轉過了那一雙長腿。

她低着頭,眼尾只看見他高筒綁帶皮靴朝向她。這時候蕭春盛笑得狡詐:“這點上我絕對相信!”

說着一把将池夢鯉抓到他們隊裏,小聲說:“給你個機會——兄妹仇殺。”

京瑜和蕭春盛都知道他們是兄妹,怎麽可能會放水,恨不得打到對方跪地求饒!

這才是真正的親兄妹該有的态度。

池夢鯉套着比她腦袋還大一圈的綠色頭盔往戶外賽場過去,聽着蕭春盛喊跑,她就扛着槍跟着跑,頭盔都歪得擋住了視線,只好擡手扶着。

蕭春盛朝隊友道:“別跟對方的女生客氣!別人家一哭你們就心軟放過她們!”

說着他趴在戰壕的沙包邊,拿着作戰的煙霧彈就往一個迷迷糊糊的女生打了過去。

只聽一聲可可憐憐的慘叫,蕭春盛笑出聲了,說:“贏了!”

池夢鯉擡手扶了扶頭盔,哆哆嗦嗦地握着仿真|槍,她可不敢往人身上打,真怕會很疼,也怕別人往她身上打,剛才的慘叫聽得她驚悚。

于是找了機會就往小破屋裏躲去。

那破屋四面破窗,門也沒有,池夢鯉貓進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找到了避難所,直到一轉身看到靠牆席地而坐的陸西嶺。

少年一腿曲起,一腿伸直,長得都占了半個房間。

池夢鯉手裏抓着槍在抖。

人剛要往回跑,就聽到槍籽上膛的聲音,門只有一處,沒等她走到,一道彩色煙霧彈就打在了她半米遠的前路上!

渾身血液凝固!

身後有人吊兒郎當地開聲:“再跑一個試試?”

池夢鯉抱着槍,他們是對手,她留下來也是被打的!

于是貓着腰就往門口沖,就在這時陸西嶺站起了身。

沒了窗戶的窗框映着他的身影,池夢鯉的隊伍就貓在附近,剛才那一槍足夠蕭春盛發現目标,此刻她一繞出門口,就看到蕭春盛架着仿真|槍對準窗戶!

幾乎是條件反射,池夢鯉根本沒有思考,人就轉身撲向了陸西嶺。

“砰!”

彩色彈染在了深綠色的迷彩服上。

一下散開了花。

兩方陷入死寂。

池夢鯉壓在陸西嶺的胸膛。

她緊閉着眼睛,渾身縮成一團地抖。

陸西嶺後背抵在破舊的牆根,叢林裏潮濕的氣味漫延在鼻翼間,而撥開肮髒的塵土,一縷清麗的氣息直抵在他胸口。

陸西嶺大掌攥住了她的胳膊,聽見她輕輕地哼疼出聲。

就落在他的耳廓,他想再揉,可聽見她說:“疼……”

垂眸,彩彈打在了她的右胳膊上。

他眉頭猝地一凝:“不是說不喜歡我,替我擋什麽槍?”

沉澈的嗓音壓在她鬓邊,池夢鯉心跳被胳膊上的痛意推着往嗓子眼顫。

“我不推你,你豈不是要打死蕭春盛!”

說着,她猛地想起什麽,哆嗦地低頭把胸前的槍抓了起來,抵在他胸口。

少年輕“啧”了聲,眼睑垂下看她:“你怎麽知道當時我的槍是對着他,不是對着你?”

池夢鯉被煙霧彌漫的眼瞳煞時一睜。

她當時哪裏知道,她就是條件反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替他擋槍!

“我、我就是知道啊!”

陸西嶺盯着她看,氣息一壓,看着她的眼睛:“憑什麽認為,我殺他,不殺你?”

當時她離得最近。

池夢鯉握着槍的手在抖,她低頭找開關,這時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蕭春盛最先開口:“鯉鯉,開槍!”

此刻陸西嶺抵在牆角,池夢鯉擋在他身前,蕭春盛的槍根本打不到陸西嶺的身上。

這時陸西嶺拿起手裏的槍,朝蕭春盛的方向打了過去,“砰”地一聲将她驚吓了一跳,只聽見對方大罵一聲,躲到了屋外的窗下。

陸西嶺此刻又望回她,用一種頗有耐心的語調對她進行引導:“我數三聲,你要是還不開槍,哥哥這枚子彈,就只好朝妹妹射了。”

“三,”

“二,”

“一。”

“砰!”

剎那間,池夢鯉被陸西嶺一拽,人被壓到了牆角,蕭春盛手裏的槍冒出了煙。

陸西嶺冷眸幽幽側去看他:“蕭春盛,你找死嗎?”

池夢鯉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渾身顫抖,忽然抓住陸西嶺的胳膊看他的後背,就聽到蕭春盛嚷着:“我就是想打邊上,讓鯉鯉讓開一點,誰知道你特麽給她擋槍啊!”

他這句話落下時,池夢鯉的心跳,比剛才的槍聲還要響。

震耳欲聾。

所以京瑜說得對,喜歡不是慢慢喜歡的,是突然強烈地闖進來。

是原本讨厭,但一剎那見鬼了,變成喜歡上他。

***今夜***

酒店的公寓泛動暖氣的溫度。

她坐在陸西嶺的懷裏汨汨生熱。

雙手環在他肩膀上,輕聲說:“你知道當年畢業游,其他男生給你們隊的女孩放水,後面都找到對象了,只有蕭春盛,打的女生最多,單身時間最長。”

陸西嶺的鼻梁貼在她的臉頰上,如果不是她現在身子不舒服,他恐怕就要她了……

不是恐怕,池夢鯉已經感覺到了。

呼吸貼得近,交纏在一起,他說:“看來給他找對象的事确實難辦,如果你不想留在州南,我也不勉強。”

池夢鯉忽然脫口道:“為什麽是我留下,不是你跟我走?雖然說好了談半年,又沒說在哪裏談!”

他的大掌緩緩撫過她的後背,将她壓向他的懷裏,熱意熨貼着她的身體,汲汲獲取溫暖。

“你不喜歡州南嗎?”

“嗯。”

陸西嶺呵笑了聲:“當年你說不喜歡我,最後還不是為我送死。”

池夢鯉眉心蹙起慌忙解釋:“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是京瑜說兄妹肯定不會放過對方,所以……反正我說不喜歡州南就是不喜歡,跟當時說不喜歡你不一樣的!”

“哦。”

陸西嶺的指腹摸上她的臉,得逞勾唇道:“所以,你喜歡我。”

“陸西嶺!”

她臉紅地掙紮要起身,男人的雙臂就環緊她腰:“留在州南我養你,去了臨杭,你想想怎麽喂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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