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辰光》

《小辰光》

翌日中午, 商羽踩着飯點回到東儀路的老宅。

在他們家,廚房裏忙活的總是男人。

劭知弦和父親不同姓,但絕對和商奕一脈相承——不管是外貌脾性, 還是評彈廚藝, 他們父子都像的十t足十。

見到商羽,邵知弦放下手裏的餐盤,對女孩說:“《紅樓夢》那個舞臺劇到滬城了,下午我開車帶你去看?”

商羽怔了下:“下午……我還要回學校。”

男人默了下,把自己買到前排票的話咽了回去,又問:“那怎麽現在還回來了?”

“……”

商羽一時語塞。

她總不能說是因為下午要去馬場, 穿旗袍不方便,專門回來換衣服的吧。

氣氛一時有點尬。

商羽轉而問:“今天下午,館裏不是你的場麽?”

“排別人了。”邵知弦輕描淡寫道。

他昨晚看到滬城有紅樓舞臺劇,便趕緊托人買了票,又将評彈館的場次排開。

一切準備就位, 沒想到她壓根不想去。

記得過年前錯過吳蘇場後,她念叨可惜了很久, 那幾天總眼巴巴地在網上刷相關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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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并不是不想看舞臺劇。

自打有的事提到明面上後,她就開始回避和他一切單獨相處的機會……

邵知弦垂眸攪了攪咕嘟冒泡的湯羹,轉頭。

廚房門口的女孩正在看手機。

嘴角是翹着的。

商羽剛收到了微信消息。

Ray:【出門了吭一聲,司機在咱們上次下車那地兒等你】

司機?

商羽有點詫異。她還以為他說的接她,是自己開車帶她過去……

似是了然她的想法, 男人又發來條消息:

【別見怪啊, 現在另一位女士更需要我】

同時發來的還有張照片:蔫了吧唧的大白靠在男人懷裏, 一只前爪連着吊針,另外一只搭在男人結實的胸膛上。

這大狗依人的模樣, 還真是……我見猶憐。

商羽莞爾。

「羽毛」:【理解,就請宗先生辛苦照顧受傷的女士了。】

Ray:【客氣。咱和白女士一起恭候您】

商羽無聲笑出來。

“吃飯了。”

“哦——”商羽趕緊收起手機,進廚房端菜盛飯。

邵知弦站在原地,腦海裏全是女孩收手機前滿臉甜笑的模樣……

阖了下眼,他上前擋開她端湯鍋的手。

“我來吧。”

四菜一湯,三人吃到一半,挂掉電話的邵一岚才一臉不高興地坐上桌。

“我真的搞不明白,那個小宗爺到底想幹什麽!”

驟然聽到男人的名號,商羽的筷子一下子停住。

“哎喲,又怎麽了啊?”商奕好聲好氣問,一手給老婆舀了一勺雞頭米,“先吃飯嘛,菜都快涼了。”

邵一岚哪有心情吃飯:“你不知道,北面那塊地,本來是老顧家要拿的,後來他們宗盛突然來了,我琢磨了好幾個晚上,想着還是宗盛靠譜些……但你看現在算什麽事嘛!”

“那小宗爺來了這麽久,什麽動作都沒有,連個餅都不畫!你說,他是不是真來混日子的?等回頭玩夠了就拍拍屁股走人。那我們怎麽辦哦?什麽都沒撈着,還把老顧得罪了……”

商羽機械地送了口飯進嘴裏。

食之無味。

媽媽的話讓她突然有種摔回地面,又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或許,是和男人這幾次的接觸脫離了家裏;又或者,是他在她面前從不居高,她都快忘記他的身份,和自己當下的處境了。

——媽媽要知道她口中的“小宗爺”昨天才放話要追自己,會是什麽反應呢?

家裏對她的婚事早有了打算,真的會不幹涉她和別的男人發展關系麽……

沒由來的,商羽又想起昨晚天空中的那道航跡雲。

腦中也響起男人吊兒郎當的腔調:“……有時候覺着緣分不就是這,又時候又覺着,我們的時機不好。”

是啊,他們的時機确實不好。

如果他不是“小宗爺”就好了。

如果……她能夠更自由就好了。

**

吃完飯,商羽回卧室換衣服。

抛開登臺表演的緣故,她本身也喜歡傳統服飾,衣櫃裏一年四季不是旗袍就是新中式,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條好久不穿的牛仔褲。

對着鏡子左看右看糾結要不要化妝時,商羽才驚覺:自己這種心情,好像去約會呀……

最後只塗了層唇釉出門。走到東儀路路口,等待她的,是昨天那輛商務車。

司機告訴她後排的茶點是宗先生準備的,而後一路無話。

一個小時後,車子抵達馬場門口。

——這哪裏是馬場啊。

非要說,商羽只能想到小說裏看過的莊園: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綠草坪,營地,湖泊,以及在水中映出倒影的湖心別墅。

再遠處是高爾夫球場,隐約能看到幾個小木屋,好像還有跑馬的身影。

商羽擡手至額前,正努力往遠眺,背後忽而響起馬蹄聲。

轉過身,她目光一晃。

——高大威武的黑馬吸睛,馬背上的男人更耀眼。

看他單手勒着缰繩,不疾不徐向自己走來,商羽腦中一下浮現出油畫上的中世紀騎士,一會兒又想到小說裏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

近了,她才發現,男人今天這身馬術裝也很……宗銳。

——不管穿什麽,都自有他的幾分随性浪蕩:絨面保護頭盔,直筒馬術靴,白色騎裝褲——一切都很标準。

除過上身那件黑色坎肩背心。

這麽不倫不類也是好看的:男人優越的身形完全展現,長腿勁腰,大臂贲張……

“到挺快啊。”宗銳下馬,翹着唇邊走到女孩身邊,“路上沒堵吧?”

商羽搖搖頭,有點不太敢打量只穿坎肩的男人。

——這副寬肩闊背迸發出來的雄性荷爾蒙,快到灼到她的臉了……

“這是你的馬嗎?”轉頭改看油光水亮的坐騎,商羽驚奇地發現,這匹馬居然跟男人的個頭差不多。

“它好高啊!”

宗銳伸手拍了拍馬脖子:“別看我們個兒大,很乖的。”

說着他一個翻身又上了馬:“看好了啊——”

男人牽着黑馬掉頭,随後馬蹄踢起小正步,慢慢走到女孩面前。

“公主禮——”

宗銳一聲令下,黑馬一只前蹄微屈,和馬背上的主人一起彎腰,給女孩行出标準一禮。

商羽的心很強烈地悸動了一下。

杏眼慢慢笑彎,她贊:“它好聰明好紳士啊!”

宗銳揚唇,笑得放浪:“馬随主人吶。”

商羽輕嘁:“你還怪會誇的……”

男人下馬摘掉頭盔,大手在馬鞍上拍了拍,馬兒便自己往草坪那邊跑了。

“大白在那邊兒。”他指遠處的高爾夫球場,“咱坐車過去。”

宗銳說的車是高爾夫球場的代步車,小車載着他們穿過草坪,又繞過湖泊,最後停到一排小木屋前。

帶着女孩走進其中一間,商羽一眼就看見躺在牆邊軟墊上的大白狗。

它比昨天被撞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好太多了,這裏的人明顯也把它照顧得很好。大白的傷口都被仔細處理過,身上纏着繃帶,還穿了紙尿褲。

見到商羽,還站不起來的白狗努力搖着尾巴。對待救命恩人它熱情更甚,一個勁兒往男人懷裏拱。

兩人正說笑着給大白喂吃的,昨天照片裏的獸醫專家走了進來。

男人主動跟專家打招呼,開口即是标準的美語。

口音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他一口京腔時是又痞又拽的小爺,說英語時,整個人感覺又完全不一樣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商羽會覺得宗銳這張臉跟外語的适配性更高些。

騎行的緣故,男人用一條運動發帶箍起半長不短的頭發。

輪廓分明的臉便完全露出來。

看着他和外國專家講話的側影,商羽後知後覺這張臉和外語适配的原因了——這一點不輸老外的立體骨相,再加上黑發和淺眸,混血感好明顯啊……

“再看會兒麽?”男人忽然轉頭問。

商羽心裏一跳,有種偷窺被抓包的羞恥感。

她趕快收回視線垂低頭。

宗銳走過來:“醫生要給白喂藥了,你在這兒它可能會耍賴。咱外頭坐會兒?”

“……”

商羽才反應過來他剛是問她要不要再看大白……

起身跟着男人往外走,路過外國專家時,商羽笑着用英文向他道謝。

老專家也跟她微笑致意。

到了外邊,商羽問:“這位專家是馬場的醫生嗎?”

宗銳“嗯”了聲:“馬從國外過來可能不适應,醫生跟一陣子保險點兒。”

他扭頭看女孩:“以前騎過馬麽?”

商羽搖頭。

“試試?”宗銳試探問。

商羽眸光動了下,明顯心動t,又有點顧慮:“你的馬太高了……”

“有小的啊。”宗銳在自己腰間比了下,“小矮馬,你上去抓住它耳朵就能騎。”

“……”

他又逗她。

商羽剜了男人一眼,扁嘴:“讨厭……”

宗銳舌尖頂上牙槽,氣音笑出聲。

他發現自己也是夠欠的。

人瞪他罵他,他心裏還美得冒泡。

搭配“讨厭”倆字,美妙效果翻倍……

轉身走到木屋桌前,他拿過來一個盒子:“給你牽馬去。你先看看這。”

男人走了,商羽拆開懷裏的包裝盒。

是一套女士騎馬裝。

褲裝和他的一樣是白色,上身是棗紅色的長袖外套。

指尖輕輕撚過袖口,貼身的布料抻出彈性……

馬蹄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響。

商羽扭頭,看見男人牽着一匹馬回來了。

——不是小矮馬。

“哇!”商羽輕吸了口氣,迎上去,“這馬好漂亮啊!”

若是拟人的話,這匹馬絕對是仙女級別的:它通體純白,皮毛在陽光下泛着珍珠一樣的光澤,某些角度,甚至還能看到皮膚透出金粉色,就好像——

“汗血寶馬!”商羽脫口而出,“它好像書裏的汗血寶馬啊!”

宗銳笑了:“商小姐很有眼光嘛,人祖宗确實是汗血寶馬。”

“它性格很好,肩高你騎也合适。”男人朝女孩手裏的騎馬裝示意,“換上試試?”

商羽看着馬兒灰藍色的眼睛,點頭:“好。”

宗銳給女孩指明換衣間方向,把提前備好的新馬靴也給了她。

她換衣服的速度比他預期快很多,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看着一身嶄新騎裝的女孩走過來,男人很慢地眨了下眼,揚唇:“看來,我選碼的眼光還挺好。”

看姑娘的眼光更好。

以往只見過她穿旗袍,不想窈窕娴雅的身段換上騎馬裝,也很英姿飒爽。

——他看上的姑娘,淡妝濃抹總相宜,紅裝武裝都漂亮。

商羽給男人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剛低下頭,下巴突然被很輕地擡了下。

一個頭盔扣上她發頂,男人的指節若有似無地刮過她臉頰。

粗粝的,燥熱的。

“咔”的一聲,他的嗓音在頭頂低低落下:“緊麽?”

心跳稍快,商羽搖搖頭。

擡眸又對上那副坎肩後的寬肩。

男人胳膊稍屈,肌肉線條就很明顯。大臂內側鼓起的青筋順着肌理往下,一直蜿蜒到手背上。

又分叉出更多,顏色更深的細小筋脈……

眨眨眼移開視線,商羽咽了下嗓子。

總覺得臉上剛被碰過的地方更熱了……

準備工作完畢,宗銳扶着女孩上馬。

白馬馱着她慢悠悠在木屋前轉過一圈,商羽緊繃的身體和神經也慢慢放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這匹血統優良的仙女馬好像能感知到人的情緒:她緊張時,它的步伐便放慢,甚至有種刻意承托她的用力感;等她放松下來,馬兒的蹄聲似乎都輕快了一些……

又繞過兩圈,宗銳瞥見女孩的鬓邊沁出幾顆小汗珠。

他扯停缰繩:“歇會兒吧?喝點兒水。”

商羽呼出口氣,動了動脖子。

不常運動,就這麽一會兒,後腰,還有大腿內側都酸酸疼疼的……

“好。”她應聲下馬,像男人教自己上來時一樣,将重心穩在一只腳蹬上。

另只腿跨下馬背,眼看就要踩到地,一直聽話的白馬突然猛掙了一下。

驚叫聲還沒出口,商羽便落進一個堅實的懷抱中。

男人一手還牽着缰繩,另外一條胳膊将她牢牢環抱。

青筋突兀的手橫亘她後腰。

——柔軟碰撞強硬。高大籠罩嬌小。

兩個人同時一僵。

身體石化,商羽的意識卻不受控翩跹:

男人身上都是這麽……硬邦邦的嗎?

她手掌緊抵的胸膛強硬,鉗握她後腰的大手更是透出岌岌可危的力量感。

——他再用點力,感覺她的腰就要斷了……

他身上的體溫也比她高很多。

炙熱的荷爾蒙刺透黑色布料,灼灼烘烤她側臉。

耳後,男人若有似無的鼻息也在噴灑着潮熱的暧昧因子……

女孩頭盔下面的耳朵轉紅,很快燒得連毛細血管都能看清。

宗銳阖了下眼皮,喉結重重下沉。

胳膊往下穩了穩,确定人站住了,他手稍松。

可身前的人跟被定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地附在他胸口。

小小一只,軟軟一團……

忍住想把人摁懷裏不放開的沖動,男人咽了下嗓子,啞聲:“看來,光有公主禮不夠啊——”

他低低壞笑:“還想要公主抱是麽?”

果不其然,話音未落,身前的女孩就一把推開他。

随後滿臉通紅地擡手,“啪”地打在他胳膊上。

坎肩無袖,巴掌拍肉——又脆又響的一聲。

挨打的男人表情沒一點起伏。

倒是打人的女孩吃痛縮回手,眉間的小紅痣都皺起來。

宗銳搖頭啧出一聲:“昨兒怎麽教你打我的?忘了?”

他睨了眼胳膊,笑:“專挑硬處來啊。”

伸手拉過女孩手腕,他将她手心轉到上面。

“看吧,手都給拍紅了。”

“……”

商羽抿唇看着男人。

她沒戴騎馬裝裏的手套,手心是被缰繩勒紅的。

可他都這麽說了,她也就不客氣推到他身上。

沒好氣地抽回手,商羽嗔:“誰讓你跟個鐵人一樣……”

宗銳輕笑,配合地在自己腰腹和胸上摸了兩把。

“沒招兒啊,爺身上找不到軟和地兒。”

見着你,就更沒了。

他朝她挑挑眉:“要不,您換個攻擊方式——”

“上嘴試試?”

“……流氓!”

商羽小聲嘟哝着,扭身往木屋走。

宗銳笑着邁腿跟上去。

取出兩瓶水給女孩,男人自己沒喝,手上掂悠着一個大蘋果去找場邊的馬了。

商羽看着男人徒手将蘋果掰開,一半一半地喂給馬兒吃。

她笑了下,摘掉頭盔,也走到那一人一馬旁邊。

“你平時是騎它多一點,還是那匹黑馬多啊?”她問。

宗銳擡手摸了摸白馬的臉:“它跟我的時間長些。”

商羽也跟着摸了下馬鬃,好奇:“這麽好的馬,你帶它參加過比賽嗎?”

“參加過。”男人将問題抛回給她,“猜猜什麽比賽?”

“盛裝舞步?”結合白馬的仙女氣質,商羽猜道。

“不對。”

“那……”商羽不知道怎麽描述,“是那種跨欄跑,障礙賽一樣的?”

“不是。”

商羽皺眉:“那還有什麽?”

男人笑了,朝她擡擡下巴。

“等着。”

他拿過她手裏剩下的半瓶水往木屋裏走,路過門前桌椅時,又将水瓶放到木桌上。

等人再從屋裏出來,商羽頓時了然——他手裏握着一把弓,背後背着箭桶。

手放口中吹出一聲響哨,場邊的白馬立刻邁開四蹄。

白馬奔到男人身邊,卻沒有減速的意思——宗銳一把抓住缰繩,一躍上馬。

聽到男人低喝出一聲,商羽就看到剛才背着自己散步的白馬瞬間跟變了匹馬一樣,奔出疾速。

跑上草坪,馬背上的男人兩手脫缰,一手從背後一支箭,同時挺身拉弓——

長箭飛射,不偏不倚地擊中桌上的水瓶。

瓶身裂開,水花四濺。

好一個百步穿楊!

宗銳拉了下缰繩,朝更遠的地方跑去。

朝更明亮的地方跑去。

汗血駒疾馳在陽光下,一人一馬都在發光。

商羽定定望着馬上的男人,心跳越來越快。

她覺得這一刻的宗銳,比以往任何時候的他都要奪目。

他身上勃發的,鮮活的生命力與力量感震動着她的心髒。

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向往的,最接近自由的模樣……

白馬繞場一周,在主人的控制下,減速跑向商羽。

迎上男人的目光,女孩莞爾,擡手為他鼓起來章。

宗銳滿意彎唇,朝她揮了揮手裏的弓箭:“玩兒麽?”

商羽打量銀色的獵弓:“你這把是多少磅的啊?”

宗銳有點意外:“玩兒過啊?”

商羽有點不好意思:“室友喜歡,以前陪她玩過幾次室□□擊……”

“那不正好。”宗銳将箭桶推給女孩,“等着,我給你找把趁手的弓。”

他的獵弓太沉,一般男人都拉不開。

倉庫裏摸索了一圈,宗銳翻了把最輕的複合弓帶出去——對于姑娘t來說,其實還是有點兒重。

“先試試。”他把弓遞給女孩,又在前面草坪豎了個人形靶。

女孩拿起弓箭站到靶前,并沒有開口問他的意思。宗銳也不上趕着教人家,索性一屁股坐場邊,抻着兩條長腿看人玩。

別說,還挺有模有樣的。

商羽将箭搭在弓上,三指扣住箭弦,左臂下沉,虎口推弓使勁一拉——

還真給她拉開了。

宗銳眉心動了下。

細瘦的胳膊拉着競技弓慢慢靠近下颌,女孩單眼瞄準,松手。

離弦箭嗖地飛向人形靶,卻在靶前提前洩了勁,無聲落地。

商羽的小臉失落垮下去。

“瞄得挺準,就是這弓有點兒沉。”宗銳立刻道,“再上點勁兒試試?”

商羽回頭看他一眼,抿唇點點頭,又從箭桶裏抽出一支。

男人眸光微動,唇邊一點一點翹起來。

他早看出,她身上有種不服輸的勁兒。

外表溫婉纖弱,內裏卻很有股強韌的心氣兒。

溫柔鄉自然令人沉醉。

可在冷洋中堅定屹立的不凍港才令人真正着迷,引人探求……

宗銳起身走過去,商羽也剛好放出第二支箭——這次勁頭足了,準頭又差點。

脫靶的女孩好像一只洩氣的皮球:“我之前手感不錯的。”

她小聲嘟哝着,不甘心,又有點不服氣:“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還是射不中……”

看着女孩眉心緊蹙的朱砂痣,宗銳的心一下就軟了。

“誰說沒射中?”

他躬身拾起地上的箭,很深地看了女孩一眼。

然後握着箭頭戳向了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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