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姑蘇好風光》
《姑蘇好風光》
商羽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擡眸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 她發現自己根本接不住那樣直白炙熱的視線，只好背過身。
數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心跳怦然了。
他剛才拿箭戳向自己心口的同時，好像, 也戳到了她的……
“诶。”
宗銳在背後低低開口, 腳步聲漸近，他懶洋洋的京腔貼着她耳廓：“怎麽還不理人了？”
他握着箭的手還在心口上，手腕動了動，箭羽在女孩胳膊上戳了下。
“倒是給咱拔出來啊？”
“……”
演上瘾了還。
商羽扭過頭，沒好氣地抽回男人手裏的箭。
他輕笑出聲：“商小姐對咱還真是負責。”
“你——”
再次上套，女孩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了, 揚起手裏的箭就要往男人光裸的大臂上紮。
宗銳趕緊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好，不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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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朝草坪上的靶示意：“再試試？”
商羽垂頭撥了下弓弦：“這弓跟我在射擊館裏見過的不太一樣。”
“這是複合弓，射擊館裏一般是反曲弓。”宗銳解釋着，沒忘誇人兩句，“複合弓可不輕, 你能拉開也是挺厲害。”
商羽笑了下。
她天天抱着十幾斤的琵琶，當然不會手無縛雞之力。
“那這樣的弓和反曲弓有什麽區別啊？”她問男人。
“複合弓開弓時勁兒一定要足。”宗銳說, 回想了女孩剛才的動作，他又道，“你胳膊肘再帶點兒勁兒試試。”
商羽體會着男人的意思，慢慢拉開手裏的弓。
“這樣嗎？”
“肩往下沉，推弓。”宗銳低聲糾正道，一邊站到女孩身後, “來——”
商羽還沒反應過來, 男人結實的雙臂便從她背後環繞過來。
他就着她的姿勢搭箭握弓, 兩只手也自然握住她的。
掌寬指長的大手，也輕易包裹她手背。
不, 她整個人都被他裹挾了。
——高大的身軀從後面籠罩下來，擁她入懷一般。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商羽覺得這樣的姿态和距離，比剛才下馬時那個實實在在的環抱還要暧昧。
看不見他的臉，卻被他的氣息緊密環繞。
稍一側眸，餘光處即是男人開弓的臂膀。
噴張的青筋與肌肉就貼着她的側臉……
“專心。”
察覺到身前的心猿意馬，宗銳沉聲。
不用低頭看，他都知道她又臉紅了。
唇邊勾起來，男人慢聲調笑：“咱誠心誠意教你，商小姐可別趁機占人便宜啊。”
“……”
到底是誰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商羽咬住下唇，胳膊肘往後推了一下。
宗銳順勢松開她的手：“瞄準了就——”
他還沒說完，女孩便果斷放出箭。
箭羽離弦，直直向着人形靶飛去。
——正中紅心。
商羽自己都被驚呆了。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就看見靶子上的箭晃悠兩下。
掉了下來。
“……”
商羽驚奇又無奈：“這怎麽還——”
她剛開口，身旁的男人就從箭桶裏抽出一支箭，猛地擡手擲了出去。
準得可怕。
他的力氣更可怕。
商羽眼睜睜看着男人的箭擊中自己剛才射到的圓心。
——準确點說，是擊穿了圓心。
人形靶仰面直直倒地。
宗銳拍了拍手。
“你射得好，靶子壞。”
“……”
商羽目光熒熒地看了男人一眼，又偏過臉。
嘴角卻不住上揚。
宗銳也彎了下唇邊，一手拿過女孩手裏的弓：“歇會兒吧，餓了沒？”
商羽搖頭，将身旁的箭桶也遞給男人——她不餓，但确實想歇一下喝點水了。
兩人沿着草坪邊緣往小木屋走。場邊休息的白馬看見他們，主動跑了過來。
商羽笑着迎上馬兒，伸手摸了摸馬毛：“它真的好聰明啊。而且性格很溫和。”
“它溫和？”宗銳跟聽到什麽笑話似的，“汗血馬可是出了名的性子烈。”
“是麽？”商羽有點意外，“可剛剛我騎它，它一直都好乖的。”
宗銳拍了拍馬脖子，輕呵：“我們那不叫性子溫和。我們是喜歡你。”
商羽笑眼彎彎：“真的啊？”
宗銳側眸睇她：“都說了馬随主人。”
又來了。
商羽沒接男人話茬，一下一下地輕順馬鬃。
宗銳去房裏拿了兩根胡蘿蔔給女孩，讓她喂馬。
“跟它搞好關系，下回你就可以學打浪了。”
“什麽是打浪啊？”商羽問。
“打浪就是跟着馬的節奏——”解釋一半，宗銳停下話頭。
說不如做。
他一個縱躍上馬，演示給女孩看。
沒吃夠胡蘿蔔的白馬不開心地晃了下腦袋，随後小步快跑起來。
馬背颠簸，騎馬的男人卻恣意松弛，他沒有一直貼坐在馬鞍上，而是随着颠簸的節奏一起一坐。
“看清了嗎？”宗銳高聲問女孩，聲音被馬步癫得有點喘，“跟着馬的節奏來，人和馬都會舒服。”
“看我腰——”
他動作幅度加大，坎肩下的勁腰挺動，帶起圓實的後臀離開馬鞍，本就男人味十足的寬肩窄腰頓時荷爾蒙四溢，靈活又有力量感。
商羽看着男人一下一下律動的後腰，嗓子眼莫名發幹。
她輕咬下唇，垂低溫度不斷攀升的臉……
宗銳扯了把缰繩，下馬走過來：“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商羽還沒做聲，背後忽然有人又問了一遍：“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夾着嗓子，陰陽怪氣的。
兩人循聲扭頭。
旁邊不遠處站着幾個年輕男人，全都一副看戲的模樣。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商羽認出之前見過兩次的酒吧老板，那麽，其他幾個應該也都是他們這圈的公子哥了。
其中一人搖着頭，連連啧聲：“我說小宗爺，您這寶馬原來也有上趕着求人騎的時候吶？”
“就是，咱當初求你，你可是說什麽都不給騎啊，哥幾個就差自個兒給你當馬了！”
宗銳呵出一聲：“騎你，爺還嫌硌得慌呢。”
“聽聽！聽見了嗎哥幾個？”子弟們扯着嗓子起哄，一個比一個貧，“到底是誰說他不喜歡姑娘啊——他爹的明明重色輕友好吧！”
“嘿，您還真說對了，咱就是有異性沒人性。”宗銳吊兒郎當地抱起胳膊，也敞開京腔跟人怼，“我女人別說騎我的馬，騎我脖子都行！”
震天響的起哄聲中，商羽紅着臉拽男人胳膊：“你別亂說——”
“妹妹，妹妹——”子弟們轉移火力，開始跟女孩貧，“答應我，一定要騎他脖子好嗎？咱也想看小宗爺給人當孫子！”
“對，好好虐虐這活祖宗，就當是為了我們！”
有眼尖的人認出商羽：“嘿，你是不是就是網上很火唱評彈——”
“哎就是！我就說眼熟嘛！”
“好家夥！”成茂恍然大悟，“我說你怎麽非要往那暗香園跑，敢情早拿倆眼賊着人家了是吧！”
“餓不餓？”宗銳沒搭理損友，低聲問女孩。
商羽咽了下嗓子，很小聲：“我想喝點水——”
“哎，能先別膩歪麽，怎麽還說開悄悄話了？”
宗銳冷笑了下：“沒，誇你眼神好呢。”
他彎腰拿起地上的弓箭：t“老子這就把你那倆招子射下來，給我姑娘當燈泡玩兒！”
“卧槽你來真的——”
嗖——
男人的箭不偏不倚地飛向聒噪的人群。
子弟們作鳥獸散。
清淨了。
宗銳撂開手裏的弓，輕哼：“一群孫子。”
他拿過一瓶水來擰開，遞給商羽。
“等着，爺高低修理他們一頓，看誰再敢跟你胡說八道。”
商羽接過水瓶，沉默地小口抿進嘴裏。
她沒有告訴男人，其實比起那些玩笑，他的一些話才更讓她臉紅心跳……
胳膊肘處突然有股濕濕軟軟的觸感，商羽扭頭，看見白馬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過來了，還在她手上嗅嗅舔舔的，像是在尋找有沒有遺漏的胡蘿蔔。
商羽嘴角彎了下，倒出點水捧在手裏，送到馬兒嘴邊。
看着白馬嘴唇一動一動地喝水，她很慢地眨了下眼，突然想起什麽。
從騎裝褲裏拿出手機，商羽點擊列表裏新添加的人，又放大他的頭像。
仔細看了看這張龇牙咧嘴如表情包一般的頭像，她又扭頭看身邊氣質絕塵的白馬——
“沒錯，就是它。”
宗銳朝女孩手機擡擡下巴：“三四年前拍的了。”
“……”
商羽沒吭聲，手機稍拿遠了點，又點進男人朋友圈裏的照片。
果然。
他能把自己拍成一米六，就能把汗血寶馬拍成羊駝表情包。
“你确定嗎？”商羽收起手機，伸手摸了摸馬腦袋，“它要是會說話，可能會告你诽謗它形象。”
“……”
宗銳舌頭在腮幫上慢慢劃過一圈，樂了：“商小姐不愧是藝術家，罵人都這麽好聽。”
“我可不敢自诩藝術家。”商羽看着男人，“可是，你不是藝術專業的麽？”
宗銳揚眉：“你怎麽知道？”
“……”
商羽無言以對。
同時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來她的耳朵早就在周圍人的議論傳言中，悄悄搜羅有關他的一切了……
男人輕啧了下，笑得浪蕩：“看來沒少打聽我啊。”
“沒有——”商羽立刻否認道，随後又把話柄扯了回來，“你真是學藝術的嗎？”
“是，但不是學攝影的。”宗銳朝一旁的白馬偏了下頭，“除過它那張，咱拍別的并不诽謗形象好麽？”
商羽笑了下，收回手機。
“哦。”
“……”
宗銳很輕地咂了下舌，轉身往小木屋去了。
再回來時，他手裏拎着筆電和相機。
“平時手機拍照少。”電腦打開放桌上，推到女孩面前，“照片基本都在這兒。”
男人點點屏幕：“好好瞧瞧，看咱還诽謗麽。”
商羽輕嘁了下，指尖點擊觸控版。
跳出來的第一張照片就相當驚豔——銀白色的水流從長滿苔藓的巨石順流而下，仿佛一面巨大的水晶簾。
“這是哪裏啊？”她問。
宗銳正在擺弄相機，只撩了下眼皮。
“羅馬尼亞的比加爾瀑布。”
不論是名字還是地點對商羽來說都十分陌生，她眨了眨眼，繼續往後看。
男人拍的都是風景照，且場景，地點，甚至拍攝工具都非常豐富。
商羽看到了只有無人機角度才能拍出的一葉孤舟入海流；也看見跟随鯨魚一起漫游的海龜與魚群；還有茫茫沙漠中的綠洲，以及摩天大樓下，最繁華的紐約夜景……
驚嘆世界美景之多時，她心裏也騰起一陣歆羨：他真的去過好多地方啊……
各式各樣的風景照裏，偶有幾張人物照：男人和朋友的合照，或者是他手持相機對鏡的自拍。
——這就是有顏任性麽？
他拍的自己都跟朋友圈那張照片一樣迷，不是模特身材拍成五五分，就是各種直怼鏡頭的死亡角度。
“你是不是……不很擅長拍人物？”商羽得出結論，“相比風景照來說？”
“唔。”宗銳不置可否，“不怎麽照人，很少拍。”
他又反問商羽：“你知道哪類男人拍人物多嗎？”
商羽想了下，搖頭：“哪類啊？”
“有對象那幫孫子。”
商羽一下想到經常在東儀路看見的場景：過來玩的女孩讓男友給自己拍游客照，而男朋友的鏡頭總是辜負她們的精心打扮，于是女孩不滿，男人們只能汗流浃背地繼續拍。
她笑了：“還真的是。”
“所以，”宗銳慢悠悠道，“沒對象的拍人物少——”
他頓住，掀起眼皮看商羽：“咱這種沒談過的，拍的就更少了。”
商羽扁扁嘴：“等你談了，說不定就不想拍了。”
“我在這邊景區沒少看男生給女朋友拍照，好多不是不想拍，就是拍得不好——”
“那是別人。”宗銳沉聲打斷她，琥珀色的眼直直看女孩，“老子要有女朋友，一天給她拍千八百張都不嫌多。”
商羽抿抿唇，不接男人明示暗示的話茬，繼續看電腦裏的風景。
照片應該是按時間排序的，最後面一組是京北。
“你來這麽久了，怎麽一張吳蘇的都沒拍啊？”商羽看着飄雪的故宮高牆，“我們吳蘇難道不漂亮嗎？”
話音剛落，就聽到“咔嚓”一聲快門響。
商羽愣了下，擡眸看見男人的鏡頭正對着自己。
“拍到了。”宗銳慢慢放下相機，唇角噙出笑。
“吳蘇最漂亮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