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尋夢》

《尋夢》

雖說人家随時歡迎她, 商羽倒也沒上頭到第二天就跑過去。

日歷率先翻到了五月。這兩天,她忙着和畢業論文做殊死搏鬥。

月底就要答辯了,班級群重新活躍起來, 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讨論工作讀研, 出國留學的事情,商羽沉默地看着,只覺得自己像個插不上話的局外人。

——走出校園,大家的人生好像才真正開始了。

可她卻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要在這個畢業季戛然而止了。

好多同學都像段筱寧一樣羨慕她——家庭優渥, 不用為生計發愁,畢業就可以繼承家業。

而且現在她還成了“紅人”,那麽多外地游客搶票排隊,只為聽她一首琵琶曲……

類似的話聽的越多,商羽愈發茫然。

她的未來, 真的就要在那條從小長大的流水小巷裏,日複一日地彈詞弄琴了嗎?

留在評彈館, 也意味着要與邵知弦日日相對。

可是除了評彈,她還能做什麽呢……

有一個周一,商羽起了個大早,先回學校一趟。

見完導師後,她在手機上叫了個快車,目的地在西琅街。

商羽說什麽都不讓男人來接自己——不敢想象他的超跑要出現在校門口會是什麽光景。

前兩天, 段筱寧在短視頻的同城裏刷到了那輛藍色帕加尼, 商羽覺得自己要再多坐兩次的話, 室友下次刷到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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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在西琅街的路口剎停,和之前一樣的下車地點。

古巷老街一切如故, 又明顯哪裏不一樣了。

——花都開好了。

吳蘇人愛花,家家戶戶門前幾乎都種了花草,這個季節,品種各異的月季薔薇開遍院牆。沒有什麽,能比這些姹紫嫣紅更能代表江南的滿園春色了。

商羽繞開一群在龍沙花牆下拍照的女孩,來到街邊的酒吧。

裏頭和上次一樣,一個客人都沒有——這次連老板都不見了。

沿着木梯慢慢上到頂層,商羽莫名有點心有餘悸——雖說已經知道是誤會,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起在這裏看見的那個女孩……

再一次站到門口,商羽跟上回一樣屏住呼吸,往裏看——

什麽都沒有。

沒有女孩子,甚至沒有人。

陽光從四敞八開的露臺照進空蕩蕩的房內,茶幾上只有一臺亮着屏幕的筆電,以及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

繼續偏頭往裏看了看,剛想拿出手機發消息——

“查我崗呢?”

男人磁性帶笑的聲音忽然在背後響起,商羽吓了一跳,轉過身時差點給門框絆到。

宗銳眼疾手快地抓住人胳膊。

“看清楚了麽?”他朝房內擡擡下巴,笑,“還有別人沒?”

手腕被男人單手圈住,緊貼他拇指的掌根迅速熱起來。

耳朵也是。

商羽趕緊抽出手,沒好氣的:“你幹什麽去了啊?上來還一點聲音沒有……”

“大小姐駕到,咱不得好好招待啊。”宗銳朝屋裏做了個“請”的手勢。

商羽這才注意到男人手上還拎着兩個盒子——正是之前送過她的京北老糕點。

兩人走進門,直接上了露臺,宗銳開了盒老點心放到外面桌上,又拿出一套新茶具來。

“自個兒坐會兒啊,我沖個澡就出來。”

他剛運動完沒多久,額角,脖子,半長不短的頭發上都帶着亮瑩瑩的汗意。

商羽看着男人坎肩後的那副臂膀,發覺他比那天騎馬時還要健碩——充血後的肌肉膨大,攀附在肌理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

男人一圈圈解開手上的拳擊繃帶,那只大手也汗涔涔的,極限發力後的指關節還微微泛着粉紅……

商羽有點不自然地移開眼:“怎麽這個時候鍛煉啊?”

這幾天宗銳總有的沒的給她發微信,她也知道了他有晨練的習慣——半個吳蘇城已經快給他跑遍了。

“加練。”男人回答,單手在勁瘦的側腰上拍了下,“懈怠了最近,不抓點兒緊該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麽?”商羽問。

宗銳似笑非笑睨她:“真不明白啊?”

商羽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搖頭。

男人輕啧出一聲:“人孔雀追媳婦兒都知道開個屏,咱個爺們兒,總不能連這點兒自覺都沒有吧。”

“該加練就得可勁兒練,争取早點兒讓你——”他扯高坎肩下擺,又倏地松手。

貼身布料在結實的腹肌上“啪”地彈響——

“色令智昏。”

“……”

商羽給這一聲彈的面紅耳赤。

她背過身看露臺樓下,很小聲:“快洗你的澡去吧。”

身後的男人氣音笑了下:“冰箱裏還有蘇打水兒,随便拿随便看。”

腳步聲趿拉遠了,淅淅瀝瀝的水聲隐約響起。

商羽擡手摸了摸發熱的臉頰,籲出一口氣。

扭頭看桌上嶄新的茶具,她先把旁邊的點心盒子蓋了回去——還是想帶給奶奶吃。

老人血糖不穩定還嗜甜,商羽上次離開養老院前,把剩下的點心分給了養老院的其他爺爺奶奶。

奶奶為此念叨了她好幾天……

熟練地清洗茶具過後,她給燒水壺通上電。

等待水開的時間,女孩從露臺踱回屋內。

這個頂層,居然給全部打通了——原有的幾間房組成了一個開間,大得過分。

房東頭有個木隔斷,後面能看到白色床尾,顯然是男人的卧室。

往西邊看過去,東西就多多了:餐桌,書櫃,音響,懸挂的沙包以及鍛煉器械等。

盡頭之處,是一面沒有粉刷過的牆壁,靠牆擺放的桌臺很大,還有一張類似牙醫床的裝置,全都金屬工業風滿滿。

——應該就是他的工作室了。

商羽很慢地眨了下眼,腳下不自覺走過去。

到了跟前,她才看到側牆上還挂着一面軟木板。木板的底色被塗黑,閃銀的白漆又在上面畫出設計感極強的線條。

所有的線條共同組成三個巨大的字母:RAY

商羽直直盯着字母塗鴉,眸光微動。

Ray,光束,射線的意思。

或許是諧音他的名字“銳”才取了這個英文名,商羽卻覺得ray的釋義也恰如他人:射線一般的光束。

直接的,強烈的,明亮的。

一下就能照進人心裏的……

身後響起腳步聲,商羽回頭,看見洗完澡的男人邊擦頭發邊走過來。

商羽指了下牆上的塗鴉:“這是你的英文名字嗎?”

“唔。”宗銳粗暴地揉弄着自己的頭發,“就是個諧音。”

“我們英語老師以前說過,最好的英文名就是本名的諧音。”商羽撇了下嘴,“可惜我的名字不好諧音,英文名就不好取……”

“一個稱呼,有什麽不好取的。”

男人大剌剌撂開擦頭發的毛巾,朝女孩勾起唇邊:“我可以叫你darling,也可以叫你baby——”

他偏頭咂了下舌,挺為難的樣子:“不過咱現在沒身份,這麽喊還不合适。”

“……”

商羽白了男人一眼,很小聲地嘟哝了句什麽。

“罵我什麽呢又?”

宗銳往女孩跟前再近一步,垂眸睨着她腦頂,嗓音沉沉:“我又讨厭了?”

一下子就被男人猜中,商羽後撤半步,索性出聲再嗔他一遍:“就是讨厭……”

宗銳低低笑了下,唇邊愉悅翹起來。

最後抓了把半幹的頭發,他抄起桌上的銀色蛇骨鏈,解開搭扣往脖上戴。

扣了兩下扣不上,他眉心擰起來。

“過來幫我弄下。”

商羽收回打量刺青床的視線,走過去接過男人手裏的鏈條。

宗銳面朝女孩靠坐到桌沿上,頭也跟着垂低,這才抹平兩人的身高差。

懶洋洋地,男人坐在桌邊的兩條腿抻長。

自然地,身前的女孩就站到了他敞開的□□。

——直到此刻,商羽才反應過來他們的姿勢有多暧昧。

他剛洗完澡,身上還帶着溫熱的水t汽,微濕的半長發稍塌,輪廓分明的臉就更立體了——很容易讓人想起藝術館裏的雕塑。

這麽近,商羽可以清晰地看清男人下巴上的青灰色胡茬。

他那雙琥珀色的眼也一直在沉沉浮浮地看她,眸光很深。

不知道是給這樣的目光燙到,還是被他身上清新的荷爾蒙炙到,商羽捏蛇鏈的手抖了下。

“你看地上。”她近乎耳語般命令男人,“不許看我。”

宗銳氣音輕笑了下,聽話地垂低了眼睛。

搭扣在男人脖後扣好,落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他耳垂,商羽又注意到頸邊的那個刺青。

近在遲尺,她終于頭一回地認清了這個圖案。

杏眼微微睜大,女孩出聲:“你這個刺紋身,是一個……皇冠嗎?”

宗銳下意識摸紋身:“嗯,上面那塊兒是個冠。”

“上面那塊兒?”

商羽更驚訝:“那,完整的圖案是什麽啊?”

男人挑了下眉:“想看?”

“……”

商羽張張嘴,說不出口。

——當然是好奇的。

某種程度來說,這個刺青比他本人更讓她印象深刻。

抿住唇,商羽有點不好意思地輕點了下頭。

不成想下一秒,男人直接拒絕了她:“不行。”

“……為什麽?”

商羽又朝他脖側瞥了眼:“是什麽,比較私密的圖案麽……”

“這圖挺大的。”宗銳在肩膀偏下的位置比了下,“要看我得脫光了。”

“爺守身如玉二十四年。”他吊兒郎當地搖了搖頭,“哪兒能在媳婦兒之外的姑娘跟前脫衣服。”

“……”

商羽橫了男人一眼。

“那算——”

話還沒出口,宗銳的大手就猛地扯起衣擺,漏出一截塊壘分明的腹肌——

商羽一驚,正想開口叫停,又猛地抽了口氣。

她看到了那個刺青。

占據男人的頸側到後肩。

——是一張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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