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月兒亮》
《月兒亮》
翌日, 商羽起得很早。洗漱完畢後,男朋友幫她點的早餐正好送到。
吃完蟹粉包,她準時到達駕校。
昨晚她還腹诽男人醋勁大, 連教練都要專門找女的, 結果今天一開始練車,商羽就真香了——女教練耐心又溫和,說開話來不緊不慢的,條理也很清晰。
而且她還不抽煙,連教練車都是香香的。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離開駕校時, 商羽心情居然還有點好——之前只是為了不住家裏半推半就地學車,現在,她居然真的來了些興趣。
馬路對面,邵一岚女士的寶馬和司機早早等在那裏。
商羽和媽媽一起坐上後排。邵一岚一路都在打電話談事情,間隙還不忘唠叨女兒幾句:學車多累啊, 天氣熱了還會曬黢黑,要不別學了, 想去哪裏就讓司機或者你哥哥送你嘛……
商羽嘴上哦哦嗯嗯地答應着,手上卻馬不停蹄地在微信上跟教練确定了後面的練車時間。
一小時後,車子停在養老院附近的蘇幫菜餐廳。
包廂是提前布置好的:桌上鋪了大紅桌布,牆上挂着金色大“壽”字,還有定制的雙層壽桃蛋糕,一派喜氣洋洋。
一向不喜鋪張的姜芷滢也笑逐顏開, 絲毫不見前段時間的病色。
一家人其樂融融時, 商羽拿出為奶奶準備的禮物:一套定做的紫檀按摩梳。
奶奶的偏頭痛是老毛病了, 不舒服時喜歡用梳子在頭上刮痧——她用慣的老梳子掉齒了都不舍得扔。
老人收到禮物後笑得滿臉菊花紋,誇完孫女貼心後, 又誇她腦後的新簪子別致好看。
察覺到身側邵知弦打量的目光,商羽沒接老人的茬,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從簪子上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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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成想下一刻,媽媽又将話頭轉移到了“危險地帶”:“宗盛的那個招商大會提前了哎,提前到下周了。”
“這麽快?”商奕驚訝,他顯然沒少聽老婆念叨這事,“之前不還說下個月嗎?”
“人家正主決定的喽。那個小宗爺哦——”邵一岚偏偏頭,輕咂舌,“看着年紀輕輕,實際比那些個老油條還要厲害,說話做事幹脆利落得很,一口唾沫一個釘的,了不得,了不得哦……”
她又忽而轉向商羽:“對了囡囡——”
商羽一驚,剛夾的龍蝦球“當啷”掉進碗裏。
“怎,怎麽了?”
“啊喲,你又發什麽呆啊?”邵一岚嗔了女兒一眼,“跟你說個話也能吓一跳……”
“……”
餘光注意到邵知弦正盯着自己,就連對面的奶奶也放下了筷子,商羽心裏又虛兩分。
“怎麽了嘛?”她又問了一遍。
“就媽媽剛說的宗盛那個招商會——”邵一岚拍拍女兒的胳膊,“你也過去,好不啦?”
商羽瞪大眼睛:“我去幹什麽?”
“這次招商會啊,我們要往大裏搞,好些有頭有臉的商家,包括市裏的領導都會來。”邵一岚喝了口老鴨湯,繼續道。
“到時候還會來好些媒體做宣傳。晚宴的時候除了明星和歌手表演,也得有些當地特色——”她笑眯眯看自家閨女,“你現在都是吳蘇的‘新名片’嘞,不去幫我們造造勢?”
“……”
商羽眨眨眼,心和胃同時古怪地抽-動了一下。
她不太能想象同時面對宗銳和媽媽。
畢竟她和男人在一起時,他的手和唇最少有一樣在她身上……
而且到時候還會有很多媒體……
“我去吧。”邵知弦忽而出聲,一面不動聲色地看了商羽一眼,“是評彈表演吧?”
“是,但人家點名要商老師。”邵一岚攬了下商羽的肩膀,又笑着揶揄,“沒辦法哦兒子,你沒你妹妹火呀!”
注意到邵知弦眼中一閃而過的陰沉,商羽直覺他的猜測和自己一樣:這個“人家”,是不是就是那位說一不二的小宗爺……
“這個招商會,去去也挺好。”商奕忽而開口道。
商羽看着一向不喜這類性質表演的爸爸,有點訝異。
商奕笑了下,繼而解釋:“不是有媒體麽,你也算為咱們宣傳了嘛。”
聽老婆的話轉換評彈館的經營思路後,商奕多年來的固有思維也開始改變:傳統技藝想要得到宣揚和傳承,就得更為人所知啊。基數得先大起來,才能再談發揚嘛。
“對嘛,你看爸爸都這麽說。”邵一岚笑容滿面地拉女兒的手,“就去呗?媽媽提前跟媒體打好招呼,肯定把你拍得漂漂亮亮!”
商羽張張嘴:“我……”
叩門聲及時替她解了圍。
餐廳老板走了進來,和和氣氣招呼客人吃好喝好。而後又從服務生的托盤裏拿過一個盒子,祝過t生日的老人家壽比南山。
推脫不過,姜芷滢樂呵呵地接過來。
“呀——”她驚訝地看着手裏的盒子,又扭頭看商羽,“這不是之前,囡囡給我帶的點心嗎?”
商羽愣了下,抻長脖子看。
——果然是宗銳之前送她的京北老點心。
只不過今天的包裝更精美,裝點心的木盒跟妝奁似的,上面還有“福”,“壽”等字樣。
姜芷滢看孫女,又有點不解地看餐廳老板:“你們……”
“吳蘇買不到這家點心。”邵知弦開口道,乜了眼商羽,他臉色微沉,“是京北人,從京北空運過來的吧?”
“啊喲,那怎麽使得,多破費啊!”邵一岚趕緊客氣道,又好奇問老板,“您在京北也有生意哦?”
餐廳老板搓搓手打起哈哈,并不正面回答。
最後還是姜芷滢打斷他們的話茬,她先跟餐廳老板道謝,又笑道:“我就喜歡吃這一口。”
老人說着,一邊瞟了眼神色不自然的孫女,笑意深長起來:“不管是哪裏送來的,都有心了。”
**
吃過午飯,商羽陪奶奶回到養老院。
午後悠長,祖孫倆閑閑散散地做起桂花糕。
商羽的心一直悄悄懸着——她總覺得奶奶應該是看出來了點什麽。
可老人一下午什麽都沒問。等吃過晚餐商羽要走,奶奶才特意囑咐了一句,讓她把桂花糕帶回去些,分給朋友一起吃……
走到養老院門口,手機上的快車顯示還有五分鐘到達。
背後,車聲忽而由遠及近。
商羽回頭,看見熟悉的黑色車身。
大奔穩穩停在她旁邊,車窗徐徐落下,露出男人貴氣風流的臉。
他琥珀色的眸挾着笑,朝她吊兒郎當地挑挑下巴:“打車麽美女?”
商羽無聲失笑,嗔了眼男朋友:“你不是說晚上有飯局嗎?”
“吃不下啊。”
宗銳懶洋洋地搭上方向盤,看着女孩:“一天沒見我妞兒,什麽都吃不下。”
商羽輕嘁了聲,先取消了手機上的快車,才拉開副駕門坐進去。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邊啊?”
她問男朋友:“在我身上裝監控了呀?”
宗銳輕嗤出聲:“何止監控,老子還裝了透視機,一眼就看穿——”
他頓了下,偏頭睇女孩,“我妞兒好像,不太高興?”
“沒有……”
矢口否認後,下一秒便對上男人灼灼深深的眼——她沒法在愛人的這般注視下心懷隐瞞。
商羽籲出口氣:“就是今天吃飯的時候,我媽跟我說,你們招商會……想讓我去?”
宗銳淡淡點頭:“有這麽回事兒,不過——”
他停住,撩起眼皮看女朋友:“讓我給否了。”
商羽有些意外:“你否了?”
“為什麽啊?”
“因為咱聽阿姨提過一嘴,說她家大小姐性子傲——”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不樂意跟臭銅爛鐵的生意場摻和。”
“……”
商羽唇瓣動了動,很小聲:“那,也看情況的嘛……”
“再者,”宗銳不緊不慢繼續,“咱這不還‘地下戀’呢麽。”
他轉過頭,目光幽幽盯住女孩:“你都不樂意跟家裏人說,更別說弄到那多人面前了。”
“……”
一下被說中心思,商羽瞬間啞然:“我……”
無從否認,也無從解釋。
女孩好像一個自知理虧的小朋友,慢慢垂低腦袋。
身旁忽而落下一聲輕笑,男人的大手摸上她側臉。
“嘛呢,苦個臉兒?哥哥又沒怪你的意思。”
他又捏了捏她柔軟的耳垂,輕聲:“我明白。”
“咱才談沒幾天,你還不樂意給人知道,是麽?”
睫尖顫了顫,商羽擡眸看男朋友。
他的目光與暮色勾兌,一如既往的溫柔。
“那……你呢?”她輕聲問,“你想讓大家知道嗎?”
宗銳呵出一聲,似乎她剛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他朝擋風玻璃挑挑下巴:“瞧見那樓了嗎?”
商羽朝車窗外望,看見夕陽中矗立的“大褲衩”。
——那是吳蘇的标志性建築啊。
她不解:“怎麽了?”
宗銳舌尖頂了下腮,朝地标高樓示意:“你現在要點頭,過會兒咱倆的照片就在上頭。”
“……”
商羽愣住,腦中立時浮現男人假設的畫面。
心裏矛盾又強烈地揪了一下——像排斥,可好像也有些期待;很興奮,同時也是恐懼的……
她緩慢垂落眼睫:“我還沒做好準備……”
對她來說,向家裏坦白和宗銳的關系,便代表要和家人徹底攤牌,完全反叛。
——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商羽就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她也知道,一旦這麽做了,家裏将會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宗銳定定看了女孩兩秒,沒說話,結實的胸膛直接越過中控臺,抱住了她。
“我知道。”他在她鬓邊親了親,“我沒有勉強你的意思。”
矛盾拉扯的心房瞬間塌陷——像被澆下一杯檸檬果汁似的,酸酸澀澀,又有點甜絲絲的……
商羽擡手攀住男朋友寬闊的後背。
“那你會不會……不高興?”
默了兩秒,宗銳輕啧出一聲:“老實說,有那麽一點兒。”
他胳膊稍松,垂眸睨懷裏的姑娘:“好不容易得着名分了,結果還他爹的見不得光。我說——”
男人哼笑:“咱好歹是個爺,懂麽。除過您,誰還敢讓爺憋屈?”
商羽唇邊翹了下,又很快壓下來。
她努努唇,下巴抵上男人胸口:“那,怎麽辦嘛?”
宗銳氣音笑了。
還問他怎麽辦?
還“嘛”。
這又是眨巴眼兒又這麽嗲裏嗲氣的,分明就他爹的在拿捏他!
——可男人就吃這一套。
“還能怎麽辦?”
宗銳在女孩眉間的小痣上點了點,咬着牙槽的聲音低低窄窄的:“老子自個兒的妞,自個兒寵着呗!”
商羽的嘴角再也壓不住了。把臉埋進男朋友胸口,她笑得眉眼彎彎。
“我就知道。”
鼻尖在他胸口蹭了蹭,她軟聲:“銳哥哥最好了……”
宗銳的心也給蹭化了。
低頭在女孩腦頂親了親,男人眼底晃過柔軟和心疼。
“哥哥還不是最好。”他在女孩耳邊輕聲,又像在自言自語。
“哥哥再加把勁兒,給我妞兒再多點安全感,好不好?”
商羽怔了下,眼中一震。
心裏也是。
怦然快跳的心髒瞬間想起一句話:愛是常覺虧欠。
此時此刻,她切身地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隔着礙事的中控臺,商羽又往男人懷裏拱了拱,閉眼壓住不斷上湧的水汽。
“你們招商會,具體什麽時候啊?”
女孩的聲音在男人懷裏悶悶的,抽了下鼻子,她又擡起臉:“要是不和評彈館的演出撞,我可以去的。”
宗銳撫她後背的手一下頓住:“來真的?”
商羽輕“嗯”了聲。
——當他說出要給她安全感時,她的安全感便倏地滿格。
同時也想做些什麽,減少一點他的不高興……
想了想,商羽又趕緊補充強調:“但是到時候你不可以瞎說!也不能像平時一樣老逗我,鬧我……”
宗銳低低笑了下,揚眉:“可以親麽?”
商羽瞪大眼睛:“當然不——”
還沒抗議完,男朋友就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那就現在親。”他貼着她啞聲道,健碩的胳膊同時用力,直接将人從副駕抱到了腿上。
“今天加下回,一共四小時——”
男人拔掉她發簪,深入發間的手指,還有纏吻厮磨的唇舌,都有種發狠的溫柔:“都給老子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