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笑紅塵》
《笑紅塵》
黑色大奔急剎在小區門口, 輪胎在路面擦出刺耳的噪聲。
宗銳也沒管這片是不是能停車,下車甩上門就往裏走。
門口的安保将他攔下來——別說,這高檔小區的保安都要更盡責, 陌生人必須登記訪客, 還非要具體到幾樓幾戶才能放行。
宗銳拿出手機,又看了看剛收到的地址:定位找過來就t是這個小區,并沒有具體的門牌號。
那簪子他送給她後,商羽就沒離過身。剛開始幾天圖新鮮,姑娘還老時不時地用簪子撩他找他。後來倆人膩歪起來,微信電話的就沒斷過, 自然也用不着這種迂回的小把戲了。
女朋友絕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發定位給他。
還是在她手機打不通的情況下。
很可能,這次她不是斷聯。
而是沒辦法聯系到他了……
宗銳越想越心焦,偏偏一根筋的老大爺油鹽不進,不僅不聽解釋,還特別的……富貴不能淫。
僵持不下時, 成茂打來了電話。
“喂,小爺?”他的氣息有點喘, 語速也很快,“東儀路那邊軒子剛看了,今兒小嫂子沒演出,登臺的是她老爹爹。”
“對了,你丈母娘也在呢,說是招待幾個外地客戶來自家聽節目。”
宗銳的心又沉了兩分, 繼續問:“讓你查的地址查到了麽?”
“哦, 剛到——”成茂那邊停頓兩秒, 接上,“他們一家五口, 房子也有五處,除過東儀路這老宅,新區你去過那疊墅,小嫂子的公寓,南邊還有個沒交房的。嚯,西面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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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大湖那邊一小區,叫……華庭別苑。”
宗銳眼皮跳了下,擡眸。
——“華庭別苑”幾個大字,就在他腦頂的大理石上。
“具體門牌多少?”宗銳問電話裏的人,一邊朝門衛示意,“C區10號樓,5層,501。”
保安大爺登記完畢,又狐疑看了男人一眼:“戶主姓什麽你知道不啦?”
宗銳阖了下眼,耐着性子:“姓商——”
“不是。”聽筒裏的成茂立刻道,“那套房子是他們家兒子的,就是小嫂子那假哥——”
“姓邵。”
**
“滋啦”一聲,商羽揭掉牆上的照片,轉手扔進旁邊垃圾桶裏。
白牆上的照片被她拿掉大半,只剩斑斑駁駁的澆痕。
商羽擡頭看天花板下自己夠不到的部分,無力籲出口氣。
轉頭看了一圈,她沒往邵知弦的椅子或者床邊走,而是就地坐到了地板上。
落地窗外,西落的太陽只剩下最後一點橘紅色的光輝。
天馬上就要黑了,她被邵知弦帶到這邊也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
除了車上沒接到的那通,宗銳一定還會繼續給她打電話。
他現在會怎麽想啊?
是着急?
還是生氣?
應該也會很失望吧,畢竟她才答應男人絕不會再失聯……
漫長地嘆出一口氣,商羽抱起雙膝,往後靠倒在牆根上。
腦後的東西和牆面硌出微響,她皺眉,神情又一頓,倏地反應過來什麽一般。
擡手拔下後腦的銀簪,女孩好像被打了一陣強心劑,眼睛都亮了。
使勁摁了下簪頭花-心的紫寶石,她拇指停頓兩秒,又噠噠噠接連摁了好幾下。
很久都沒觸發過這個小裝置了,不會沒電,或者不靈敏了吧……
指尖撫過簪頭代表初戀的丁香花,商羽心裏泛起酸澀又微妙的觸動:當初送她這件禮物時,他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派上用場吧……
“小羽?”
卧室門從外面被敲了兩下,邵知弦的聲音響起:“吃飯了。”
“……”
他的聲音平靜清潤,就跟以前在家時喊她吃飯時一樣。
——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商羽哂笑了下,沒出聲,只快速地用銀簪将頭發重新绾好。
“咔咔”兩聲輕響,反鎖的卧室門打開,邵知弦走進房來。
視線略過牆壁和垃圾桶裏的照片,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一直走到坐在牆角的女孩身前。
“吃飯了。”
蹲下身來,男人的聲音輕而溫柔:“我做了你最喜歡的松鼠魚還有山藥玉米湯,吃一點好不好?”
“……”
商羽眼眸微動,一段記憶沒由來湧現而出:高中暑假的某個傍晚,已經忘記什麽原因被媽媽罵了,她賭氣地不下樓吃午飯。
邵女士也是個暴脾氣,說既然不吃那就連晚飯一起免了。不知道是青春期女生好面子,還是她與生俱來就有一股倔勁,商羽真的連晚飯也沒有吃。
到了深夜饑腸辘辘時,在滬城上大學的邵知弦忽然回家了。他悄悄來到她的房間,也是像現在這樣蹲在她身前,柔聲細語地說要帶她去吃她最喜歡的松鼠魚……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兄妹不像從前那樣了?
他又是從什麽開始,對她産生了別樣的感情……
眨眨眼掐斷思緒,商羽冷冷瞥了眼邵知弦:“你打算把我關在這裏多久?”
邵知弦笑得依舊溫和:“我剛給爸媽說過了,你手機丢了,心情也不好,這兩天就先跟在我呆一塊兒。”
“爸聽了後都松出口氣,讓我好好照顧你。”他頓了下,意有所指地看女孩,“你看,你只有和我呆在一起,爸媽才是最放心的。”
“……”
“那你把手機給我,我自己跟爸說。”商羽輕嗤了聲,“看他還放心麽?”
邵知弦看着她沒說話,幽深的眼睛一點一點變空。
半晌,他起身走出卧室。
再回來時,男人手裏提着好幾個購物袋。
“我剛出去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他将購物袋扔到床上,“把身上的換下來吧。”
商羽不解蹙眉,看了眼床上的衣裙,又下意識垂眸。
後知後覺看見自己衣擺上的幹痕時,她臉色和後背同時一僵。
耳朵卻悄然紅起來。
邵知弦将女孩的反應盡收眼底。
“換下來吧。”他又說了一遍,聲音冷硬,“髒。”
“……”
商羽坐在原地不動彈,唇瓣很輕地動了動:“我的男朋友……我不覺得髒。”
邵知弦的面色瞬間沉下來。
下一秒,他唇邊又翹起來,彎出怪異又僵硬地笑弧:“那我幫你換。”
商羽心裏咯噔一聲,蹭地站起來。
“你別碰我!”
她拔腿往門外跑,又被大步過來的邵知弦抓住胳膊。
他把她拽進了卧室的衛生間。
商羽掙紮着:“你放手——啊啊!”
男人拎起花灑,打開冷水直接從她的頭頂澆下。
商羽躲閃不及,衣服頭發頃刻間全濕。
“你有病吧!”
她憤然反抗,想要搶奪花灑。可邵知弦身高臂長,她根本夠不到。
情急之下,商羽使勁推了他一把——
花灑脫手重重摔在地上,男人也滑倒在地。
他沒有站起來,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就那麽呆呆坐在浴室的地板上。
“為什麽……”
商羽擡手抹了下臉上的水,驚魂未定地看向邵知弦。
他身上也被淋濕了,整個人好似被抽掉靈魂一般,兩眼無神地癱坐在地上。
“為什麽……”邵知弦自言自語喃喃,又擡起眼睛看商羽,“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明明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
“你怎麽,可以喜歡上別人?”
商羽沾滿水珠的睫毛抖了下,沒做聲。
“你喜歡他什麽?”邵知弦繼續問她,他語調平板無力,直愣楞的眼卻令人膽寒。
“他比我好看?”
“他比我有錢?”
像要用目光吞噬掉女孩一般,邵知弦死死盯住她:“他能比我,更愛你嗎?”
“……”
商羽看了他兩秒,後退一步,又很輕地搖了搖頭。
“至少——”她垂眼看自己狼狽不堪的濕衣服,“他不會這樣對待我。”
邵知弦眼眸晃了下,沒有說話。
商羽很慢地眨了下眼:“宗銳他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
低頭看着滿地狼藉,她又搖了搖頭:“所以不是的。”
“這不是愛。”
邵知弦面色一震,好似平靜的湖面投入一塊銳石,他木然的表情終于有了起伏——
客廳裏的門鈴突然響起來。
邵知弦微怔,随後又看了商羽一眼,有些猶疑地離開了衛生間。
商羽的心在嗓子眼裏突突快跳。
擡手摸了下腦後的發簪,她咬住嘴唇,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好在卧室門這次沒鎖。
她屏住呼吸,踮腳從卧室快步踱到了客廳。
邵知弦正站在客廳的牆前,定定看着可視門鈴。
明明一點聲音都沒發出,可商羽剛到客廳,邵知弦便轉過身。
他看着她,眼珠像被墨水泡過一般,深而幽森:“他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商羽目光跳了下,趕緊往可視門鈴上看。
四四方方的小屏像素很低,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單元門前那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收回眼對上邵知弦陰沉沉的視線,不等他再有反應,商羽便猛地前撲,伸手摁向門鈴——
指尖剛觸到屏幕,邵知弦就從背後攔腰抱住了她。
他眼疾手快地率先摁下熄屏鍵。
“他怎麽找到這兒來的?!”
“你放開我——”商羽用盡力氣掙脫男t人的懷抱,回身揚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兩人俱是一怔。
邵知弦被打的頭偏向一側,白淨的臉上肉眼可見地紅腫起來。
“……”
商羽下意識握了下又疼又麻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邵知弦回過頭來看着她,從眼角到眼圈都慢慢沁出紅。
“好。”
他目光很用力地盯着她,忽然又笑了下:“好。”
不等商羽深究到底“好”什麽,男人便一把抓過她胳膊将她扛了起來。
商羽驚恐叫出一聲:“你又要幹什麽?!”
邵知弦默不作聲,兩手同時鎖住她的腿和胳膊,以行動回答女孩。
他沒往屋裏走,而是扛着她拉開大門走進電梯間。
“邵知弦——”商羽心頭警鈴大作,頭腦卻意外開始冷靜清晰起來——她絕不能,再說一句有可能激怒他的話了。
深吸了口氣,女孩開口的語氣都平靜不少:“你,你又要幹什麽啊?”
“先放我下來,我們……我們好好談一談,可以嗎?”
“可以。”邵知弦立刻回答,他聽起來比商羽還要冷靜,“小羽,一會兒就好。我們先去一個地方。”
“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商羽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
“你說什——”
“叮咚”打開的電梯門打斷她。
邵知弦直奔電梯旁的SUV,拉開副駕門就将女孩扔進了車裏。
後腦在車沿上磕了一下,商羽顧不上疼痛,轉着頭試圖尋找任何可能幫助到自己東西。
正要伸手去拿駕駛座車門上的安全小錘,邵知弦便拉開門坐了進來。
沒說話也沒看她,男人摁下啓動鍵直接打火。
發動機轟隆響聲時,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商羽渾身一振——
宗銳剛從地庫入口的坡上快步下來,正有所目标一般四處張望着。
“宗銳!”商羽大叫道,一邊使勁拉扯車門把手。
可不管是車門還是窗戶,通通都打不開。
她轉而拍打着車窗:“宗銳——”
邵知弦的車密閉性非常好,可遠處的男人似乎一下就聽到了。
有所感應一般,那雙琥珀色的眼略過諾大的地庫,徑直向這邊看來。
面上劇烈一震,男人随即長腿闊步地向她奔來——
與此同時,商羽身-下的車也猛地沖了出去。
她被起步的速度推上座椅背,還沒反應過來,又被急剎的慣性一下甩到前面的儀表臺上。
肩膀被撞得生疼,商羽頭暈腦脹地直起身來,驚呆了。
——黑色的車頭離男人不足兩米遠。
她瞪大眼睛看身旁的駕駛座。
邵知弦死死握着方向盤,一張臉繃得緊緊的。
他眼底一片血紅,脖子上的青筋都跳出來:“讓開!”
商羽不确定宗銳聽到了沒有,只看見男人扯了下唇邊,明顯不屑。
下一秒,他不退反進,直直地,又往前頂了一大步。
發動機低聲轟隆,車頭對準前面的男人,二話不說就怼了上去——
商羽驚叫出聲:“宗銳!”
宗銳反應很快,也虧得他身高腿長,一個跨步便越上車頂。
“哐當”一聲,車前蓋都被他砸出駭人的聲響。
透過擋風玻璃,商羽這才發現男朋友的臉色不比邵知弦好——她還從來沒見過他這幅模樣,琥珀色的眼都變成幽深的黑潭,淬着冰刃一般,死死盯着駕駛座上的男人。
不等邵知弦反應,宗銳便擡起右臂,胳膊肘重重擊向擋風玻璃。
一聲巨大的悶響回蕩在地庫中,鋼化玻璃立時裂出蛛網。
車身都跟着狠狠震了一下。
——商羽的心也是。
她轉向邵知弦,顫聲:“你先停車——”
話還沒說完,邵知弦的手便搭上檔把。
車胎與地面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SUV急速後退,又猝然剎住。
前蓋上的男人被狠狠甩到地上。
不等商羽心跳,宗銳便單手撐了把地面,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
偏頭眯了下被車燈晃花的眼睛,男人邁開長腿,大步不停地向車走來。
他臉色沉得簡直能擠出水來,本就強健的身軀有種蓄勢待發的力量感,小臂上的肌肉都繃成結實的長條狀——
“讓開!”邵知弦握着方向盤大喊道,“信不信我真的撞——”
不等他說完,也沒給他再踩油門的機會,走到車前的宗銳便決然擡腿,對準車頭狠狠一踹——
下一刻,彈出的安全氣囊蓋住了商羽的驚叫,也擋住了她的視線。
隆響的發動機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轟地熄了火。
宗銳腳步未停地走到駕駛座前,胳膊肘幹脆利落地擊碎了車窗。
手探進破窗拉開車門,他揪住邵知弦的領子,把人從車裏拽了出來。
将人拎起來“哐當”怼在車前蓋上,宗銳照着他的臉就是一拳。
扯開眼前的安全氣囊,商羽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宗銳發狠的臉色可怕極了,他一聲不吭,似乎要将所有的力氣都用在揍人上,揮出的每一拳都是實實在在,力大士沉的。
很難說是男人的拳頭砸爛皮肉的動靜可怕,還是邵知弦的身體在車皮上撞出的聲響更令人心驚肉跳……
邵知弦一動不動,沒有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反抗的意願。
鼻血淌下來時,他開裂的嘴角居然彎出一個弧度,笑了。
“有種,你就打死我。”
宗銳額角的青筋跳了下,一手随之揪上邵知弦的領口,将他提了起來。
對上挑釁自己的眼,男人淺色的瞳孔也燒出駭人的紅:“你真以為老子不敢弄死你麽,啊?!”
“宗銳……”
清泠泠的女聲很輕地喚了他一句。
宗銳應聲擡頭,看見商羽從副駕窗內探出半張臉——煞白的,無力的,驚惶的。
她好像有點虛脫了,車門晃了兩三下才從裏面被推開。
女孩撐着窗沿慢慢走下來,她看了看宗銳滿是血污的拳頭,又看車蓋上滿臉是血的邵知弦,紅着眼睛輕輕搖了搖頭:“別……”
“……”
宗銳眼神晃了下,如夢初醒一般。
一把撂開手裏的人,他快步走向副駕,傾身緊緊抱住了女孩。
被男人擁入懷中的剎那,商羽腳下一軟,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洩盡。
她任自己癱倒在他的懷裏,她知道他會接住她,抱緊她的——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可靠。
臉埋進結實的胸口嗅到男人熟悉的氣息,眼淚便不受控制地奔湧而出。
前襟的濕熱灼到宗銳的胸口,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被燙到,皺縮成一小團。
剛才打人時那身兇神惡煞的戾氣也瞬間收斂——在最心愛的女人面前,男人的百煉鋼全部化成繞指柔。
“別哭……”
宗銳在女孩耳邊柔聲輕哄:“乖,不哭了好不好?”
他下意識想為她擦眼淚,又嫌棄自己伸出的手太髒。
大掌有點手足無措地在衣側上擦了擦,男人先把自己的唇,印在女孩淚眼婆娑的睫毛上。
他這種拭淚的方式,反而讓人家的眼淚更加洶湧了。
“怪我,都怪我。”宗銳立刻道,兩條胳膊又把人使勁往懷裏摁,用自己的胸膛承接她全部的眼淚和委屈。
“我來太晚了是不是?”撫上女孩後背,男人才發現她的衣服和頭發都是濕的。
他皺起眉,心疼得嗓音都有點啞:“我妞兒被吓壞了是不是?”
商羽的腦袋埋在男人胸口,很輕地搖了搖頭。
“我不是故意的……”她吸了下鼻子,止不住抽噎,“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
女孩擡起哭紅的眼睛:“我沒有手機……”
“我知道,我猜到了。”宗銳貼着商羽低低道,又在心裏無聲罵了自己一句。
——他丫就是一混蛋。
下午非跟她要那保證幹什麽,搞得他妞兒受這麽大委屈,還着急要跟他解釋這……
心房都被愛人的眼淚泡軟,男人只想把懷裏的女孩裹進心裏,再也不讓她出來。
再也不會找不到她。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宗銳貼着女朋友的額角柔聲,“是我來得太遲了……”
商羽搖了下頭,擡眼看着男人:“可我知道你會來的。”
她臉上還挂着淚,杏眼卻一點一點笑彎起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我的。”
“……”
邵知弦靠着車坐在地上,偏頭出神般望着靠在男人懷裏的女孩。
她笑了。
今天和她在一起這麽久,不,應該她早已有很久很久,都沒沖自己這樣笑過了。
——眼裏帶淚的笑,整張臉都是明媚生動的。
印象中,小羽一向是內斂羞澀的,在外面對上別的男人的視線,她都會立刻偏開目光。
而現在,她居然那樣親昵地與另外一個男人擁抱,親吻t……
她分明也是怯弱的啊,為什麽現在可以笑得這麽舒展自信?
連眼裏都帶光亮,帶着被愛的确據與信心……
無力地收回視線,邵知弦捂着肋骨的手慢慢放下。
生疼的胸腔似乎沒感覺了。
裏面跳動的心髒也沒有任何知覺了。
他想,他再無藥石可醫……
“……成茂已經接上你爸媽,在往這邊趕了。”宗銳放下手機,又往車頭那邊瞟了一眼,眸色稍冷,“他還叫了救護和警察。”
商羽臉色一滞,也往邵知弦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背對着他們靠坐在車頭,她看不見他現在具體怎麽樣。
“那……你們會有麻煩麽?”
宗銳握了下發脹的指節,輕輕咂舌:“該怎麽樣就怎麽樣,老子敢做就敢當。”
他又朝商羽挑挑下巴,笑:“只要你沒事兒,就都值了。”
商羽垂下眼睫:“可是——”
“我車還在外面。”宗銳打斷女朋友的欲言又止,又摸她潮濕的衣袖,“先過去收拾一下?”
商羽的思緒還停留在要來的爸媽和警察身上,只輕“嗯”出一聲。
被男人擁在身側往前走,剛邁開腳,背後就有人低低叫住她。
“小羽……”
商羽眼睫顫了下,止步回過頭。
邵知弦仰面坐在車前,臉上身上都是血,看起來頹敗,又莫名癫狂。
他無神的眼直勾勾看她:“你先別走,可以嗎?”
“……”
商羽沒說話,背過身正要繼續往外走,就聽見邵知弦又很輕地笑了下。
“對不起。”
氣若游絲地吐出三個字,他緩緩抽出背後的手。
商羽立時瞪大了眼睛——邵知弦的手裏攥了一片碎玻璃。
尖銳的玻璃邊角全部紮進他掌心,血不斷地往下淌,他卻好似全不知覺一般,目光只盯着商羽。
“對不起。”他重複着自己的道歉,又沖她笑了一下。
——這個笑的意味跟剛才不太一樣。
驀然的,商羽好像又看到了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哥哥……
他絕望而深切地望着她:“小羽,我從來,都不想傷害你的。”
說完,邵知弦便擡起鮮血淋漓的手,徑直劃向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