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珍珠塔》
《珍珠塔》
一場秋雨過後, 吳蘇的氣溫一下降了下來。
推開窗，洋洋灑灑的雨絲撲面。
這種天氣，很容易讓商羽想到剛遇見宗銳的時候。
——原來從相遇到相許, 只需要一個雨季的時間。
又是一年落雨時, 她遇見了最愛的人。
也遇見了更好的自己。
自從上次宗銳的爸爸來吳蘇，并在家裏人的盛情挽留下多呆了快半個月之後，商羽明顯能夠感受到父母态度的改觀——簡直是一百八十度的翻轉。
現在，商奕每周就會叫女兒帶宗銳去東儀路的老宅吃飯。宗銳每次都屁颠屁颠地早早過去，守着竈臺跟商奕學做飯，還說要把商羽喜歡的蘇幫菜都學到手, 穩穩拿住人的胃。
他個馬屁精，平時吃飯挑三揀四，蔬菜要有機的，牛肉要啥啥飼養的，到了準丈人家卻葷素不忌起來, 明明是一個重口的北方人，吃個白灼菜心也能贊不絕口, 把自家老爹美得，一頓恨不得給人添八碗飯。
邵一岚也一樣，她現在覺得自家閨女的這段姻緣簡直就是天作之合：兩家本來就有生意往來，利益場上最暴露人性本性，她看在眼裏，也放心宗銳的人品和能力；再者就是, 看宗盛在南邊的發展勢頭, 宗銳以後要常駐吳蘇的, 這樣商羽就能呆在他們身邊了呀，而且宗家也沒有婆婆媽媽的事——簡直妙哉。
上周, 家裏去年買的新房子裝修好了，爸媽把這套房子過戶到了她名下。商羽覺着，這是有點給自己置辦嫁妝的意思了。
父母一副萬事俱備萬事足的樣子，商羽卻隐隐覺得有些不得勁——那個男人還沒求婚呢，怎麽所有人就都已經t塵埃落定，确定她非他不嫁了呢。
……好吧，雖然她也沒想過要嫁別人。
可該有的步驟不能跳呀，何況他本來就是一個很有儀式感的人……
更讓商羽捉摸不定的，還有宗銳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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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傳說中說一不二，叱咤風雲的老首富。
這晚吃完飯，宗銳的爸爸便打了電話過來。
男人手上在敲電腦，便直接摁了免提——反正他從不避諱女朋友，手機密碼都是商羽的生日，随便她看。
父子倆照例貧了幾句，宗銳也照常被活爹怼得喘不上來氣，正要挂電話時，宗錄話題突然一轉，問他們什麽時候回京北，說老頭前幾天還催了。
後面說的什麽，商羽在客廳就聽不到了——宗銳将免提擡了起來。
挂掉電話，手機在男人的大掌中轉了一圈，他皺起眉，擡眸看門外。
——沒動靜。
撩開筆電走出去，宗銳看見女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飲水機旁，接滿的水杯一口未動。
他走到商羽跟前拿過杯子，又從背後抱住了她。
商羽沒說話，兩條細胳膊往後一搡，推開了男人。
宗銳再次抱上去，同時輕聲開口：“我爺前陣子确實讓我帶你回京北。”
——他當然知道她聽見了，也知道她在為什麽不痛快。
他本意也不想拖拉，更不是不扛事的人。事兒既然現在攤開了，那就現在解決。
商羽轉過身，漂亮的杏眼平靜地看着男人，還是沒有說話。
宗銳呼出口氣：“不是刻意瞞你。想解決好再跟你說的。”
一口氣跟人主動交代完，宗銳在心裏自嘲輕哂：完球。
之前他還覺着南方這邊男的好些妻管嚴，一個個在媳婦兒面前聳眉拉眼的，沒個爺們樣。
現在看來，他比人家強不了一點。
眼前他這俏媳婦兒一句話不說，只瞅他一眼，他就跟孫子似的。
在老頭兒跟前他都沒這麽孫子過啊……
“解決？”商羽眉間的小痣微微皺起來，“你要解決什麽啊？”
女人的直覺很敏銳，她眨了眨眼，看着男人：“你爺爺……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是不是？”
宗銳眼皮動了下，跟人有一說一：“嗯，他是還沒點頭。”
姑娘的小臉肉眼可見的失落下來：“那他為什麽還叫你帶我去京北……”
宗銳擡手摸了摸她的臉蛋，輕哼：“誰知道老頭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老頭兒的心思太深了，誰都猜不準。
再不确定他什麽套路之前，宗銳不可能把商羽往人跟前帶——他妞兒絕不能受一點委屈。
“為什麽？”商羽自言自語般嘟哝，“你爺爺為什麽不同意？”
不等男人回答，她已然有了猜測：“是不是也想讓你像你爸一樣……聯姻什麽的？”
宗銳眉心動了下，笑：“要不怎麽說你聰明呢。”
商羽沒有和男人開玩笑的心情，慢慢垂下了眼睛。
一股巨大的沮喪和無力感向她襲來。
——她和宗銳的背景差距之大是事實，是男人并不居高的愛意和行動模糊了這個差距。
而現在，商羽終于意識到“齊大非偶”是什麽意思了……
“如果……”她仰面看着宗銳，眉心更蹙，“爺爺一直不同意的話，怎麽辦？”
一瞬間，腦中劃過諸多不樂觀，甚至很荒唐的假設：老人家會不會往她身上扔一張支票，像狗血劇裏演的那樣，讓她離開宗銳；
要是她不同意的話，媽媽的生意會不會也被針對啊；
宗銳性子那麽拗，萬一到時候脾氣一上來，和家裏鬧翻怎麽辦……
“之前你從商學院退學，你爺爺就凍過你的卡。”商羽猶豫着問男人，“那這次他會不會……”
吳蘇的宗盛是宗銳一手做起來的，她也親眼目睹了他這段時間的付出與收獲。
要是因為他們的關系影響到宗銳的事業，他一定會做難，也會很可惜……
宗銳一直沒吭聲，琥珀色的眼深深沉沉地睨着商羽。半晌，他拉過女人的手，帶着人走回卧室。
拿過床上的筆電，男人敲了幾下，遞到女朋友眼前。
商羽看見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圖表，目光随意一瞥，略過一個數字——應該是存款。
數額之大，驚得她眼睛圓睜一瞬。
“這是……？”
“這是我的賬戶，股票。”宗銳回答，又着重補充，“私人的。”
“打老頭兒頭回斷我糧，我就開始自個兒搞錢了，這些年咱玩過賽車，打過黑拳，做過倒爺，給人刺青也是按分鐘收費的。”他朝電腦屏幕示意，“除過攢下來這些，我還有些投資。國外也有資産。”
商羽眼睫動了動，閃爍不解。
“今兒給你交個底，也是想讓你放心。”宗銳朝她挑挑下巴，唇邊的笑自信又篤定，“你男人有的是老婆本，也有的是本事。你就把心放肚子裏。”
“甭管老頭兒凍卡，還是索性一腳給我踢出門，咱們也不怵。”他擡手摸上商羽的腦袋頂，語氣溫柔又堅定，“你男人養得起你。咱以後的日子，絕不比現在差一點兒。”
“……”
原來，他以為她顧慮的是這個……
商羽目光熒熒地看了男人兩秒，深吸了口氣：“你要真被掃地出門了——”
她偏頭，眼睛眨了兩下：“我也可以養你啊！”
宗銳愣了下，饒有興致地挑眉：“哦？”
“不是你說的嘛——”商羽拍了把男人的胸口，杏眼明亮而活潑，“我可是吳蘇城的名角兒！等新館開了，肯定也一樣一票難求啊——那兒還有你的股份呢，忘啦？”
宗銳定定看着女朋友，哼笑：“還真是哈。”
“對呀，這不是你說的嗎，到時候我上臺表演，你就給我當保镖，當廚子，當暖床的——”商羽說一句，臉上的笑意就加深一分，兩手勾上男人脖子，她的目光又認真起來，“即便那樣，我們的日子，也不會比現在差。”
“即便你不是小宗爺，也沒有關系。”
她附在男人耳邊，溫柔輕語：“因為我愛的人，是、宗、銳。”
宗銳眼眸一跳，呼吸都停滞。
第一次的，他驚覺吳侬軟語也有如此大的力量——輕而易舉，就強震他心房。
唇邊翹了下，男人笑了。
嘴角又勾了下，他還在笑，眼角卻有點紅了。
“宗銳這小子，命可真好。”
他傾身抱住商羽：“能有這麽好的媳婦兒。”
商羽睫毛動了下，笑眯眯自誇：“是呀。”
“不過他媳婦兒命也不錯。”她擡手攀住宗銳的肩背，“找了個這麽有本事的男人。”
宗銳低低笑了下，頓過兩秒，他定聲：“明兒個，咱去京北。”
商羽一驚，脫開男人的懷抱：“明天？！”
“唔。”宗銳輕咂出一聲，笑，“去會會老頭兒，看他打的什麽主意。”
老狐貍自以為拿捏住了他的軟肋。
殊不知，愛也讓軟肋長出了滿滿的盔甲。
商羽深吸口氣，點頭：“好！”
應完她又犯了難：“那我，我要不要趕快準備點什麽呀？”
上次和家裏見面，宗銳可是帶了半車的禮物——有邵女士之前配貨還沒拿到的愛馬仕，也有價無市的孔雀青餅普洱茶。
輪到她上門見人長輩，總不能空手去吧？
“放心。”宗銳拍了拍人肩膀，“咱早備好了。”
給老狐貍送東西，禮數到了就行，送什麽也都那樣，畢竟他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啊。
“哦……”商羽松出口氣，還是有點坐立不安的，“那，我還要做點什麽啊？”
宗銳睇着她，唇邊一點一點勾起來：“要不，和哥哥做點兒——”
“刺激的？”
“……”
商羽不滿嗔了他一眼：“你成天就想這檔事……”
男人的身軀已經壓下來：“沒招兒啊，你爺們兒現在更愛你了。愛到都不知道怎麽說。”
就只能做。
吻聲細密，喘-息加急。
商羽咬着嘴唇，嘤出含糊的輕咛：“你，你都不累麽……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
“再罵？”
男人咬上女人薄薄的耳尖，惡狠狠的：“咱這頭牛——”
“今兒就好好耕耕你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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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蘇的第一場秋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天一夜。
翌日，商羽拖着行李箱出門時，恰好雨霁天晴。
宗銳一大早就走了，說集團有事，到時候和她直接機場見。
看t着司機為自己拉開車門，商羽在心裏無聲籲出口氣：自己的家鄉哪兒哪兒都好，就是沒機場這一點，着實有些麻煩。
平時近點的地方高鐵就好，偶爾出個遠門要坐飛機，總是得先折騰到就近城市的機場。
身-下的汽車啓動時，商羽腦中又劃過一絲恍惚：昨天宗銳告訴自己他們要從哪兒出發來着？滬城，還是天京？
好像……沒有說啊？
不管了，反正有司機。
沒有再糾結，商羽拿出手機給媽媽回微信。
女兒忽然就要去準婆家了，邵女士囑咐良多。
車開出一會兒，商羽察覺到了不對勁。
“師傅——”她看着兩側街景，皺眉問司機，“咱們不是要去機場嗎？”
“是的。”司機回答，随後又補充了句，“我是按照宗總的吩咐走的。”
商羽沒再說話，低頭給男朋友發了條微信。
還沒收到宗銳的回複，她便已經到地方了。
——居然是宗盛開業不久的商廈。
看着車外笑意盈盈迎接自己的男助理，商羽更加一頭霧水。
助理将她帶到總裁專梯，自己沒有跟進去。
電梯一路無阻，直達頂層後，又往上走了一段。
到了大廈的房頂。
有點猶豫地走出去，商羽一下驚呆了。
百米高空的停機坪上，一架直升飛機矗立在她眼前。
黑身機身看起來大氣又酷炫，白色尾翼上的字母塗鴉跟男人手稿板上的一模一樣：Ray。
“怎麽樣？”
身後帶笑的聲音響起，商羽回頭，眼睫一動。
男人穿了一身飛行服，連體黑衣襯得他肩更寬腿更長，簡直酷到沒朋友。
宗銳走過來，朝飛機偏了下頭，問女朋友：“喜歡嗎？”
早就聽說過他有私人飛機，今天還是頭一遭見。
“這就是你的飛機嗎？”商羽問。
宗銳擡手拍了拍機身，很深地看她：“是我們的。”
商羽這才注意到黑色機身的貫穿腰線——原來那不只是一條白線，而是一根纖長的羽毛。
“你不嫌隔壁坐飛機麻煩麽。”男人拇指指了下身後的直升機，“咱自個兒的飛機，自家的地盤兒，怎麽飛——”
他朝商羽挑挑下巴：“老板娘說了算！”
商羽眼眸動了下，笑了：“我那不是随口一說嘛，其實也不麻煩……”
她扭頭看了看直升機，又看一身飛行服的男朋友，笑眼更彎：“怎麽之前都沒聽你說過，你還會開飛機呀？”
“當然。”宗銳勾起唇角，恣意又驕傲，“你男人無所不能。”
反手拉開艙門，他做了個“請”的手勢：“歡迎登機，寶貝兒。”
“Captain Ray只為你服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