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婚禮
婚禮
頭頂的贊美詩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餘音繞梁。
商羽怔怔看着男人,大腦空鳴一瞬。
“……什麽?”
宗銳看她發懵的樣子,沒忍住笑了下, 又擡手寵溺地摸了摸老婆的腦袋。
“你不是說, 感覺現在籌備的婚禮,不像是我們的婚禮麽?”
“……”
商羽唇瓣動了動,整個人依舊處在巨大的震驚中, 一句話都說不出話來。
宗銳擡眸看着彩色玻璃和精致古樸的雕頂。
“這間教堂有很多年了。我媽媽就是在這裏受洗的。”
“後來我姥爺家敗落,臨終前将我媽托孤給老頭兒。上飛機去京北前, 她還偷偷來過這裏一趟——”男人朝最前方的長凳示意,“來祈禱。”
“祈禱父母能夠安息。祈禱,她自己能重新有一個家。”
“……”
商羽心下微動, 定定看着最靠近祭壇的長條跪凳。
她完全可以想見那個場景。
那樣年輕漂亮,養尊處優的女孩一夜家變, 無異于從天堂墜地獄。
Advertisement
驟然失去疼愛自己的雙親, 離鄉斷根, 她連哭泣和難過的時間都沒有, 更多的, 是對沒有選擇的未來的茫然與恐懼:
京北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宗家會好好待她嗎?
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結婚,但盲婚啞嫁,她會遇見什麽樣的人?
要是她丈夫對她不好怎麽辦?
要是她沒有辦法愛上他怎麽辦?
……
現在看來,那晚的上帝一定聽到了她哭咽的禱告。
并且厚待了她。
“之後她帶我爸和我頭回回來, 下了飛機就直奔這兒。”宗銳嘴角勾了下, 琥珀色的眼中回憶閃爍, “我記得她那天特別高興, 一直跟我們說上帝的應許比她當初祈禱的還要好,還要多。”
“她有了家, 有丈夫和兒子,這輩子得償所願,再無所求。”
手抄進兜裏,男人拿出一只連着鏈條的十字架,很精致,但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這是你媽媽留給你的吧?”商羽問。
宗銳阖眼默認。
“我媽去世後,我和我爸又一起送她回來。她下葬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來了這間教堂。”
拇指細細摩挲十字架的邊角,男人嗓音低沉:“我不信神明。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跪下祈禱。”
商羽定定看着丈夫,眼角緩慢濕了。
“那,你現在如願以償了嗎?”
——她并沒有問他向上帝求了什麽。
她想,她知道。
宗銳扭頭深深看着她,淺色的眼眸表面彙聚水亮。
“唔。”
他拉起她的手到唇邊親了下。
“你就是我的如願以償。”
有她,就有愛。
他就重新有了家。
“前陣子和你聊完婚禮後,我就一直在想,咱倆都喜歡的,都想要的婚禮是什麽樣。”
轉眸打量肅穆的牆壁和彩色玻璃,宗銳輕聲:“應該沒有比這兒更适合的地兒了。”
“這兒沒有賓客,也沒宴席,冷清了點。可這兒有神父為我們主持,唱詩班為我們演奏,還有——”
他扭頭,看向小圓玻璃上的耶稣彩繪像:“還有一位仁慈慷慨的,應許過我的上帝為我們作見證。”
男人拉過妻子的手:“寶貝兒,你願意在這裏嫁給我嗎?”
商羽定定看着宗銳,眼眶一點一點紅了。
“當然。”
她輕抽了下鼻子:“我當然願意。”
“沒有賓客,沒有宴席,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商羽頓住,濕潤的杏眼笑彎,“是有你。”
她想要的就是這樣。
這是一場真正屬于他們的婚禮。
這裏只有他和她。
——以及他們眼中的彼此。
宗銳伸手抹了下女孩泛紅的眼,笑着傾身擁住了她。
松開老婆,男人長臂一伸,從後面的長椅下拿過一個四四方方的紙盒子。
“這是什麽啊?”商羽問。
“這個,送給我新娘子。”
宗銳将盒子鄭重放到商羽手裏:“沒客人沒酒水都無所謂——”
“可我的新娘,絕不能沒有婚紗。”
**
除了唱詩班和要結婚的新人,教堂裏還有幾位穿黑白長袍的外國修女嬢嬢。
嬢嬢将商羽帶到她們的住處,又很熱心地幫她梳妝換婚紗。
看到包裝盒上百年旗袍大師的标志,商羽無聲莞爾。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什麽時候去訂做的。
打開盒子,她呼吸一窒。
他真的很懂她。
懂她所思所想,也懂她真正喜歡的風格。
純白色旗袍的緞面光滑,除了兩條蕾絲中袖,和領口盤扣的那顆紅寶石,并無什麽贅餘的裝飾,是她喜歡的簡潔優雅風。
婚紗從簡,頭紗便做得隆重了些,細膩的白紗拖尾足有五六米長,上面還綴滿了珍珠。
不用化妝,因為她的新郎接受并熱愛她全部的模樣。
換好婚紗後,兩個修女嬢嬢便拎起長長的頭紗拖尾,帶商羽去了禮堂旁的一間小屋。
看起來像側廳,又有點像外國電影裏那種告解室。
望着牆壁上的木頭雕像,商羽小心翼翼地提起旗袍裙擺,再次跪到了軟墊上。
這次聽到男人進來的腳步聲,她也沒有睜開眼。
等到老婆放下合十的雙手,宗銳才扶她起來,開口問:“你禱告了什麽?”
起身正欲回答,商羽的目光一頓。
她的新郎也換上了正裝,半長頭發背梳,輪廓分明的五官就完全展露出來,帥得那叫一個明明白白。
他臉帥任性,以前從不講究穿搭,和她在一起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跟着她的搭配走了。
她穿黛色旗袍,男人便系青色領帶;她換黑白長裙,宗銳就穿條紋T恤。總之不管走哪兒,旁人乍一看就知道他倆是小兩口。
這會兒也是,她的婚紗是緞面旗袍,男人的領口便多了中山裝的元素。白色立領襯得他英姿勃勃,玉樹臨風。
擡手撫了下新郎胸前的口袋,商羽回答:“我的願望,和你當年在這裏許的一樣。”
頓了下,她又笑:“也和你媽媽的一樣。”
——願得一心人。
有愛,亦有家。
“哦?”宗銳眉心動了下,“那不是,已經實現了麽?”
商羽點頭:“實現了啊。”
“但是,我比你們都要貪心。”
踮腳就近男人耳側,她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求的,是天長地久。”
“我要我們地久天長,永不分離。”
-
白日褪去。
教堂的鐘聲在暮色中響起。
新娘的頭紗在管風琴的前奏裏落下。
厚重的木門緩緩打開,商羽挽過身旁男人的胳膊,和他一起走進禮堂。
長椅中間的小道被鋪上了紅毯,他們走得有點慢,這條路便顯得有點長。
——不過沒關系,他們還要這樣走一輩子。
明明沒有人觀禮,可商羽的心還是抑制不住地快跳。
管風琴合着他們的步伐奏出婚禮進行曲,莊重的音色,加上唱詩班空靈的歌聲,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沖動。
紅毯走了快一半,商羽才聽出唱詩班唱的居然是中文。
傳統的婚禮進行曲被填上詞,他們用歌聲裝點他們的儀式,亦是在為新人送上最真誠的祝福:
“琴聲悠揚,聖殿輝煌,
我們已開啓新的篇章;
衷心祝福,虔誠希望,
願你們生活幸福久長,幸福久長……”①
鄭重的,莊嚴的。
純潔的,神聖的。
——這些與婚禮關聯的詞不斷出現在商羽的腦海中。
此刻她才明白,為什麽婚禮會被如此形容……
挽着宗銳的手臂走到等待多時的神父面前,管風琴和唱詩班的樂聲也停了下來。
外國神父看起來年紀很大了。他就是給宗銳施洗的那個神父嗎?
說不定,宗銳媽媽的祭祀也是他……
神父先是說了一大堆商羽聽不懂的外文,應該是葡萄牙語。
而後,他轉向宗銳,開口即是荒腔走板的普通話:“新郎Ray,宗銳——”
“你願意娶你身邊的女士為妻,謹遵結婚誓詞,以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并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都對她永遠忠心不二嗎?”②
宗銳很深地看向商羽,像是要把她此刻的模樣深深嵌在腦海中。
“我願意。”
他眼角泛出紅,克制的嗓音也有點悶啞:“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神父又轉向商羽:“新娘Avery,商羽——”
“你願意嫁給你身邊的男士,謹遵結婚誓詞,以後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都願意愛他、安慰他、尊敬他、保護他?并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都對他永遠忠心不二嗎?”②
“我願意。”商羽回答。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聲音打顫,轉眸看向身旁的男人時,眼淚差一點就要決堤。
“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神父點頭,擡起雙手指向教堂高聳的穹頂。
“現在,以聖父聖子聖靈的名,我宣布,你們正式結為夫妻!”②
他又朝宗銳笑道:“Ray,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頭紗被男人掀開時,教堂和鐘聲和管風琴的樂聲同時響起。
唱詩班的人也在為他們鼓掌歡呼。
可商羽什麽都聽不見。
淚水滂沱了她的眼。
宗銳的唇落在她額間的小紅痣上,又細密地落在她濕漉漉的睫毛上。他總喜歡這樣用吻揩去她的眼淚。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安慰她不要哭。
“最後再哭這一次吧,寶貝兒。”
男人貼着她溫柔低語。
“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掉眼淚了。”
**
從教堂出來後,天已經黑透了。
商羽沒有換下婚服,只摘掉了頭紗。這身白色旗袍平常穿也不顯突兀。
男人的西裝外套披到妻子肩頭,他懶散散地松解領口,又将領帶随意纏在手腕上。
——這幅打扮任誰看,都想不到這兩人剛剛才舉辦了一場婚禮。
可他們又是那樣地親昵甜蜜,牽手搭肩的情态都在冒粉紅泡泡,稍一對視,空氣裏都在拉絲。
——任誰看,也都能看出他們新婚燕爾。
挽手走出教堂的前院,商羽遠遠就看見熟悉的老爺車。
這幾天在澳城他們開的都是這輛。
商羽喜歡這種比自己年紀都大的複古老爺車,內地這樣的車沒法上路,到了這邊,宗銳就立刻搞來了一輛給老婆過過瘾。
看着男人紳士地為自己拉開副駕門,商羽眯起眼朝他笑:“我們去哪兒啊?”
——她知道他不會就這麽帶她回去的。
今天是專屬于他們的日子。
浪漫如他,怎麽可能就此罷休呢。
宗銳朝她揚揚眉:“媳婦兒覺着,咱這婚禮還缺點什麽?”
商羽抿唇,眉心微蹙。
缺什麽?
什麽都不缺啊。
今天,是她生命有史以來最美好的一天。
她的婚禮是完美的。
她的愛情是圓滿的。
她一無所缺。
看着老婆一本滿足的小臉,宗銳氣音笑了下,手伸進車內的頂棚摁了下。
一聲細響後,老爺車的頂棚緩慢打開——這是輛敞篷車。
軟篷自動收進後備箱裏,商羽忽然輕呼出一聲。
——後排座椅上一片灼目的紅,滿滿的,都是玫瑰花。
數不清有多少枝,玫瑰花枝多到幾乎要從車門裏爆出來,奪目至極,也浪漫至極。
“結婚哪能沒花。”宗銳擡手抽了支玫瑰,送到女人比鮮花還要明豔的笑臉前,“送給我的宗太太,新婚快樂。”
商羽接過來,仰頭在男人下巴上親了下。
“謝謝老公!”
坐進男人拉開車門的副駕裏,商羽閉眼,深深嗅了下手裏的花枝。
好香啊。
今天的玫瑰似乎格外香,香到澳城的空氣都是甜的。
“我們去哪兒?”商羽又問了一遍。
宗銳發動老爺車,一時語塞:“去……”
說真的,他也沒有特別的目的地。
只想這一天慢點,再慢一點結束。
只想和她像此刻一樣,甜甜粘粘地在一起。
粘一輩子都不夠。
“咱去看你喜歡的夜景,去海邊兜風。”男人打轉方向盤。
“去吃宵夜,去看電影。”
晚風吹亂他的頭發,他的嘴角也不斷上揚:“去跳舞,去喝酒。”
商羽瞪大眼睛看男人:“你不睡覺啦?”
“不睡了。”宗銳轟起車速,笑容放肆又明朗,“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突然擡手,向着空中用力一揚——
玫瑰瓣宛如花雨一般漫天飛灑,簌簌而落。
“我們要狂歡一整夜,私奔到盡頭!”
**
等到老爺車開回酒店,時間已過深夜淩晨。
男人說的喝酒跳舞看電影他們一樣都沒幹,只是漫無目的地開車繞着海邊轉了兩圈。
不論是在路燈下聊天,還是在海風裏相擁,亦或是閉上眼接吻,時間好像都變得特別快,不知不覺都到了這個時候……
洗完澡出來後,商羽潦草地擦了幾下,就開始抱着手機翻照片。
今天的照片不多,但宗銳找的這個攝影師很會拍,鏡頭記錄了他們一起在紅毯上走向祭壇的背影——二樓俯拍的這個角度看起來很有神聖的儀式感。
還有跟神父宣誓時,他們含淚噙笑的對視——男人看向她這個動容又深情到極致的眼神,她看着都想哭。
也是看照片才知道,原來在他倆相擁接吻時,二樓的唱詩班還為他們撒下金色的彩帶……
這場驚喜又精致的婚禮是宗銳偷偷準備的,他們剛才也達成共識,不打算告訴家裏的長輩。
忍住想發朋友圈的沖動,商羽只悄悄給自己的伴娘發了幾張照片。
結果段筱寧覺也不睡了,直接化身成尖叫雞,她先是感嘆宗小爺不愧是愛妻狂魔,不聲不響就辦出這麽浪漫的婚禮,簡直神仙愛情,感天動地!
随後段筱寧又發出羨慕的聲音——她也想要這麽一個教堂婚禮,儀式感滿滿不說,重要的沒有亂七八糟的流程和風俗,只有心意相通,愛意滿滿的新郎新娘。
最後哈欠連天了,她還舍不得挂語音,又問她的婚紗是不是錦都旗袍大師的手筆,還誇她的新娘妝很清透。
商羽笑了:“我沒有化妝呀。”
“我也是去了才知道他偷偷準備了婚禮,身上連支口紅都沒有……”
段筱寧驚訝輕呼,随後又連連啧聲:“怪不得人家都說,愛人如養花呢。”
“你看你那小臉,現在是不是就跟朵玫瑰瓣一樣,越來越明豔漂亮了!”
……
又說了幾句,商羽挂掉了語音。
重新點開相冊,她定定看着自己和宗銳對着鏡頭展示婚戒的合照。
他們都笑得眉眼彎彎,一臉滿足。
背後突然被一個熱烘烘的,帶着水汽的懷抱擁住。
宗銳洗完澡出來了。
看到商羽的手機屏幕,她氣音笑:“還看呢?”
“我想選一張合照洗印出來,擺到咱們的客廳裏。”商羽翻看着照片,又問男人,“你最喜歡哪一張啊?”
宗銳唇邊勾了下,一手撈過床頭的手機。
他已經把最喜歡的婚紗照設成了桌面,不過不是合照,而是新娘的單人照。
——商羽這張回眸是攝影師抓拍的,她臉頰上還挂着淚痕,眼睛卻在笑,整個人都好像會發光一樣,熠熠生輝。
宗銳看着唇邊又翹起來:“我媳婦兒——”
他啧出一聲,偏頭:“真他爹跟仙女兒一樣。”
商羽給老公誇得笑眯了眼,又想起段筱寧剛說的話。
“段筱寧說,我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頭回這麽自誇,商羽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還說,愛人如養花……”
宗銳掀起眼皮看了老婆兩秒,笑:“我妞兒不一直都花容月貌麽。”
商羽嗔了他一眼:“人家是在誇你,說你是上好的花匠。”
男人輕呵:“那當然。”
誇他別的他大概還會謙虛一下,可在疼老婆這點上,宗銳不承多讓。
“來——”宗銳拉開矮櫃的抽屜,從裏頭取出一把剪刀遞給商羽,“你也給咱修修枝子剪剪葉。”
“幹什麽?”商羽愣了下,“你要剪頭發啊?”
“剪。”男人撸了把掃在脖根的發梢,“往短裏剪。就跟你見我大學照片裏那麽短。”
商羽接過剪刀,有點猶豫:“怎麽突然想着剪短了啊?”
“你不一直想看麽。”宗銳擡手抓了抓頭發,“這頭,還是我媽生病留的……”
當初老媽化療,他和他爹都陪着一塊兒剃了光頭。
最後人沒留住,他頭發的倒是留了下來。
說不上是為了紀念還是緬懷,反正一直都沒剪。
現在,是時候都過去了。
他可以為媽媽留頭發,自然也可以為了老婆剪短發。
都是他生命裏很重要的女人。
她更是他決心攜手一生的摯愛……
商羽看着男人那頭标志性的半長發,不敢信任自己的技術。
“要不……還是去理發店吧?”
“你放心剪。”宗銳大剌剌地坐到她身前的椅子上,“剃成光頭你爺們兒也撐得起來。”
“……”
商羽抿唇,依舊猶豫不決。
“怎麽?”宗銳回頭看她,“不想我剪短?”
“還是說——”
他慢悠悠站起身,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壞笑:“怕短頭一會兒紮你大腿啊?”
怔愣兩秒,商羽才反應過來。
某些場景和感覺自動浮現腦海,她紅着臉咬住下唇,戳了下男人的腰。
“你閉嘴……”
宗銳低低笑了下。
不說就不說。
反正他的行動一向大于語言。
拿過女人手裏的剪刀扔到桌上。想了想,桌子一會兒可能也會用到……
男人又謹慎地把刀放回原處。
關上抽屜,他回身把商羽擁進懷裏。
“不說我是好花匠麽。”
他的吻細密落在她肩頭。
“咱就給你這朵嬌花好好松松土,澆澆肥。”
時間久了,商羽幾乎即可就能辨出男人吻的來意。
教堂裏雖然他們也有接吻,但男人的吻只有宣誓的意味,近乎虔誠。
現在……
火熱的唇才印下來,她的肩帶便自動滑落。
身體和氣息都軟亂。
“你是流-氓……”
……
…………
或許是因為男人太熱烈,又或者,今晚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新婚之夜。
商羽覺得自己失控一般,變得……有點瘋。
而且她也很慶幸剛才沒剪宗銳的頭發。
因為……就還真挺紮的。
坐在桌上抖了半天,她都沒緩過來。
兩手捂住臉,她不敢低頭看,更不敢看男人現在的模樣。
“你壞死了……”
他不僅壞,還是個大騙子。
之前還說再不讓她掉眼淚的……
宗銳舔了下唇邊,低頭親老婆汗濕的額角。
“再壞一點兒,好不好?”
“……”
商羽覺着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居然就鬼使神差一般,慢慢蹲下了身……
她好像一只初嘗野味的小獸,急切地啃噬,笨拙地撕咬。
拉鏈磕到嘴唇,鐵石硌到牙齒,她眼淚汪汪,又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和她這點瘋勁兒相比,男人才是真的瘋了。
等重新被他抱回懷裏,他的理智和柔情才回歸。
先是溫柔地揩掉她臉頰上的白點,又心疼地親吻差點裂口的嘴角……
夜應該已經很深了。
外面卻依舊燈火長明。
兩手撐在落地玻璃上,窗外即是她最愛的,那片富麗堂皇到極致的異域夜景。
可商羽卻無心觀賞。
帶她俯瞰夜景的男人是罪魁禍首。
他是不知飽足的餮,是攪動風雲的獸。
在她身後燃起一團接一團的火,又惹出一場連一場的禍……
玻璃上很快騰起濃郁的霧氣。
房內似乎也下起了小雨,水聲淅瀝。
男人嬌養的玫瑰也快開了。
“寶貝兒。”他在她耳邊低低出聲,全啞的嗓音克制至極,也性-感至極,“這兒是頂層。”
這裏是什麽地方?
澳城最頂級酒店的頂層套房,富貴無邊,無人能及。
這是獨屬他們的伊甸園。
男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沒人能看到,也沒人聽到樂園裏的故事。
“聽話。”男人輕哄着,又猛地叼住人後頸,好像某種發狠的貓科動物,“叫我。”
唇瓣翕翕合合地,商羽投了降。
——她能有什麽辦法呢?
他是占有欲和侵略性同時爆棚的雄獸。
她是敗于荷爾蒙,心甘情願被俘獲的雌性動物……
“老公……”
男人一把扭過商羽脖子,吻住她的唇。
女人嬌嬌的呼聲被堵住,他卻嗅到了。
——獨屬于她的,馥郁十足的香氣。
是他的玫瑰在為他全情綻放。
“寶貝兒。”
“妞兒。
“老婆……”
“媳婦兒……”
他一聲又一聲地喚着她。
她是他的小玫瑰。
只能是他的。
**
商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了。
——事實上,她都很慶幸自己還能睜開眼。
昨天的好幾個時刻,她都真切地感覺自己會死過去……
在她醒來之前,男人就很自覺地把機票往後改簽了幾個小時,随後又是殷勤買早餐,又是一通親親抱抱,才哄好被自己欺負慘的老婆。
泡過一個很舒服的熱水澡,商羽也沒了補覺的心思。
兩人從頂層下到地庫,再次坐進老爺車,不緊不慢地出了街。
與昨天去海邊兜風的路線背道相馳,宗銳一路往北開。
人越來越少。
這邊顯然不适合游玩。
但卻是很好的安息之地。
熄火下車,男人牽着新婚妻子的手穿過草長莺飛的墓園,站定在一座石碑之前。
商羽将潔白的玉蘭花插-進墓前的話花瓶裏,擡眸看向遺照中那副和丈夫如出一轍的骨相和五官。
也是到現在,她才知道宗銳媽媽的叫什麽。
——她的名字和她喜歡的玉蘭一樣雅致:
容斯曼
英文名,或者葡萄牙名好像比一般的外文名要長:
Lana De Souza
宗銳蹲下身,輕輕撥開墓碑上的兩顆小石粒。
“媽,我有媳婦兒了。”
“沒忘記您的囑咐——”他扭頭看商羽,淺色的眼眸好像在陽光下發亮的寶石,“找了個,我一眼就特別喜歡的姑娘。”
商羽唇角彎了下,兩手輕抹裙邊,也蹲在了宗銳旁邊。
“媽媽。”
她柔柔出聲,輕輕兩個字,就讓身旁的男人紅了眼眶。
拉上宗銳的手,商羽垂低眼睛,鼻尖也有點酸。
“早幾天就該來看您的……”
宗銳點頭“嗯”了聲,立刻接上:“怪我。”
“就怪你。”商羽嗔了他一眼,很小聲,“是你貪玩……”
男人氣音笑出聲,無奈搖頭:“我算發現了——”
他看了眼墓碑:“我媽要還在,你倆絕對會聯起手來欺負我。”
商羽扁嘴哼了聲,再次看向石碑時,她笑意收斂,眼睫也一點一點垂下來。
“很遺憾……沒有機會早點認識您。”
“不過,我也很幸運。”她頓了下,側眸看身旁的男人,“能有宗銳做我的丈夫。”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早就認識您了——你身上的很多美好,也都留在了宗銳身上。”
很慢地眨了下眼,商羽揚唇:“謝謝您教養出這麽好的男人。”
“也謝謝您,給了宗銳一個完美的童年與家庭。”
牽她的那只大手顫了下。
随即一點一點地用力,将她握得更緊。
一時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一陣微風沒有方向地拂了過來。
宗銳眸光動了下:“你聽到了嗎?”
商羽蹙眉,随即側耳。
——遠處不知道哪裏隐隐傳來叮咚作響。
“好像是……風鈴的聲音?”
宗銳阖眼:“是媽媽的風鈴。”
商羽愣了下,莞爾。
“是媽媽在祝福在我們呢。”
看着花瓶裏微微搖動的枝桠,宗銳唇角慢慢勾起來。
“是她在提醒我。”
“提醒你什麽?”商羽問。
“提醒我,不要忘記她留給我最重要的東西——”男人的目光轉向石碑。
“幸福的能力。”
叮鈴鈴鈴——
風鈴如有回應般,發出更為悅耳的聲響。
宗銳拉起兩人交握的十指:“聽到了嗎?”
“我們一定會幸福美滿,地久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