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完結

完結

光陰似箭, 一晃眼,幾百個日日夜夜又過去了。

生活似乎沒有改變,家庭, 評彈館依舊居于商羽人生天平的兩端, 幾近平等而均衡地分割着她的時間和精力。

她的女兒依舊在一天天長大,平穩又健康的,聰明而活潑的。

帶給她諸多麻煩, 同時也不乏很多幸福感的。

她的丈夫也一如既往地愛着她,愛着他們的家。

年過三十, 宗銳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褪去了少年意氣,可商羽知道,在她面前, 也只有在她面前,愛人依舊會展露他出恣意與脆弱, 保留他的真實與鮮活。

生活似乎也有了不小的變化。

比如家裏的冰箱門幾乎已經給各地的冰箱貼貼滿了, 這幾年, 他們一家三口走過他們新婚時的舊地, 也踏足于許多從來沒去過的地方。

所以日子是相同的, 回憶是豐富的。

哦,要說變化最大的地方,那就是添丁進口了——年前,邵知弦的老婆Tina順利生了個健康的男孩。

家裏的長輩都歡天喜地地看孫子去了, 兩地的評彈館和民樂學校幾乎全權托到了商羽的手上, 這段時間, 她常常蘇滬兩地跑。

吳蘇沒有再開新館, 依舊只有兩間,可商羽西琅街的評彈館做了不少擴充, 除過将毗鄰的商鋪吞并過來外,演出的場地甚至擴展到了水中。

——他們新搭建了兩條船舫舞臺。

這個點子,還是商羽再讀《紅樓夢》時忽如其來的靈感。那天演出完推開窗,迎面便撲來不期而至的春雨,她腦中忽而就蹦出賈母的那句話:聽戲要隔着水才得其韻。

又有什麽,能比江南的水更和評彈相得益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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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雷厲風行的宗總呆久了,商羽的行動力也很強,說幹就幹不過一禮拜,船舫舞臺便在評彈館閃亮登場。

新臺第一場演出那晚,正逢一場牛毛細雨。緩緩駛來的船舫之中,商羽一件素雅旗袍款款落座。

她臉上的神色和笑意都很淡,可撥弄琵琶的指尖一動,百年老河便泛起了歲月的流光。

雨聲,槳聲,彈詞,唱曲全都順着船檐滑下,又一絲一絲地流淌進觀衆的耳裏,沁入到他們心間。

傳統評彈的人文底蘊,以及吳蘇以水為魂的美感在這一刻交融相會,形成一場前所未有的視聽盛宴。

美不勝收。

這場演出的反饋,不亞于商羽當年在暗香園一夜爆紅的架勢。

游客們紛紛買賬不說,官方也做了大力扶持,這段時間,評彈館的水上演出都快成官方推薦的打卡項目了。

元宵佳節當天,吳蘇本地的電視臺,以及央字打頭的媒體,紛紛實時轉播了船舫舞臺的表演。

風頭如此之盛,商老板卻愈發低調,打響開頭的前幾場之後,她就将水上評彈的場子交給了師弟師妹。

不止新場,這兩年她愈發有往幕後退隐的趨勢。一個明顯的信號就是商羽在評彈館的演出場次變少,而在劇團,學校傳道授業的時間變多了。

前段時間,她還正式收了兩個徒弟。

這種收徒,跟以前和師哥師妹一起跟着老爹學評彈不同,也跟當初和駐演嘉賓們的交流切磋不一樣,用奶奶的話說,老時候徒弟們給你奉過茶磕過頭,喊了你“師父”,那你可就真要當得起“師”,也稱得起“父”——不僅要傾囊相授教人本事,也要言傳身教正人德行。

關門弟子,跟自己家裏的孩子也沒啥兩樣了。

商羽也确實把自己精挑細選的兩名女徒弟視如己出,倆姑娘天資都很高,還都很勤學苦練,她就大方地讓出自己的休息時間,加班加點地教人彈詞,帶人評曲。

姑娘們家庭背景都不太好,不是單親供不起學費,就是錢都跑到哥哥弟弟那邊被迫辍學,拜師之後,商羽便自己掏腰包請老師給姑娘們補文化課,以後也打算送她們上大學。

她這麽好,兩個小徒弟自然也跟師父很親,成天跟屁蟲一樣黏她,一會兒幫師父跑腿去滬城,一會兒給師父去養老院送東西,還跟宗意混得跟親姐妹似的。

一下多倆玩伴,當了五年的獨生女希希自然開心。

可有人歡喜就有人憂,宗銳已經明裏暗裏地跟老婆表達過好幾次不滿了:當初說好的,希希上幼兒園後他倆就多過過二人世界,可現在甭說二人世界,跟他搶媳婦兒的人怎麽還越來越多了?!

最近兩天,商羽又忙着帶徒弟在滬城參加考核比賽,接閨女放學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在宗銳身上。

幼兒園裏相熟的家長見了他都紛紛打招呼,也有不少人問商老師最近在忙什麽,感覺好幾天沒見她了。

宗銳輕呵冷哼,京腔京調地回話:“嘿巧了麽不是,我也好幾天沒見我媳婦兒了!”

“诶對,人家忙——比我都忙!甭說您,我現在見人家可能都得預約了……”

接完小祖宗回家,按部就班地伺候大小姐吃飯入寝後,宗銳的身份又從父親一秒轉變為集團總裁。

貓進書房連開兩個跨國會議,時間便早過深夜。

拿過私人手機,屏幕行一條未讀消息都沒有。

宗銳嗤出一聲,給自己氣笑了。

得,人不找他,他就主動找別人呗。

快捷鍵撥通老婆的電話,宗銳一條條給對面念叨着:孩子好着呢;奶奶給你做了桂花糕,差人送家裏來了;園子的大鯉魚少了一條,不确定是不是給野貓叼跑了……

恍惚間,他覺着自己又在開會了——只不過這次他成了做彙報的下屬。

末了,卑微下屬也提出自己小小的請求:老婆大人明天有空嗎?晚上一起吃個飯?

商羽“哎呀”出一聲,說她們明天還得比一天,可能回不去了。

挂掉電話前人家還不忘提醒男人帶辛巴去體檢,說黑狗年紀大了,醫生囑咐每過半年就要好好檢查一回……

撂開手機後,宗銳坐在桌前陷入了沉思。

明兒是什麽日子,他媳婦兒八成已經給忘了。

如今在這個家裏面,他的地位,是不是已經排到大黑狗後頭去了……

翌日早上,宗銳卡着女兒上學的時間起床,将早會的時間往後調了半小時,他沒讓阿姨送希希,自己開車把閨女送到了幼兒園。

放女兒下車前,男人提前把晚上的kiss goodbye也給小丫頭了——今天希希放學後會直接跟外公去滬城看小弟弟,不在家過夜。

不過現在看來,他這個安排似乎有些多餘。

本來是為着和老婆過二人世界,才沒讓女兒在家的……

周末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總裁的時間都是精确到分的。早上推遲的那半小時,宗銳一直工作到天黑才找補回來。

好不容易忙活完,宗盛大廈的經理又突然來了電話,說商場裏有緊急情況,還得宗總親自過來一趟。

等司機逆着出城過周末的車流開到地方,商場早過了營業時間,裏面黑漆漆一片。

而剛和他報告情況的經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手機都打不通了。

憋着火兒正想聯系總部時,身後突然有了動靜。

——引擎的聲音。

轉過頭,宗銳立刻被車燈晃花了眼。

可即便不看,他也知道對面來的是什麽車——白色賓利标志性的鑽石切割大燈,在一片黑暗中正如鑽石般閃耀璀璨。

眉梢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男人又趕緊壓了壓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賓利不急不緩地開到自個兒面前。

結婚後第二年的紀念日,他就又給老婆送了輛法拉利跑車,身價大概頂五輛賓利。

後來希希長大,夫妻倆就很少開跑車了,家裏常用的車固定成了空間寬敞的MPV。

可因為是自己的第一輛車,還是熱戀時收到的大禮,商羽最寶貝的還是那輛白色賓利,一直好好停在地庫裏定期保養。

車放了好幾年沒開,女人的車技倒是進步不少,開到宗銳面前後,人在瓷磚地上直接來了個漂移甩尾——比他當初在這兒開車那回,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顯也是學着他當年的模樣,商羽緩緩降下車窗,露出一張明媚的笑臉。

“喲,帥哥——”

她朝男人揚揚下巴:“下班了呀?累了吧,我送你一程?”

“……”

宗銳把舌尖頂在牙根上,才忍住沒破功笑出來。

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下,男人挑起單側眉:“不太合适吧這位女士——”

他朝女人的左手無名指示意:“您先生要知道了怎麽辦啊?”

商羽偏頭,看向手上已經戴了七年的對戒:“我老公嘛——”

她瞟了眼男人和自己的同款婚戒,話鋒一轉:“沒關系啊,你不也是有婦之夫嗎?”

“咔”的一聲輕響,車門解鎖。

商羽看男人的眼神跟帶小鈎子似的:“你太太不介意就好。”

宗銳哼笑了聲,晃開兩條長腿往副駕走。

“不介意——”

關上車門,他很深地睇了眼身邊的司機:“我太太人可忙了,沒空介意。”

“……”

商羽無奈又無言地搖了搖頭,配合男人表演:“那你這太太也太壞了,放着這麽好的老公不管,瞎忙活什麽呀。”

嘴上自己罵自己,唇角卻不由自主地揚高。

說起來也蠻有意思的,以前都是她在嗔,她在鬧,然後男人好聲好氣地疼着寵着,換着花樣逗她哄她。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倆的角色好像産生了一些對調——這個人高馬大的糙男人,現在也可會跟她撒嬌跟她鬧了。

說老實話,商羽還蠻受用他這套的。

自己的男人自己疼嘛。

再說了,在真正接納自己的愛人身邊,即便再強大的人,也會不由自主地變成小孩模樣。

——她很珍惜他如此信任自己,願意在自己面前放出內心的小男孩……

“我們去哪兒呀?”踩下油門的同時,商羽問老公。

宗銳瞥了眼她:“您說了算啊。”

颀長的指尖輕轉無名指上的婚戒,男人眉心動了下:“咱恪守男德三十多年,哪兒有幹這種壞事的經驗啊。”

商羽莞爾,又學着老公的京腔說話:“成,那就等好吧您!”

輕打方向盤,她開出宗盛的大廈,加速向濱河路駛去。

路上倆人誰都沒怎麽說話,可一起向熟悉的夜景時,商羽确定,老公一定和自己一樣,也想起了同樣的回憶:

她第一次開起這輛車時,男人就是在這條路上陪練的;

在澳城辦完婚禮後,他們“私奔”的夜晚也像今晚一樣,月色朦胧,晚風微涼;

還有在美國度蜜月時,他們沿海開了一夜的車,說了一路的話也不覺得累……

原來,他們已經一起走過那麽漫長的路了。

向前看,一起要走下去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開下濱河路到了鬧去,車速被迫慢了下來。

賓利七彎八繞,最後停在一條小巷巷口。

穿過小路,熟悉的匾牌出現在眼前。

宗銳眉梢挑了下,扭頭看空空如也的售票處:“這兒能進?”

“能呀。”商羽回頭朝男人抛了個媚眼,“放心吧,我老公面子大。”

宗銳輕笑出聲,邁步跟媳婦兒走進園林。

算起來,自打結婚後,他們就再沒來過暗香園了。

可這座與他們緣分斐然,也讓他們結緣的園林,似乎一直都沒從他倆的生活中離開過——每次家裏的園林要改景時,商羽總會不自覺地添加一點暗香園的元素進去,有時是長廊上的同款燈籠,有時是探出圍牆的紫藤花……

不到三月,花還沒開好,園子裏只有星星點點的燈火,以及波光粼粼的水色。

一路走到燈光最亮的地方,宗銳一眼就認出這是哪兒。

——正是商羽多年前頂人表演的廳堂。

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她的地方。

還沒來得及回憶感慨,男人的鼻子就動了動。

“什麽味兒啊這麽香?”

商羽朝他莞爾一笑:“你猜?”

宗銳也揚唇笑了。

還用得着猜麽。

他倆燭光晚餐的保留主菜,自然非牛排不可。

“人家工作人員說了,就算玉帝下凡,在這兒也不能用明火。”商羽聳聳肩,望向庭外的湖邊,“所以我就只好換成電的了。”

宗銳走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湖畔的電烤盤。

腌制中的牛排一看就是他們吃慣的那一家,配菜已經在烤盤裏烤得滋滋作響,直冒香氣。

男人的顴骨一點一點升向夜空,扭頭看了眼身邊笑吟吟的老婆,他又試探着問:“你給咱做?”

“本來我就打算做的呀。”商羽扯了下男人的袖子,自己站到烤盤前,自信滿滿的,“你去裏頭擺個桌子,然後等着吃就行!”

“成。”

嘴上應着,宗銳卻沒着急走人,一直倚在門口悄悄觀察下廚的老婆。

結婚這麽些年,他妞兒變化很大,唯獨這點絲毫沒變——廚藝依舊停留在給閨女烤兩片吐司,給老公熱杯牛奶上。

看着老婆撸起風衣袖子一上來就放鹽時,宗銳連忙出聲叫停。

給人解釋了半分鐘火候和加料後,男人籲出口氣:“還是我來吧。”

商羽有點不好意思:“要不你給我說我做也行……”

“不用了。”宗銳擡起小臂解開袖口,很深地看了老婆一眼,“反正咱在家也沒少伺候姑奶奶和小祖宗,早習慣了。”

拿起烤夾,他又誇張地朝裏屋展了下胳膊:“姑奶奶您請——”

商羽笑着橫了老公一眼,随後解下身上的圍裙系到宗銳腰間,扭身進屋了。

男人烤牛排簡直就是輕車熟路,沒一會兒,深夜的庭院裏便飄滿肉香。

倆人都沒吃晚飯,餓得慌。滋啦冒油的牛排上桌,商羽卻沒着急動刀。

紅酒緩緩倒入杯中,高腳杯相碰撞出輕響,女人的聲音落在夜色裏,泠泠溫柔:“老公——”

她看着他笑彎眼睛:“七周年紀念日快樂。”

宗銳很慢地眨了下眼,也笑了。

月色仿佛融進他的眼中,他低頭在愛人玫瑰瓣一樣的唇上親了親:“七周年快樂,寶貝兒。”

“還以為你忘了呢。”

商羽哼出一聲:“怎麽可能。”

她還有點傲嬌地晃了晃腦袋:“昨天晚上你打電話一說一起吃晚飯,我就猜到了。”

他倆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有儀式感,結婚紀念日年年都不落。

至于是照澳城婚禮的時間,還是吳蘇儀式的時間過,主打一個随緣——這兩年都是抓着哪個有時間就過哪個。

七年前的今天,或許就在不久前的某個時刻,他們一起站在澳城的教堂裏莊嚴宣誓,要用愛守望對方的一生……

宗銳輕“嘶”出一聲:“所以老公給你驚喜你不要,想倒過來給我個驚喜?”

商羽斜眼看男人:“不可以嗎?”

“可以啊。”宗銳立刻道,說着他又摸了摸心口:“不過咱以後驚喜前能先別驚吓麽?你這兩天忽遠忽近這勁兒,搞得人怪難受的……”

商羽恍然,連忙起身走到老公跟前:“哎呀,原諒一下我嘛——”

“人家頭回搞驚喜,下次一定争取更好!”她從背後抱住男人脖子,又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正好七年之癢,咱們就當小癢一下~”

宗銳低低笑了下,食指在空氣裏點了點:“那說好了啊,就這一下。”

什麽七年之癢。

就算有,那也是別人的。

他們的七年,十七年,甚至是七十年,依舊只會蜜裏調油,甜蜜如初……

又抱着甜蜜了一會兒,商羽坐回餐桌前,也朝男人面前的牛排示意:“快吃吧。”

宗銳立刻聽出言外之意:“怎麽着,驚喜還沒結束呢?”

他擡頭四望,難掩期待:“還有什麽節目?”

商羽但笑不語。

他們太了解彼此了,給他猜到不奇怪。

但也不能全給人猜着啊……

拿刀握叉的手加快速度,商羽趕在男人前面吃完飯,起身說要去衛生間。

宗銳假裝沒有識破老婆的借口,慢條斯理地吃幹淨盤裏的每一根蘆筍。

等了好一會兒,廳堂外突然響起劃槳聲。

男人一躍而起,快步走到門口。

湖色波光裏,一盞燈籠,一葉扁舟,他的妻子,他的愛人正坐在船中向他劃槳而來。

一如多年前的燈火闌珊處,他初見她那般模樣。

看清商羽穿的是什麽後,宗銳的眼眶又立時一酸。

她穿着他送她的第一件衣服,那條白色魚尾旗袍裙……

早春的天氣還有點涼,劃到岸邊,商羽縮了縮肩膀,手摸到身後拿東西。

拿出的是琵琶包,可打開後,她拎出來的,居然是一把吉他。

宗銳琥珀色的眼睛瞪大:“你會彈吉他了?”

男人的疑問被吞沒在掃弦的前奏裏——這樣熟悉的旋律,正是他多年前彈奏過的。

商羽摁和弦的姿态還不太熟練,可當她唱起歌時,看向丈夫的眼比星星還要亮:

“If I had to live my life without you near me

The days would all be empty

The nights would seem so long

With you I see forever oh so clearly

I might have been in love before

But it never felt this strong…”①

時光如流淌的江河,回憶也伴随歌聲湧現眼前。

八年前窗下船中唱歌的男人,終于等到同一首歌的回饋。

——可他收到的,又何止歌聲呢?

早在很久之前,她便将自己最大的熱情與完整的愛戀,全部回報給了他……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

You oughta know by now how much I love you

Thw world may change my whole life through

But nothing's gonna change my love for you…”①

一曲彈唱完畢,商羽在丈夫毫不吝啬的掌聲中笑低了頭。

——她這樣臺風老練的表演者,哪還會有不好意思怯場的時候。

唯有愛人的誇贊,才能讓大師如少女一般羞紅了臉……

小心翼翼地放下吉他起身,岸上的男人就展開結實的臂膀箍上她腰肢,直接将人從小船裏抱了上來。

擋了下老公要脫外套的姿勢,商羽自己鑽進男人的大衣裏。

雙手環上勁瘦的腰,他的衣服便嚴嚴實實裹住她,他們也宛如連體一般密不可分。

商羽下巴抵上男人胸口,笑得眼睛亮亮:“怎麽樣?我只練了三天哦。”

宗銳低低“嗯”出一聲,嗓音有點啞:“咱名角兒的實力,哪還用說。”

目光掃過帶槳的小船,他唇邊又撩了下:“我面子還真挺大哈,又讓商大師破例給咱演了個專場。”

商羽也回頭看了眼小船:“你知道我評彈館裏的船舫舞臺,靈感是哪裏來的嗎?”

宗銳怎麽可能不知道:“不紅樓夢麽?”

“不止嘛。”商羽縮在男人胸口,輕言軟語也像撒嬌,“還有一個緣由,我不好意思在人前講——”

慢慢擡起眼來,女人的目光柔情似水:“就是你在我家窗下的船裏彈吉他那回。”

“那天在樓上望着你,我好像才真正明白,浪漫,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沒說一句,宗銳唇邊的笑意就多一分,看她的眸光也更深一層。

最後,男人的額頭也輕輕抵在她的前額上:“是麽。”

“那天,你只明白了浪漫的意思麽?”

他沒告訴她,那晚仰頭望向她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一輪獨屬于自己的月亮。

而月亮笑着奔向他的那一刻,浪漫,至死不渝。

商羽粲然。

“老公,我都記得的。”

“盡管我們不再像以前一樣年輕,一樣肆無忌憚。一樣有大把浪漫的時間,可以時時粘在一起。”

“可我們共同經歷過的一切,我都記得。”

擡頭對上愛人的眼,她眼眸灼灼。

“在我的心裏,你一直占據最重要的地方。”

“無論任何時候,你都無可取代。”

眸光狠狠跳了一下,下沉的喉結也是。

宗銳沒有說話,只将頭壓得更低,在妻子的唇上親了一下。

很快他又覺得這蜻蜓點水般的吻不足以回應她,大手随即握上女人的後頸,壓着人就要親下來——

商羽用手攔住了意欲深吻的丈夫。

“還沒完呢……”

宗銳嗤出一聲,又有點不甘地舔了下唇:“還有驚喜啊?”

“那你可得悠着點。”他直勾勾看着她,“否則你男人不保證還能忍住。”

商羽嗔了老公一眼,脫開他溫暖的懷抱,快步往房裏走。

餐桌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撤走了,廳堂中央只擺着一把椅子,以及一把琵琶。

商羽走過去抱起琵琶,娴熟地撥出幾個音後,她回身目光熒熒地看宗銳。

“我還是想唱首評彈給你聽。”

“求之不得。”男人笑着點頭,“唱什麽?”

“唱一首你沒聽過的,一首……”商羽抿了抿唇,“我自己寫的曲子。”

宗銳眼睛一亮:“你自己寫的?”

“嗯。”商羽有點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不是你一直鼓勵我嘗試創作,說創作,才是形成自己風格的第一步,所以我就試着寫了一首……”

“這首曲子叫……”女人頓了下,笑意輕柔。

“叫《溫柔裏》。”

宗銳目光微動:“《溫柔裏》?”

“嗯。”商羽笑着使勁點了下頭,往男人身前走了一步,“我的第一首曲子,獻給我家鄉最溫柔的山水,也送給——”

她深深看着他:“予我靈感源源不斷的,我最溫柔的愛人。”

——溫如江南詩山,柔如三月春水。

在你的山眉海目裏,我看到了。

這世間最溫柔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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