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

“三王子對我朝事了如指掌,該知道柴尚書有一個身子孱弱的公子,這些年為醫好他,柴尚書尋遍江湖名醫,戰事将停時他便有辭官念頭,是陛下再三請求才留下的。”

也就是說辭官不是一時興起。

斯百沼颔首:“原來如此,聽聞殿下與柴小公子關系匪淺。”

柴雪盡感到一絲不對勁,神色收斂:“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後來給我當了幾年伴讀。”

“這麽說,你們很熟?”

柴雪盡點頭,對斯百沼接下來的提問充滿警惕,誰知這人不問了,只盯着他的臉若有所思。

柴雪盡垂下眼皮子,并不擔心從臉露破綻。

因為自二殿下墜湖後,承昌帝對子嗣方面便疑心疑鬼,後請相國寺主持大師給看過,聲稱殿下命裏犯沖,如想順利成人,得遮住真容躲過天道,遂二殿下出現在人前多是佩戴面具。

這也是承昌帝放心他替嫁和親的原因之一。

哪怕知道斯百沼不可能見過二殿下,被這麽看着,柴雪盡避免不了多想。

“三王子在看什麽?”

“哦,想起一則傳聞,說柴公子是京中第一病美人,美到承昌帝欽點他個狀元當探花。”

“……”柴雪盡輕咳,忍住自賣自誇的羞恥,“确實好看。”

“那和殿下相比呢?”

“……”

Advertisement

兩人相對無言。

拜斯百沼多次問及他的事所賜,柴雪盡已然知曉對方意思,扯了扯唇:“都是京中第一美人,誰還能比得過?”

斯百沼放下茶盞,略帶促狹道:“在我看來殿下更勝一籌。”

柴雪盡幹笑了聲沒應答,又聽斯百沼道:“傷寒痊愈前還是少受涼,殿下早些休息。”

臨走留下一錠銀子,讓他找郎中看看。

這一走,直到夜幕降臨,柴雪盡也沒能再見到斯百沼。

月朗星疏,明日又是個好天氣。

柴雪盡放飛白鴿,雙手扶着窗沿,放眼看向鎮中心長街,人影憧憧,倒是比白日裏多了些人氣。

就算郭昌想報仇,大抵不會選這會兒,柴雪盡看向手邊邊幾上的白花瓶,思索一擊必中的可能,良久後嘆息:“不能次次等他救吧?”

柴雪盡無意成為誰的累贅,哪怕身處病中,也想自保。

一個郭昌都對付不了,談什麽掙脫死亡枷鎖?

夜色之下,不遠處的茶樓二層。

斯百沼抱臂倚窗,身後一道黑影低聲彙報各路情況。

“……周弘譯暫時沒在京中露過面,前些日子城郊的相國寺有一位貴人入住。”

“目前未能尋到辭官的柴尚書蹤影,仍在全力查找。”

“昨日有很多陌生面孔出現在寧平小鎮,其中便有耿東策。”

“京中已尋到見過柴雪盡的人,畫像正在送來的路上。”

有沒有那副畫像已經不重要了,斯百沼腦海浮現所謂的‘二殿下’那張莫名勾人的臉,最讓他記憶猶新的是那雙眼。

眼尾微挑的深褐色貓兒眼,一颦一笑靈動的像只小狐貍。

而傳聞中的柴雪盡也同樣因這雙眼得了承昌帝的喜愛。

他的游神讓黑影不敢動彈,深刻自省是不是哪裏有遺漏。

在這提心吊膽裏,還是另一道身影看不下去了站出來讓人先下去。

“王子,你對柴雪盡很感興趣,是因為他長得好看嗎?”

“在你心裏你家王子就是那麽膚淺的人?”斯百沼抵着下颚,“我在想客棧裏即将遇襲的病秧子該怎麽活下來。”

“王子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整個東夷也就這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徐離風敢這麽說話。

直來直往,沒什麽腦子,也因此成為他身邊唯一值得托付的影衛。

斯百沼道:“沒那閑心,他要死在這,只能歸于命該如此。”

徐離風不懂,撓撓頭:“可他是和親的皇子。”

“我們還在歷朝境內,和親皇子死了,該讨要賠償的是我們。”

算來算去,東夷還會因禍得福。

他對柴雪盡的生死不管不問,讓徐離風更困惑了:“那王子在街頭還救他?”

由着柴雪盡被郭昌帶走侮辱了,對東夷的贏面更大。

斯百沼被噎住了,轉身對上徐離風不解的清澈眼神,呵斥道:“你懂什麽?”

徐離風迷茫:“對啊,我就是不懂才問的。”

斯百沼:“……”

“王子,每個被郭昌盯上的美人下場都很慘,他在床上癖好獨特。”徐離風将走訪得知的事說出來,“他看上誰必須弄到手,皇子落到他手裏會很慘。”

“你想讓我救他?”斯百沼問。

徐離風搖頭。

斯百沼難得有了急躁,催了聲:“那你說這麽多幹什麽?”

“為王子做好他死狀凄慘的準備。”徐離風如實說。

斯百沼一股血氣上湧,罵罵咧咧往外走:“你想讓他死,我偏不如你意。”

冷不丁被扣帽子的徐離風瞪大眼睛,什麽?

他張嘴欲喊斯百沼為自己辯解兩句,卻不知為何他家王子跑得如陣風,眨眼便消失在樓下。

身為王子的随行暗衛,徐離風很有職業操守地速速跟了上去,還是不明白他家王子對柴雪盡反複無常的原因。

想了半天,還是認同先前的結論——三王子就是膚淺。

月上中天,客棧一片死寂。

沒有打鬥的痕跡,連店小二都不見了。

斯百沼心裏一沉,難道是回來太晚,人被郭昌帶走了?

來不及走樓梯,在剛進門的徐離風眼裏,他一躍踩在樓梯扶手上再輕跳便落在二樓走廊,身影微閃到裏面客房前,房門開半扇便看不見了。

徐離風動作再快,也只來得及看見斯百沼的一片衣角,片刻後,從門裏伸出一只手飛快擺了下又縮了回去。

徐離風一壓眉心,眨眼跳窗走了。

客房內的景象讓斯百沼大吃一驚。

原以為會被帶走的柴雪盡曲着腿踩住跪在地上的郭昌後背,端着粗糙的瓷碗慢吞吞喝藥,大約太苦,他皺巴着臉,可愛得緊。

随郭昌來的四個家丁雙雙背靠背捆着,橫躺在地,人事不省。

如若不是清楚柴雪盡的身子有多弱,斯百沼險些以為他在扮豬吃老虎。

停頓的時間裏,柴雪盡終于喝完藥,反手将碗扣到郭昌頭上:“掉下來就得當一輩子太監啦。”

郭昌抖了抖,哭喪着臉向斯百沼求救:“大、大師,救命!”

“我可救不了你。”斯百沼嗅到空氣裏一絲很淡的花香,去看柴雪盡的指尖,“打算怎麽辦?”

“放了。”柴雪盡松開腳到旁邊落座,“或者大師有好的建議?”

不等斯百沼婉拒,便見郭昌一手扶碗一手撐地往柴雪盡跟前爬,哀求着:“我、我自願跟着公子做牛做馬,別放了我,求求公子收留我。”

見多識廣如斯百沼也疑窦重重,這位郭公子和午間态度千差萬別,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柴雪盡輕瞥,郭昌頓時像被駭住定在原地。

他道:“不用,我消受不起,郭公子還是走吧。”

郭昌還想哭兩聲賣慘,卻将柴雪盡面上已有不耐煩,什麽都不敢說,唯唯諾諾往外退。

“等等。”柴雪盡說。

郭昌眼睛亮了。

柴雪盡指指地上的四個家丁:“一起帶走。”

郭昌的眼如同熄滅的蠟燭暗了,挨個用巴掌抽醒家丁,垂頭喪氣地走了。

客房靜下來,柴雪盡推開窗,眼角餘光發現斯百沼還在看他,大抵在想他怎麽在郭昌手裏活下來,還把人弄成那副對他俯首稱臣的奴才樣。

他知道,卻不說,也不趕人走,就那麽同斯百沼耗着。

最終斯百沼先耗不住:“有事叫我,我在隔壁。”

柴雪盡似笑非笑,目送斯百沼替他關上了房門。

斯百沼在窗前站定,招來徐離風,神情嚴肅:“再去查查柴雪盡,要更詳細的情報。”

直覺告訴斯百沼,事情不太對,隐要超出掌控了。

第二日斯百沼沒能見着柴雪盡,他病了。

驚吓加重了傷寒,柴雪盡在病榻上燒得人事不知,叫也叫不醒,臉頰紅得活像熟爛了的櫻桃,一捏便出水。

斯百沼請來郎中,那胡子花白的老爺子捋捋山羊胡,欠身撐開柴雪盡的眼皮,又把着脈皺起眉。

這姿态很像要坐地起價的庸醫,斯百沼也跟着皺起眉。

老爺子将柴雪盡的手塞回被子裏:“你和他什麽關系?”

斯百沼:“和給他治病有關聯嗎?”

老爺子:“有,是朋友就早些送他回家,免得落葉歸不了根。”

這話裏深意很容易讀懂,斯百沼語氣很沉:“他怎麽了?”

“中毒,一種罕見的毒,快要入肺腑,再過不久就死了。”老爺子直言,“他身子弱也和這毒有關。”

斯百沼擰眉,這麽說來毒在柴雪盡體內存在數十載,身處京中,又是尚書之子,誰能下得手?

“我解不了他的毒。”老爺子嘆息地搖頭,“眼下該先讓他退燒,你看呢?”

“麻煩了。”斯百沼道。

老爺子自藥箱裏取出針匣擺開,叫旁觀的斯百沼:“扶他起來,露出肩膀。”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