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

在他手上數次吃虧的郭昌笑臉微僵,知道這并非場面話。

得不到解藥,郭昌心有不甘,低下頭顱苦苦哀求:“公子,我知道錯了,往後不會再做欺男霸女的歹事,只求你放我一條生路。”

柴雪盡翻舊賬:“那晚我警告過你,是你不聽勸非要進房。郭公子,世上最欠缺的便是後悔藥,你求我,我也沒辦法。”

在濰嶺江鎮,郭家就是天。

身為郭家獨苗的郭昌說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

順風順水二十年的郭公子生平第一次嘗到惡果,心有不甘還對膽敢威脅的柴雪盡生出怨恨。

本想着裝裝樣子把解藥騙到手,再伺機報複,誰知柴雪盡一口咬定說沒辦法。

郭昌不信,他下的毒會沒解藥?

就是在騙人,郭昌氣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只得忍辱負重道:“好,那我明日再來,公子總會看見我的誠心。”

管不住要找死的人,柴雪盡神色淡漠:“随你。”

臨走前,郭昌惡狠狠剜了眼轉傘的斯百沼,一條指哪打哪的看門狗,等他重振雄風的那日便要當着這條狗的面欺辱柴雪盡。

招恨的斯百沼摸摸發涼的後頸,問:“我得罪他了?”

“你打過他。”柴雪盡好心提醒,提着傘回客棧裏,“他很記仇。”

一個有仇當場就報的明言另一個憋着找機會報仇的小人性子,畫面清奇,斯百沼無聲笑了。

“你和戎棟通過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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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告訴他在哪裏而已。”

柴雪盡随口回答,尋到店小二,懇請對方幫自己煎藥,還遞過去一小塊銀子。

店小二看他的眼神晦澀不明,沒接銀子只接過藥包,轉身去忙活了。

不收錢肯幫忙的事怎麽看都透着不妥。

柴雪盡心裏不安,站定片刻,便聽斯百沼輕聲慢語道:“我說過郭昌在鎮上仇家很多,不巧,那小二是仇家之一。”

所以剛在客棧門口的事對店小二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大仇得報呢?

柴雪盡恍然大悟:“還真是意外收獲。”

雨下到傍晚将停,天際罕見有豔陽從描繪着金邊的雲朵間冒出來,粉紫色的天大片壓過來,宛如潑墨揮灑出的仙境。

柴雪盡在二樓看臺煮茶,清香陣陣,不多時對面空位便有人不請自來落座。

窗戶大開,春雨過後的風竟是暖的,混着泥土的腥氣與萬物複蘇的青草香。

臨近窗沿的是一個巴掌大的玻璃魚缸,那日單裝魚的簡陋空缸今日已有了小塊鵝卵石及供玩樂的假山水草,彩色四方片兒游來游去,好不自在。

斯百沼屈指彈了彈魚缸,見四方片兒受驚一般鑽進假山裏,翹起唇角:“你對它不錯。”

“委屈它待在這一方天地裏,好點是應該的。”柴雪盡手指白淨,捏着青色茶盞的指腹卻很粉,難以分辨是燙的還是本就是如此暧昧的顏色。

意識到盯着柴雪盡指腹遐想的行為過于變.态,斯百沼不自在轉開視線:“打算一直養着?”

柴雪盡抿了口茶,故作輕松道:“我也想。”

但他們清楚這未必是一件能完成的事。

柴雪盡是因為早知小說結尾,無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拼到一線生機。

斯百沼則是想到面具男透露的內容,真如那人所說,那柴雪盡到東夷當真生死難料。

“不逃了嗎?”斯百沼又問。

身為東夷的三王子這麽問未免太怪,柴雪盡期盼着問:“你想放我走嗎?”

澄靜漂亮的眼裏倒影着斯百沼高深的臉龐,他似乎全心全意等着自己回答,很渴望,仿佛自己是他唯一的仰仗。

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席卷了斯百沼全身,此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感受到自己在被需要。

斯百沼心底油然而生莫名的貪念,他想這麽漂亮的人如同煙花轉瞬即逝實在太可惜,為什麽不讓他多活些時日?

念頭在腦海打個轉,斯百沼視線又落在柴雪盡被茶水浸濕過的粉唇上,嬌嫩妍麗,唇形飽滿似熟桃,會是甜的嗎?

下流的欲念宛如關不住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待斯百沼回神不禁惱怒,氣自己輕易受柴雪盡所誘想些髒東西,也惱柴雪盡明知容貌惑人,偏恃靓行兇,實在可惡。

斯百沼垂眸不看那會蠱惑人的妖精,盯着茶盞裏橙黃色茶湯道:“來不及了。”

在山腳下遇見他的那刻起,柴雪盡就不可能逃開既定的命運。

美人計失策的柴雪盡一點不生氣,若是連他這點美色都抵抗不住,斯百沼靠什麽打天下?

不過還是失望的,臉是他目前唯一能利用的武器,沒能起作用,那便只能另尋出路。

他不想死。

“我請三王子喝茶,望來日在東夷能得兩分照拂。”

斯百沼有些心不在焉:“小王能力有限,恐怕幫不上忙。”

這是婉拒了。

柴雪盡頓時心涼,原以為的不是和親替身也只是他以為,是他想太多。

認清現實,柴雪盡連個場面話都不願說,無聲自嘲笑了笑,便低頭重新煮起一壺茶。

斯百沼被他苦澀悲怆的笑刺了下心,不由得解釋道:“待你與父王完婚,會是東夷最受保護的人,那時用不着小王幫襯。”

這與先前提及的養魚有異曲同工之意。

柴雪盡無法告知他自己慘烈的下場,強顏歡笑:“希望如此。”

一陣象征不詳的預兆降臨在斯百沼心裏,他皺眉:“那時小王不便與你多接觸。”

柴雪盡沏一盞新茶推到斯百沼面前:“嗯,三王子有難處,我并非強人所難者,三王子別往心裏去。”

東夷王室有諸多未對外告知的祖訓,眼下他還沒正式成為東夷王室,斯百沼不能違背規矩,欲言又止片刻只好用茶堵住了自己的嘴。

沒關系,等他祭祖後就會知道自己今日的為難。

最後柴雪盡捧着魚缸,眉眼帶着惹人憐的哀愁走了。

斯百沼心裏好一陣難受,說不出的煩悶,待回到房內,左思右想不對勁,叫出了徐離風。

如墨夜晚,小雨似絲線。

徐離風被斯百沼招招兇狠的進攻招數打得潰不成軍,又一次險些挨打後,徐離風跳開,蹲在屋頂龍脊上,舉起雙手投降:“王子,我認輸,我打過你!”

“太弱了。”斯百沼渾身濕透了,抹把臉坐到徐離風身旁,“不抓點緊永遠是我的手下敗将。”

從小到大就沒贏過的徐離風皺巴着臉不反駁了,主仆兩像呆頭鵝似的任由雨淋着。

徐離風突然道:“王子是為他煩惱嗎?”

“誰?”斯百沼下意識問,又極快否認,“沒有,怎麽可能?”

“你喝完他的茶就來拿我撒氣,是因為想到他和王成親,以後要叫他額吉郁悶的嗎?”

“說了和他沒關系。”

“我不信。”徐離風不懂人情世故,看事情的角度自然也不同,“他生得那樣好看,又會自保,很合王子的心意。”

徐離風一根筋,認準的事誰說都難改想法。

斯百沼氣極反笑:“照你這麽說,我會喜歡他。”

徐離風狂點頭。

“反正他是去東夷和親的,與我還是與父王成親都差不多。我喜歡就該弄到手,與其鬧出王子和後母淫.亂醜聞,不如在最初向父王說明把他搶過來,是嗎?”

徐離風兩眼放光,語氣頗有些被他冤枉的憋屈味道:“王子心裏就是這麽想的,還非嘴硬說和他沒關系。”

斯百沼捏捏指骨,陰測測道:“這是你的想法,聽着,我沒這麽想過。下次再亂編排我和他,給你腦袋擰下來。”

語氣過于兇殘,徐離風縮縮脖子:“那王子也受到他的影響了。”

這是供認不諱的事實,斯百沼無法狡辯。

徐離風舔舔唇上的雨水:“王子,你以前從來沒有為別人犯過傻。”

斯百沼沒好氣推開徐離風湊過來的腦袋,起身快步往客棧裏跳。

冒雨切磋,還淋雨閑談确實夠傻的。

換完裏衣躺上床的斯百沼單手枕在腦後,這些日子來,數次反常都與柴雪盡有關,似乎真如徐離風說的,他動了不該動的心。

不管柴雪盡是何身份,明日戎棟來了後,他是東夷的三王子。

而柴雪盡只能是前去和親的歷朝二殿下周弘譯。

他們是既定的沒血緣關系的父與子。

牛毛細雨瀝瀝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斯百沼在樓下靠東一角看見了頭戴幕籬的柴雪盡,身旁是位風華正茂的青年,對方衣着華麗,帶有佩劍,後有兩個太陽穴鼓鼓的仆人。

哪怕素未蒙面,斯百沼瞬間猜出這幾人的身份,倚着樓梯看了少頃,轉身欲另尋桌子落座。

“大師,這邊請。”戎棟出聲請客。

斯百沼回身,戎棟露出個和煦的笑,不露山不露水,将情緒藏得極好,比柴雪盡道行高許多。

此人知道和親的是誰嗎?

斯百沼和戎棟那雙黑葡萄似的眸子對上了,意味不明道:“我坐在這怕是不合适。”

“我家公子想謝謝大師。”戎棟搬出了一言不發的柴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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