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
瘦了。
這是時隔多日斯百沼再見柴雪盡的第一想法,不知戎棟怎麽安排的,還沒到東夷,人先快餓死了吧?
以東夷的天氣,柴雪盡這如風吹就倒的身姿頂不住。
身旁同行的使者團代表邊問凝駕馬過來,她是東夷朝內少有的女官員,生得英氣,常年混跡男人堆,性子也大大咧咧。
先前同行的幾位使者以傷未痊愈為由留在驿站,邊問凝臨時來頂替的。
“小王子在看什麽?”
斯百沼收回視線:“你在人堆裏挺玩得開。”
邊問凝聽出了禍水東引的意思,她笑道:“別說我,那就是和親的皇子?”
那邊談話還在繼續,挑起的車簾完全遮擋不住柴雪盡那張我見猶憐的臉龐。
邊問凝看呆了:“好漂亮,比永春郡落的小郡王還好看。”
“小郡王聽見這話該傷心了。”斯百沼涼涼地說,“你追着他跑果然是因為那張臉。”
“哎呀,別說的我那麽膚淺。”邊問凝眼睛都不眨,很快激動地狂拍斯百沼的胳膊,掩蓋不住的興奮,“快快快,他對我笑了。天吶,我真的要淪陷,他才是真正唯一純白的茉莉花。”
斯百沼也瞥見柴雪盡的低頭淺笑,确實好看,但哪裏值得邊問凝跟打了雞血似的叫?
斯百沼一言難盡:“你能不能矜持點?好歹是個二品武将。”
丢得不止她的臉,更是東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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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問凝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麽?像他那樣的美人生平少見,能多看就多看。”
在欣賞美人這方面,斯百沼渾身是嘴也詭辯不過邊問凝,只好閉緊了嘴巴。
看着看着,邊問凝皺起眉頭,一把揪住斯百沼:“小王子,我怎麽記得歷朝和親來的是皇帝最疼愛的二皇子?”
連邊問凝都看出問題來,戎棟的表面功夫做得夠差勁。
斯百沼并未明說,只道:“怎麽,心疼美人了?”
“那送親使對他一點兒不恭敬,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但那姓戎的态度很不好啊。”
因破廟一事,邊問凝對戎棟印象非常差,加上像只随時會咬人的瘋狗,更不喜了。
斯百沼不置可否。
邊問凝輕啧了聲:“美人病還沒好吧?吃住都在馬車上,誰都養不好。”
“你別動歪腦筋。”斯百沼警告她,“他和小郡王不同。”
“在小王子心裏,我是為美色昏頭的色狼嗎?”邊問凝很想為自己争辯兩分。
斯百沼斬釘截鐵道:“是。”
邊問凝:“……沒那麽一定吧?”
斯百沼要笑不笑道:“去年春,永春郡落外十裏的矮山叢,還要我說的再清楚點嗎?”
臉皮厚如城牆的邊問凝臉頰可疑紅了,眼神閃爍,連忙投降:“是我,別說了。那個什麽,他再美也不是小郡王。”
斯百沼悠悠道:“怕就怕在這,你連小郡王都扛不住,他那樣的美人對你勾勾手指,能不心動?”
邊問凝設想柴雪盡趴在車窗對她勾手指的畫面,眼神都直了。
不用她回答,斯百沼已然知曉答案,不禁搖頭。
假使他真單槍匹馬先行回海雅部落,邊問凝遲早會成為柴雪盡手裏的棋子,還是心甘情願被使喚的那顆。
“收起你對他的可憐心,那小美人不是嬌花。”
“聽起來您很了解他。”邊問凝眼帶促狹,“難道徐離風說的是真的?”
斯百沼額角青筋猛地一跳:“少聽他亂說,忙你的去。”
邊問凝聽出他語氣裏的厲色,撇撇嘴:“再走三日就到寧平小鎮,他們會一鼓作氣趕過去嗎?”
“不會,穿過前方的樹林有驿站,天色漸晚,應當會在那修整一夜再趕路。”
不光人需要休息,馬也要好好養養。
果然不超出斯百沼所料,很快戎棟身邊的随從來禀,說今晚會在來鶴驿館落腳。
大半夕陽墜入天際,柔和的淺金色光芒從樹枝罅隙裏落下來,照得人暖洋洋。
大抵急于抵達驿站好休息,隊伍的前行速度不僅沒慢下來,還快上許多。
春風裹着暖回大地的溫暖氣息從車窗吹進來,柴雪盡微微仰臉,讓風吹走看書太多帶來的昏沉。
如墨青絲輕輕飄揚,他眉目如畫,側看如迎風飛升的仙,元樂一時看入了神。
“很累了?”柴雪盡回頭低聲問。
元樂猛地搖頭,回想方才自己的癡态,臉頰滾燙:“等到驿站,您能好好沐浴,洗洗疲乏。”
柴雪盡喜潔,這幾日都是在夜晚修整時勉強擦拭,早讓這樣子的湊合弄煩了。
所以能和戎棟談來在驿館留宿一晚,讓他心情好不少。
“嗯,你也能睡個好覺。”
馬車再寬闊,也難睡得踏實。
元樂臉頰更燙了,嗫嚅着:“我沒關系,只要公子好就行。”
柴雪盡笑了下沒說話,望向窗外的天,眼底劃過絲渴求,那是他再難得到的自由了。
樹林很靜,一路走來在夕陽光芒裏宛如畫。
柴雪盡察覺到有人在看他,不由自主擡眼看過去,與斯百沼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對方不偏不倚,比方才還要放肆,眸色在光影交錯間越發幽深,像一頭即将蘇醒要狩獵的猛獸。
柴雪盡渾身不自在,垂眸片刻複又擡眸,似有千言萬語,又落魄嘆了口氣,最終含情脈脈直直地看着。
從小見過他的人就說他這雙貓兒眼生得好,仿佛會說話,勾得誰都愛。
所以他活了十八年,多是順風順水。
成也這雙眼,敗也這雙眼。
斯百沼不為所動,側對着他的左手飛快動幾下,便駕馬往前去了。
柴雪盡微怔,下意識擡頭看向灰藍色的天空,同樣的靜谧。
傍晚挨着近夜,倦鳥該還巢,這裏卻安靜的可怕。
他拿着書籍的指腹微微發白,有埋伏,這次人又是沖着誰來的?
對方沒露面,又藏在暗處,想動手也是兩眼一抹黑,柴雪盡看向那邊的戎棟,見對方身影緊繃,便知這人也察覺到不對勁,稍微放了放心。
很快樹林被抛在身後,無事發生,正因為如此,反倒更不安。
那麽好下手的機會都被舍棄了,只能證明前方有更危險的。
這一猜測出現在柴雪盡幾人心裏,誰也沒開口,按原計劃去往驿館。
驿館門前很平坦,十步遠外是一片淺淺泛綠的草綠芽,紮在地裏的長條木上懸挂四盞半新的白燈籠,寫着來鶴驿館。
柴雪盡不動聲色打量附近,院落不見荒廢痕跡,官路留有長年累月走的印記,做不得僞。
那廂應門的官衙也認識戎棟出示的令牌,這裏似乎是正兒八經的驿館。
種種合理之處都在告訴柴雪盡這裏沒問題,可他心裏始終不安,扶着元樂胳膊下車時隐有一道極為貪婪的目光落在身上,他微垂首,餘光确認不是随行人員,心裏咯噔,腳下便慢下來。
将隊伍其他人安排妥當的戎棟大步流星朝馬車邊過來,他神情過于嚴肅,讓元樂誤認為他要兇人,腦袋發熱伸手擋在柴雪盡身前。
戎棟讓元樂臉上視死如歸的表情震了震,沉默地撥開對方,擠到柴雪盡身側。
離得太近,柴雪盡往旁讓,被戎棟用劍攔了下:“這裏有貓膩,今晚我睡在你房間外側。”
柴雪盡:“那官衙……?”
“是朝廷任命的。”戎棟短時間內說不清楚,“這地方窮,種莊稼只夠養家糊口。”
人還是這裏的官衙,但會不會做出些打家劫舍的勾當便說不準了。
像他們這支隊伍在窮兇極惡的賊眼裏就是一只金燦燦的肥羊,錯過就再也沒有。
危難當前,柴雪盡不會唱反調,思忖片刻:“茶水吃食怕是都不幹淨。”
“我讓自己人準備。”戎棟道,“你別睡得太沉。”
萬一有個什麽,好歹能跑。
柴雪盡應了。
進院子裏,馬廄前又見到斯百沼,這次對方身旁還有一道高挑的倩影,正揮着馬鞭興高采烈說着什麽,幾乎沒對他露出過笑臉的斯百沼眼神縱容,唇角的淺笑很溫柔。
兩人并肩站着,一個活潑英氣,一個溫和近人,倒是天造地設。
柴雪盡頓悟為什麽斯百沼不吃他的美人計,很簡單,他再漂亮也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而斯百沼顯然喜歡張揚的女孩子。
小說裏沒明寫過斯百沼到底喜歡男人還是女人,他被死亡預告急昏頭,病急亂投醫,難怪會被拒。
意識到這點,再回想馬車上那一幕堪稱抛媚眼給瞎子看的戲,柴雪盡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太尴尬了。
好歹用錯試出一條明路來,他該從別的角度來尋得和斯百沼的合作,不知為何,這樣反讓他輕松不少。
只是……他進樓前還是沒忍住回頭看看斯百沼,希望他們真能成為普通上下級合作關系。
一衆護衛随戎棟護着柴雪盡走了,旁觀全過程的邊問凝啧啧稱奇:“我以為姓戎的會用大美人當誘餌的。”
斯百沼往嘴裏塞兩片薄荷葉:“他不敢冒險。”
“我看不見得。”邊問凝摸着下巴,“打個賭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