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不知情的喜歡11
盛遠時注意到南庭穿了條白藍相間, 及膝的木耳邊裝飾的連衣裙, 這是他們重逢以來, 她第一次穿裙子,除了頭發比以前長了,笑起來的樣子,比年少時漂亮生動的司徒南更妩媚動人。
其實昨晚盛遠時失眠了, 想到南嘉予的态度,深怕南庭不聽自己的話, 和她小姨發生不快。直到她跑過來, 撲進自己懷裏, 才終于放下心來。
看時間還早, 盛遠時帶她去吃早餐,聽南庭把和南嘉予的對話複述了一遍,盛遠時并未覺得欣喜,反而意識到:這位小姨, 不簡單。她非旦沒有憑借血緣的關系給南庭施壓, 反而安撫住了南庭,估計是考慮到了萬一南庭反彈,會影響娘倆兒的關系, 把南庭推得更遠。
果然是學法的, 看問題比較全面,也更缜密。盛遠時覺得,遇到了對手。先前還天真地計劃在六年之約到期時向南庭求婚,這樣看來, 是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盛遠時頓覺壓力山大。
兩人到達電臺時,時間還早,盛遠時提議等應子銘到了再一起進去,南庭當然是沒意見的。沒過多久,盛遠時的助理到了,他先進去安排,随後應子銘也到了,盛遠時和他握過手後,姿态謙遜地與之交談,南庭默默了跟在他身邊,覺得溫暖踏實。
等盛遠時和應子銘進入直播間,節目負責人和三人簡單地溝通後,深怕嘉賓緊張,貼心地安慰道:“今天的兩位主播都是很有經驗很會帶動氣氛的,幾位放松就行。”
盛遠時和應子銘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內心和面上一樣,從容淡定,南庭則是第一次參加節目的錄制,雖然不露臉,出境的只是聲音,還是緊張到不停地看提綱,一點沒有上席位時的自信。
應子銘見狀對盛遠時說:“剛到塔臺那會兒,也是成天抱着書本看,要麽就是埋頭做筆記,我都擔心她得頸椎病。”
盛遠時聽着,仿佛也跟着經歷了南庭從見習一步步走向放單的過程,他感慨似地說:“她這幾年,變了很多。”
應子銘當然是不知道從前的南庭是什麽樣子,但他是過來人,能從南庭眼裏看破很多事,尤其是微笑背後的堅強,于是他說:“人越長大,越不容易快樂了。”
盛遠時看着應子銘有了白發的鬓角,問:“您家是男孩女孩?”
“是個兒子,叛逆得很,他媽成天和我說,要我有時間多管管。”他說着,神情中多了幾分苦澀與為難,“可整個塔臺,執照的管制只有16個,我哪能退得下來呢。”
面前這位是有着20年指揮經驗的老管制,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指揮過多少航班,經歷過多少特情,然而,對職業的熱情與擔憂,卻始終如一。對于應子銘,除了佩服,盛遠時更多了幾分尊敬,甚至慶幸,慶幸南庭能遇到這樣一位老師,既給予了她工作的指導,也給了她生活的關照。
此次是針對即将到來的十一出行高鋒,電臺分期邀請公路鐵路民航的精英人士,南程作為最近風頭正勁的熱門航空,首先被關注,而有了帥氣的機長,怎麽能少了空管美女?于是,這一期節目就是飛行員與空管穿越電波的一次PK。
主持人子清很快來到直播室,見到身穿飛行制服的盛遠時,眼睛帶笑,聲音甜美,“盛總好,我是子清,稍後的節目由我主持。”然後主動伸出了手。
漂亮女主播那麽明顯的示好,南庭怎麽會看不出來,她看一眼盛遠時,偏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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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遠時紳士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了一下,收手時介紹應子銘,“這位是G市機場,塔臺管制室,主任管制應子銘老師。”
子清和應子銘握過手之後,看向南庭時,帶着些許激動地說:“塔臺第一位女管制,南庭。”言語中笑着握住了南庭的手,“聽說女管制不多,特別佩服你。”
因為她對南庭的友好,盛遠時眼底有了笑意。
距離節目開始還有幾分鐘時,另一位主播才姍姍來遲。當南庭看到走進直播室的,正是前幾天才在航站樓見過的林如玉時,她下意識看向盛遠時。盛遠時像是早就知道一樣,安撫般點了點頭,仿佛在告訴南庭,沒關系,有我在。
怎麽會沒關系?他才把人家列入黑名單,現在又以嘉賓的身份要和人家一起錄節目,這……南庭有點不敢想這期節目錄制的艱難了。
相比南庭的意外,沒去成紐約,被別人頂了學習名額的林如玉是滿腔憤怒。尤其接到這個工作任務,得知自己要替那位臨時被抽調去紐約的主播,接檔這期節目,而作客嘉賓又是盛遠時時,她差點當場和領導翻臉,又不得不服從電臺安排。
林如玉第一次對嘉賓擺了冷臉,子清不明所以,到時間時,她先開場,“各位聽衆上午好,又和大家見面了,我是主播子清,今天我的搭檔是我們電臺的第一美女主播如玉。”
不得不說,林如玉确實是做主播的料,當直播開始,她立即換了個人似地,語調優美地和聽衆打招呼,然後順理成章地切入主題,“對于機場和飛機我們都不陌生,那麽今天作客我們直播間的就是與這二者有着緊密聯系的人,都說一物降一物,他們是如何彼此降服的呢,精彩馬上開始。”
廣告和簡單的介紹過後,進入問答環節,子清先提問盛遠時:“作為一名飛行員,請問盛機長,您每次登機時拎的小黑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呢?”
提綱盛遠時看過,對于他這位老司機而言,那些問題都太淺顯,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準備,他聞言簡明扼要地答:“箱子裏裝的主要以手冊為主,在飛機上必須用到的工作手冊,還有耳機,證件等工作所需要的東西。”
林如玉接下一個問題:“那麽多工作手冊,遇到危險的情況,來得及翻嗎?”
這是提綱上沒有的問題,卻也難不住盛遠時,他神色平靜地答:“不是遇到所有的情況都需要翻手冊。”他注視着林如玉,指了指自己的頭,“也有記憶項目。”看似是在回答問題,又像是提醒她凡事動腦,想好後果。
林如玉看向他的目光有不滿和怨恨,但終究是問:“飛行是需要聽空管的嗎?”
盛遠時一笑,“這是必須的,飛行的全程都要聽管制員的指令,怎麽飛,飛哪裏,飛多高,都要管制指示,天空任鳥飛,但不是任我們飛。”
這明明是事實,但林如玉是外行,再加上有之前的沖突,她愈發覺得盛遠時的那句“天空任鳥飛,但不是任我們飛”是在提醒她什麽。
子清對于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全然不知,被林如玉搶了一個提問盛遠時的機會,她還不能當場表現出來,只能微笑着繼續,“管制工作會很枯躁嗎?具體都做些什麽呢?”
應子銘本想讓南庭作答,帶她來,就是給她鍛煉的機會,他一個老頭,相信聽衆也沒什麽期待,但南庭卻示意他先說。于是,應子銘就簡單地介紹了一個管制的工作內容,或許是覺得确實挺枯躁的,擔心聽衆都睡着了,他舉了個小例子,“這份工作也是充滿了人情味的,有時候遇到外航的飛行員,飛到北京區的時候,會很有興趣地對我們說:能給我指指長城在哪嗎?如果天氣晴好他們可能會找一找,要是真的看到了,他會覺得非常壯觀還給你分享他的心情。”
聽起來确實很有愛,子清聽笑了,又問南庭,“平時工作的時候也是有電腦輔助吧,那些屏幕上的那些斑斑點點是什麽?”
“除了耳機話筒,我們工作時必備的工具是雷達。”南庭很認真地說:“雷達屏幕上顯示的都是雷達信號,每一個點代表一架正在執行任務的航空器,就是飛機,上面承載着包括機組在內的上百人的生命。”
節目就這樣看似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子清都是按照提綱走,除了喜歡多向盛遠時提問外,一切如常。到了林如玉這,她總會不按理出牌,問些相對敏感的問題,比如,她會問盛遠時,“聽說你們的收入很驚人,不介意給聽衆朋友們透露一下吧?”
子清都皺眉,拿胳膊碰她一下表示提醒,林如玉卻假裝不明白。
盛遠時則說:“如果把收入和責任、壓力放在一起衡量,尤其是在當今的經濟社會發展的現在,我們的收入也不算特別高。”
林如玉還會問南庭,“聽說空管都很任性,根據自己方便指揮,你任性過嗎?遇到極端的情況,或是氣焰嚣張的機長,你怎麽管制呢?”
南庭的眼角餘光瞥見盛遠時看着自己,她說:“波道中的交流通常都是很順暢的,機長會聽從我們的指揮,遇到特情,也會很好地配合,以飛行安全為第一考量。我們有規定的術語,為的是用最簡明的語言,來表達出最準确的意思,确保航空器的平安起降,不會只考慮個人方便。”
林如玉不罷休地盯着南庭,以挑釁的語氣問:“相熟的機長和空管打招呼能插隊先飛嗎?”末了還不夠似地,看向盛遠時,“比如對象是我們的嘉賓,盛機長。”
這個問題雖然是林如玉臨場發揮加上來的,但也并不難回答,标準答案是:飛機的前後順序是根據航班時刻,是各個公司向總局先申請,給批複之後大概有一個順序。另外,還有專門的流量部門,負責排序,所以,不是看空管心情,喜歡讓誰先飛就誰先飛。
可林如玉卻把矛盾指向了盛遠時,再回想前一晚南嘉予對盛遠時的奚落,南庭不知道哪裏上來的勇氣,或許也有些沖動,她竟然在一個收聽率很高的節目中,注視着盛遠時說:“如果是他,我會同意。”
原本要發聲,替為她解圍的盛遠時頓時噎住。
應子銘也是一怔,看向南庭的目光除了意外,還有隐隐的責備之意。
至于林如玉,得逞般沒有再繼續下去。
一個小時的節目算是有驚無險地錄制完成,子清主動上前找盛遠時合影,這種場面盛遠時經歷過太多次了,處理起來也算得心應手,他請應子銘和南庭一起,與子清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就以接電話為由,退出了直播間。
應子銘沒急着走,而是問子清,“剛剛我們是直播,還是錄播,能剪輯嗎?”
子清一笑,“不能啊應老師,我們是直播,你們剛剛的話,聽衆已經都聽到了。”
應子銘的臉色就真的不太好了,他看了眼南庭,沒再說什麽。
南庭乖乖地跟在師父身後往外走,經過林如玉身邊時,聽見她說:“為了盛遠時,還是那麽沒原則啊。”
南庭停步,她擡眸看向妝容精致的林如玉,“機場那件事,我不想道歉,更不想解釋,因為導火索是你自己。而我是在機場是幫旅客拎包,還是做管制,都是我自己的事,沒有防礙到你,希望以後再有機會見面時,不會成為你攻擊我的武器。至于黑名單,我雖然覺得沒必要,可事情已成定局,我還是尊重他的決定。就像你說的,航空公司那麽多,你也不是非南程不可,所以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最後,南庭幾乎是語重心長地和她說:“不要再和他起沖突,後果你承擔不起,況且,要說得罪你,那也是我,和他沒有關系。”
林如玉已經領教過盛遠時的厲害,她确實也不敢輕易招惹盛遠時,但是,“就因為他把我列入南程的黑名單,我失去了去紐約學習的機會!”林如玉說着,眼睛都紅了,“你知道那是多難得的機會嗎?你知道我有多努力才獲得這次機會嗎?司徒南,像你這種不勞而獲的人永遠不會懂,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在職場有多難!”
确實是難,可這種難并不完全是沒有背景造成的吧?從邁進空管學院那一天起,南庭認為,人生最難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接受,接受生活賦予你的,所有的壞。
但是這些,她無法說給林如玉聽。所以最後,南庭只說:“以前,對不起了。”
對不起沒有用心來交朋友;對不起利用了你的心裏,讓你陪我打發了那麽多寂寞又珍貴的年少時光;對不起,再不能成為朋友。
回機場的路上,盛遠時問她和林如玉說了什麽,南庭不答反說:“你別再和她過不去了,她也挺不容易的。”
對于她的這份同情心,盛遠時頗有些無奈,“今天是他為難我們在先,我已經什麽都沒說了,否則,就憑臺長姓喬,她馬上就會下崗,她卻還不知收斂,在臨近尾聲給你挖了個天坑。”想到南庭那句會讓他先飛的話,盛遠時都說:“你不應該那麽說,我也不可能讓你那麽做。”
回到塔臺,應子銘把南庭叫到了辦公室,他身為師父,第一次冷下臉來訓斥南庭,“你身為管制,在那樣的場合下,怎麽能說出那麽任性的話?你知不知道說錯一句話,是可能影響整個管制生涯的?”
南庭從沒見他發這麽大的脾氣,自知有錯的她,半句反駁都沒有。
見她低頭不語,應子銘嘆氣,“你和盛遠時的關系大家都知道,這要是聽不見廣播也就罷了,要是被業內人聽見,讓別人怎麽想你?這樣一個公私不分,沒有原則的管制,下達的指令,以後誰還會聽?南庭,你有沒有想過?”
南庭當時确實沒有想到這些,“師父,我知道錯了。”
應子銘是真的動氣了,他轉過身去,“你回去等處罰吧。”
第二天,南庭就接到了停崗通知,随後被調去團委,協助林主任做宣傳和培訓工作去了。
第三天,在航站樓碰上程潇,那位問她:“什麽情況,就因為說了句會讓盛遠時先飛就被遭遇了停崗這麽嚴重的處罰?你們塔臺也太不人性化了。辭職,來做我們公司的簽派。”
也是從那一天起,關于南庭和盛遠時的流言蜚語開始在坊間傳了起來——
“聽說塔臺那位女管制曾經死纏爛打追過南程的總飛。”
“不是追過,是現在還在追,去電臺上節目的時候還在表白。”
“天天坐盛總的車上下班,估計是睡過了。”
“沒睡過盛遠時能為她,在航站樓發威嗎?還把人家列入黑名單了。”
然而這些,也不完全算是空穴來風,盛遠時作為很多女性的男神,身邊突然多了一個她,她被猜測,被議論,被诋毀,都不足為奇,南庭并未覺得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反正當年家裏破産時,她都經歷過,可當她無意間聽見有人說:“那個管制原來姓司徒,是原來G市一家挺有名的私企的千金,後來家裏破産,她爸自殺了……不知道為什麽連名字都改了,估計是她媽改嫁了吧”時,她就不能假裝沒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