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想多多了解你
我想多多了解你
既然無法理解我,那就沒有必要非要去理解我,曲解我本身就是對我的一種傷害。
這讓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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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禮來得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快。
醫生将他的手機遞到我的面前,屏幕上是我的社交軟件頁面,裴禮的聊天框旁邊有一個小紅點。
我擡眼看醫生,他聳了聳肩,“我沒有偷看。”
他說的可能是沒有看我和裴禮的聊天記錄,也有可能是裴禮新發給我的信息,或者是沒有看我的社交軟件的內容。
我不是很在意,因為我只是把他當做了一個比較合得來的陌生人。
就算被陌生人知道了什麽,也無所謂的,他也做不了什麽多餘的事情。
裴禮給我發了很多話,從他的那些感嘆號,就能看出來他有多高興了。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裴禮天真單純呢。
裴禮:我靠!你居然還有臉出現!別以為你之前騙我的事情我會原諒你!現在還想讓我去找你!晚了!!!
裴禮:我開玩笑的。
裴禮:不對啊,為什麽你會在醫院?第六醫院不是精神病院嗎?
裴禮:你怎麽在那裏,你該不會被關起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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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禮:我靠,你別吓我。
裴禮:我這就去找你。
裴禮:你別沖動啊,視頻我會删的,你別想不開,等我。
然後最後一條信息就是剛才發的。
裴禮:你吃飯沒有?
我來回地翻了翻,裴禮發了這麽多的信息,但是外面的聊天話顯示的紅色數字卻是“1”。
我看着醫生,視線對上,他沒有一點心虛,而是朝我笑笑。
“我想多多了解你。”
狗屁。
沒有職業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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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剛吃完午飯不久,裴禮就來了。
他直接大力推開病房的門沖了進來,那架勢,就像要把這醫院給拆了似的。
我坐在窗前的搖椅上,靜靜地看着大喘着氣的裴禮。
他是不是腦補了什麽奇怪的東西,這反應有些過度了。
見到如此歲月靜好的我,他撐在床尾的鐵欄杆上一下子卸了力。
他的屁|股靠着身後的鐵欄杆,見到我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于是我耐心地等他開口,他卻只是努了努嘴,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這時候,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
有點眼熟,又有點陌生。那個男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一看就是行業精英類型的人物。
他一進來,眼神就黏在了裴禮的身上,期間只是抽空打量了我兩眼。
這應該就是裴禮的舅舅了,看起來管得真的很嚴。
也怪不得能制得住裴禮。
裴禮突然拿出手機,點了點然後舉到我的面前,是那個視頻。
“我現在就删,我說話算話。”
這後半句......看來裴禮還在因為我之前放他鴿子的事情氣着呢。
“無所謂了,你愛留着就留着吧。”
裴禮一愣,“你說什麽?”
“你先別笑這麽早,別想太多了,我單純是對這些沒感覺。”
裴禮的笑一下子收斂了一些,“我還以為你給我機會了呢。”
他說這句話沒有顧及到他舅舅在場,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瞄了他舅舅一眼。
他舅舅貌似對裴禮手中的視頻很感興趣。
“我來找你是因為別的事情。”我說。
裴禮:“你先出去呗舅。”
等到他舅出去,我才問:“還記得我們那天在大排檔,你是用什麽理由把我叫出去的嗎。”
裴禮的眼睛亮了起來,但不一會又暗了下去,“記得,你還對那個女生念念不忘啊。”
我白了他一眼,不打算回應他這傻氣的發言,“你還記得我在去找你們之前,我在幹什麽嗎。”
“這是什麽問題,當然記得,你不是在染發嗎。”
“你一開始叫我去,我是拒絕的。”
“是啊,你說你的頭發還沒染完......”
裴禮之後說什麽我都聽不清了。
腦子裏面嗡嗡的。
“你一開始還用這個理由來推脫,後來我一說你之前喜歡的那個女生在,你就去了。”裴禮幽怨着說道。
我只問我想知道的,顧不及裴禮的情緒了,“那時候我給她寫了很多的情書,還讓你代我轉交給她。”
“對,結果每次都是在即将給出去的時候,你又自己要回去了。我還以為你是想自己給情書呢,沒想到單純是慫了。”
“這樣啊......”
“你到底怎麽了?把我叫過來該不會就是為了問這些吧?”裴禮問,“我還以為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對了,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之前放我鴿子不就是因為你進來了......”
裴禮的語氣突然愧疚了。
“我是今天早上,或者是淩晨被我家裏人送進來的。”
“為什麽啊,你家人為什麽要這麽對你?我看你一點事情也沒有啊。你跟我說,我救你出去。”
裴禮甚至用了“救”這個字眼,我不由得笑了笑。
但此時我和他說話的腦子都是恍惚的,身體還硬撐着自己能正常與人交流,但其實意識還停留在裴禮說的那兩句話上面。
我要等我哥染完頭發變成了我還沒染完頭發,我哥把我的情書拿走變成了我自己把送出去的情書拿回來。
怎麽可能呢。
我自己送出去的情書,我怎麽可能會自己拿回來,而我自己還不知道。
如果我每次都是這麽做,裴禮難道不會覺得奇怪嗎,在我下一次把情書交到裴禮手上的時候,他不會說我“不要半路後悔把情書拿回去”之類的話嗎。
他難道不會覺得,在我以為我的情書已經送出去的時候,在哪裏成天擔心忐忑的我很奇怪嗎。
要是我自己把情書拿走,我自己怎麽可能不知道,那我還在那裏暗自祈禱個屁。
一切都是這麽地違和,裴禮卻察覺不到。
抱着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想法,我向裴禮提出的問題幾乎都是那麽地咄咄逼人。
“既然我把準備送出去的情書又拿回來,你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麽等到下一次我送情書的時候,你不會跟我說‘不要又突然反悔,拿回情書’之類的話?”
“我不想打擊你......”裴禮還沒反應過來我這麽突然的問題。
“如果我的情書都是因為我自己而沒能送出去,那為什麽我又會在之後的每一天等待那個女生的回複?”
“你的問題好奇怪,什麽叫因為你自己而沒能送出去,不是你自己突然慫了,不送情書的嗎。”裴禮不解。
“重點是後半句,既然我自己又沒送出去,為什麽我在等女生的回應?”
“我不知道啊。我怎麽知道你當時的想法?我還以為是你用別的方法對人家表達好感了呢。”
我突然就不想再繼續問下去了。
這些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回答,裴禮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從那道鐵軌上歪了過去。
但是我到底想要聽到什麽樣的回答呢,什麽樣的答案才會使我滿意?
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裴禮又怎麽會知道。
我也明白了,他們根本無法真正理解我。
特別是我哥消失之後,我和這個世界都仿佛隔着什麽東西,即使我生活在這個世界,我也不是真正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
這種感覺我很難形容,就像是一顆軟糖包裹着薄薄的糖紙,扔進了海裏一樣。
軟糖會因為海水的壓迫而變形,也會因為自身的重力不斷往下沉,但也會因海水的壓力而使得糖紙無法從軟糖上剝離。
就算海水從糖紙的縫隙滲進去,只會使沾了水的軟糖變得更黏,和糖紙黏在一起。
壓迫感、窒息感、束縛感、被控制感等各種身不由己的感覺讓我不得自由。
我突然覺得我哥消失也沒什麽不好的了,他會選擇從這個世界上離開,大概也是因為這種感受吧。
哥,要是能把我帶走就好了。
哥常常說我是幸福的,但他有沒有想過,是因為他在,我才是幸福的呢。
他幫我擋掉了太多的不堪,才讓我們都産生了我過得很幸福的這種錯覺。
他一定是找到了讓他自己變得幸福的方式了,所以他會選擇抛下我,去抓住屬于他自己的幸福。
這是不是我哥對我的報複,他一直以來都被不公平地對待,所以想讓我也經歷他曾經歷過的。
“诶,你想不想出去。”
裴禮看着我的眼神包含了許多東西,還比以前多了一絲熟悉的情感。
那樣的情緒我在我爸媽的眼裏看到過,好像是——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