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顧嶺秋,只是拿他洩憤而已。】

李千輕輕摸摸少女頭上的粉色三角巾,“好久不見,小雲。”

“是啊,咱們都兩年沒見了,你出去上學,畢業了也不回來,真是氣死了,院長媽媽都想你了,你的電話也打不通,好在,顧先生經常過來喝咖啡,每次都說你很好呢。”雲雲說完,看了一眼門口李千身後跟着的老賈,松開手不再抱着李千了,突然想起正事了:“千哥,有人找你。”

說完,雲雲指了指身後,一扇用法式蕾絲簾子遮擋起來的拱形門。

李千只是笑笑,點頭,跟着雲雲進入了咖啡廳的內間。

咖啡店的硬裝都用溫暖的橙色調,裝修風格與中式現代風格的簡約明朗不同,更偏向西方的繁瑣與精致,除了客人們要用的座位外,更多的裝修都花費在在書籍、擺件、藝術作品上。

李千用大腦回憶着這間店鋪剛裝修好的樣子,不禁感到一陣暖意湧上心頭。

李千微微掀開簾子一角,看見背對着自己,在座位上坐着的男人看起來已經年過五十,頭發花白,只見他面帶愁容仿佛很着急的樣子,李千對着雲雲用手指比了個二,“兩杯冰美式,兩塊兒抹茶蛋糕。”

李千說完,掀開簾子,微微低頭進去。

男人聽見腳步聲音立刻轉頭,并站起來,“李先生。”

李千手掌伸直下垂,“您請坐。”說完直接忽略了男人的伸出的手,坐在桌子對面的位置上。

“李先生,您還記得我吧。”男人急迫地看着對面的李千。

李千審視了一下男人,最終也只是淡淡地眨眼,“王升,我記得,您是做地産生意的?”

李千之所以對男人有印象,是記得五年前的時候,他曾和顧嶺秋一同考察過城北的一塊爛尾樓區,而那塊地當時正是王升打算出手的。

“是!”男人立刻激動起來,迫切地表達自己的來意,“顧總當初城北的那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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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塊地後來已經由顧氏集團和政府一起開發了,現如今已經成了新的富人區。”李千替他說。

“是,當時,我身上背負了很多欠款,不得已轉讓那塊地皮,但根據政府當初開發文件,如果地皮增值,将給原地皮所有人百分之二的增值費用。”

雲雲端上咖啡和點心,然後很快閃人。

李千挑眉,傾身拿了其中一杯美式喝了一口,“所以,您是來要錢的?”

“我大概記得……那塊地當初三十億,現在市場估值有二百多億了,如果給您百分之二……王總,顧氏可不是您的銀行。”

“可……”

李千直接擡手,打斷王升的話,有些不耐煩地歪頭,“而且聽您的意思,所謂的增值費用也是政府答應,您不該往顧家頭上要,畢竟是聯合開發,雙方都在受益。”

“那一邊一半總該有的吧。”王升攤手,一臉吃憋相看着李千,他聽說過李千對外手段厲害,可他也不敢和顧氏政府硬剛,畢竟他自己手頭的項目也都在京城,哪邊都得罪不起。

李千放下杯子,努力耐着性子解答:“心情理解,但,當初這個增值費用在土地買賣合同上也沒有體現,只是政府方的開發文件承諾,買賣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王總,這個啞巴虧,恐怕您得自己吃了。”

商場如戰場,到處都是陷阱,可王升當初買賣土地,也是按着市場估價走的正規流程,顧家沒有趁人之危壓低市價,已經是很仁慈了,現在又反過來想要分一杯羹,确實吃相難看。

“可,這是……如果沒有這份保障,我當初根本不會買這塊地皮。”

“王總,做生意,本就是有輸有贏,哪裏來的保障?”李千低眉看着王升腿邊放着的垃圾桶,語氣無奈。

“小蛋糕不錯,您嘗嘗。”李千說完,面帶微笑地起身離開,沒給王升一分一毫挽留的機會。

走出咖啡館之前李千看了一眼時鐘,十三分鐘,解釋得過去。

一上車,李千說,“去顧氏。”

李千提着在咖啡店打包的奶油蛋糕和茶咖去了顧嶺秋那裏。

兩年的時間,足夠讓一座城市氣象一新,更何況是一棟魔都中最具有标志性的顧氏商廈呢。

李千站在前臺等候,等工作人員的電話結束,告訴他要等半個小時。

李千記得顧嶺秋定制的衣服應該也做好了,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充足,走出顧氏的商廈再次上車,讓老賈帶他去了商場。

老賈跟着李千取了衣服,放在後車箱,李千又趕忙回了顧氏。

“顧總臨時有事,您的預約恐怕要推後了。”

李千剛一上車,老賈就把電話遞給他。

李千拿過來,貼在臉側,“喂。”

“臨時有事,我晚上會早點回。”

“好的。”

電話挂斷,李千依依不舍地把手機遞給老賈,他情緒低落地靠着座椅,伸手摸了摸裝着蛋糕和咖啡的紙袋,鋸齒有些劃手。

“接下來去哪裏?”老賈問。

“回去吧,出來太久,他會不高興。”

車子發動,李千習慣性地看向車窗外,只見大廈門口,一輛銀色轎車上下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她帶着黑色口罩,金黃色的頭發垂落,發頂已然長出斷層的黑色,盡管她身上的衛衣寬松,但依然難以掩蓋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

而細致入微地護在她身側,緊緊跟在她身邊的男人,李千認得,正是沈玉。

沈玉結婚了?

他來顧氏大廈做什麽?他身邊這個懷孕的女子,又是誰呢?

種種的疑問充斥着李千的腦袋,他只覺得後頸在微微作痛,可他的手向後摸去,卻沒有他想象中的血。

“停車。”李千突然說道。

老賈猛地剎住車子,只聽見後頭一聲悶響,他回頭看李千,“李少爺,您沒事吧。”

李千穩住身形,擡眼與他對視,“我沒事,我現在去樓上看一眼,你就在這裏等我。”

這棟樓的設計圖紙李千很小的時候就看過,顧長澤也曾帶他來過幾次,想要到達總裁辦公室不止一條通路,李千可以走消防通道。

二十樓,他跑上去,用了七分鐘。

李千用顫抖的手指按下指紋鎖,綠燈亮起。

他順利推開安全門,此刻,他終于覺得,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踩着柔軟的灰紫色地毯,李千穿過一條暗色的走廊,顧嶺秋辦公室用隔音防震材料搭建,窗戶也被封死,與外界隔絕,只有三套自動循環開啓的空調系統,安全系數極高。

李千喘勻了氣,繞過屏風,輕手輕腳地走到玄關,偷偷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下沉式客廳。

站在顧嶺秋面前的女人低着頭,她眉頭微微皺起,姣好的容貌變得傷懷,李千一時間腿軟,屁股直接重重地坐在了玄關的更鞋凳上。

居然是李洇。

一霎那,李千仿佛全明白了,他終于明白了沈玉背後有李家支持的原因,也明白了……顧嶺秋為什麽囚禁自己。

顧嶺秋讨厭沈玉橫刀奪愛,自然也會讨厭和沈玉有過感情,同時,又曾經和沈玉考入同一所大學的自己。

那麽一切都說得通了,顧嶺秋,只是拿他洩憤而已。

李千眼前自己的手微微顫抖,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被鋒利無比的刀刃狠狠戳了個對穿,溫熱的鮮血遍布全身,從小腹,一路往下,順着褲腿,滴落在雪白襪子上。

他無助地用雙手托住自己的臉龐,捂住嘴巴,試圖用缺氧的方法緩解心口的痛,直到感受到腹部真實的不适,他才緩緩起身,內心的失落讓他全然沒注意自己坐過的凳子上沾染的鮮血。

“我只要‘遨游’,別的不需要,顧氏的餐廳準備了中餐,我還有事,就不陪兩位了。”顧嶺秋從沙發上起身,西服褲裏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就立刻接通。

李洇知道顧嶺秋不願意見自己,她一臉厭惡地看着沈玉,轉身走了。

“知道了。”顧嶺秋挂斷電話,往安全門的方向走,沈玉的跟随讓他覺得煩躁,卻懶得制止。

顧嶺秋走到玄關,看了一眼更鞋凳上的一小塊血跡,眸色一沉,他回頭,看了一眼沈玉,聲音喑啞低沉,“立刻離開這裏,把嘴閉嚴。”

顧嶺秋說完就追了出去,只留下沈玉站在門口淩亂,畢竟,誰家門口也不會突然出現一灘血跡來。

顧嶺秋邊往樓下走邊叫了救護車,直到在十樓撿到躺在臺階上臉色慘白的李千,他把人抱起來,從公司的電梯一路下來,走到大廈門口,救護車也已經到了,他把李千放在輪床上,看了一眼跟着車子過來的醫生,平靜地陳述李千的身體狀況:“他剛剛懷孕五周,沒有色覺,間歇性瞳孔異常,有藥物過敏史。”

救護車開得很急,不太平穩,李千被晃醒,四肢都說不出的發麻發冷,除了……顧嶺秋握住的那只手。

氧氣面罩的塑料味道不好聞,李千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說,“幫我……摘下來吧。”

“閉嘴。”顧嶺秋握緊了手裏的那只手,對着車前大喊,“開快點!”

李千用力全力回握,最終還是抵不過困意,他緩緩閉上眼睛,面罩上的霧氣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醒來的時候,李千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肚子,已經不怎麽疼了,只是腰部酸脹的很。

李千從病床上坐起來,藍白相間的病號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像是披着一條寬大的床單。

思緒一點點回攏,視線一點點聚焦,李千用指背揉了揉眼睛。

他看到一只可愛的珍珠鳥飛在床邊啄着窗臺上的碎屑,李千下床,拉着輸液架小心走過去。

珍珠鳥的背羽是灰色到棕色,順滑結實,圓滾滾的肚子上的白色的柔軟羽毛,翅膀上的彩色側羽則是結實,可以讓小小的鳥禦風而行,翺翔在天地之間。

昏黃的夕陽餘晖下,李千看到一對小小的翅膀輕而易舉地離自己遠去,仿佛,他也自由了片刻。

顧家給了他最好的生路,卻也徹底沒收了他生命中的全部自由。

開門的聲音響起,李千側過頭,看向門口的男人,一道目光毫無遮擋地刺過來,他立刻躲避似地低眉逃開。

顧嶺秋用腳踢上門,緩步走到李千身邊,“你知道了?”

李千扶着窗臺,默默點頭,“不知道沈玉是……用了什麽手段和李家結親的,我覺得他,很危險,很有野心。”

顧嶺秋輕笑,“你在怕?”

李千擡眼,看着顧嶺秋的深黑色的眼睛,心頭一股莫名而來的愧疚之情,幾乎快要沖垮他,李千低着用力搖頭,帶着哭腔說,“我只是覺得…… ”他快要呼吸不上來。

“覺得什麽?”顧嶺秋看着李千的發頂。

李千擡起頭,努力整理思路,“李洇,本來該是你的,我……也不該和沈玉在一起。”

他是顧家的人,承受着顧家的養育之恩,可卻偏偏他卻曾經站在奪走顧家聯姻對象的沈玉身邊。

顧嶺秋伸手拉過李千,手臂收緊把人擠到自己懷裏,語氣中帶着輕描淡寫得随意,“李洇不是物件,想和誰在一起,她是能做主的。”

“那沈玉呢?林芸說的,我和他談過戀愛,你生我的氣,是不是。”李千眨眼,晶瑩的淚珠挂在他的睫毛上。

“都過去了。”顧嶺秋摸了摸李千的泛紅的眼尾,他的眼神裏難得流露出來傷心難過的感情,“你現在還想和他在一起麽?”

李千搖頭,并不想直面這個讓他感到不适的問題,“我想不起來。”

沈家勢力雖然強,可沈玉的出身和沈斌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李洇如果不想屈從,也是可以設法擺脫的。

沈家主要做的是地皮生意,勢力均勻廣泛,顧家世代在波谲雲詭的商場運籌帷幄,顧沈兩家長輩有二十年的交情,一直相互扶持,避免競争,這也是為什麽,沈斌和顧嶺秋的關系很鐵的根本原因。

夜裏李千輸液結束,顧嶺秋就帶他回去。

車上鋪了軟墊,顧嶺秋把包裹嚴實的李千抱上去,卻遭到一通抱怨。

“我好熱。”李千努力從被卷裏抽出手,給自己扇風。

他的臉因為熱度漲紅,耳朵也是,是不止一點的惹人憐愛。

“你還知道熱?”顧嶺秋拿了毯子扔在李千身上,然後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雖然是晚上,但到底是盛夏季節,李千穿着長袖,裹着薄被,車子也不開空調,他只能閉眼調息,盡量心靜自然涼。

連着幾天的将養,李千的不适緩解了很多,只是每天早上起來都能感受到腰部的酸脹,這一點很奇怪,也讓李千對于自己的身體健康再也沒有了自信。

好在,沒有出血,應該是算是好了很大一部分。

李千抽空把那天取回來的衣物一套一套熨燙平整挂在衣帽間,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作為管家的工作。

如果顧嶺秋真的想拿他洩憤,他願意被他永遠囚禁在伊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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