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李千不知道是這樣的情感漠視可怕一點,還是為了恩情不顧一切地付出自己更可怕一點。】

小半個月過去,天氣越發燥熱,窗外的白色玉蘭卻已久開得格外絢爛奪目,仿佛春日永遠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伊莊坐落在山林裏,站在陽臺上往下看去,到處都是翠綠盎然的生機。

“最近怎麽不出去逛了。”顧嶺秋語氣淡淡的,用筷子夾了一塊油菜慢悠悠放進嘴裏。

李千夾了一撮米飯放進嘴裏,斟酌一下,“那我下午去孤兒院看看吧,上次雲雲說,院長媽媽很想我。”

“嗯。”顧嶺秋點頭,給李千夾了一塊水煮魚片,“無聊就到處走走,沒人會攔着。”

李千眼睛睜大,頓時有了光,“好。”

下午顧嶺秋開自己的車去公司,李千就坐老賈的車去了孤兒院。

顧嶺秋只是和李千一起出門的時候會坐老賈的車,剩下的時侯都自己開車,又快,同時也方便,不需要打電話通知。

李千知道顧嶺秋很忙,時間很寶貴,所以他會盡量把顧嶺秋的生活打理好,不讓他再額外操心。

所以,王升在山路上開快車将李千和老賈逼停的時候,李千幾乎是直接拿了搶下車。

顧家作為商界領袖,會碰到的事情很多,所以顧嶺秋從小就被訓練如何保護自己,李千也一樣,只不過他首先要學會的,是如何保護顧嶺秋。

他們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搶法,一擊必殺,最能保護自己和他人。

“下車。”李千舉着搶,站在王升的車前。

外人看來,也許李千的行為确實有些過激,但李千卻後怕,萬一老賈沒剎住車,萬一今天座位上的人是顧嶺秋,那種可怕的後果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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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升舉起手,從車上下來,“李……李先生……”

李千冷酷地用拇指撥動保險,走到男人身前,不耐煩地微微皺眉,“我上次說過了,商場上願賭服輸。”

“但您如果執意想死,我也可以成全。”

李千的低沉冷漠,由于地獄般的回響,讓人心顫。

“可我……債主實在是太多了……我沒辦法……”王升跪倒在地。

冰冷的槍口時刻對準男人的頭部,但李千最後還是垂下手臂,“給我張卡,我給你兩千萬。”

王升擡起頭,被陽光刺的眯住眼睛,因為緊張而流下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一路走到鼻尖,他低頭從手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來遞給李千。

“但如果再有下次攔車,我也還會給您兩千萬。”李千把保險撥回原位,彎了身體拿過卡,在轉身離去前再一次轉頭,“做您的喪葬費用。”

李千上車,把搶放回車底的隐藏抽屜裏。

“李少爺,今天的事要不要告訴顧少爺。”老賈問,把車子調轉方向,躲開王升的跑車。

李千對着車窗的方向側了側頭,看了一眼王升的背影,他已經從地上站起來,扶着車門似乎在和誰打電話。

“不必了,他會擔心。”李千頓了一下。

想到剛才緊急情況下老賈為了躲避王升的車子,車身剛好在路邊的石碑上刮蹭了一下。

“車上的劃痕太明顯,一會您去店裏保養一下,我自己打車去孤兒院。”

李千半路去了他的業務銀行給王升轉帳,卡裏的兩千萬是顧長澤在他十八歲的時候給他的成人禮,四年過去,信托機構已經替他賺了三百萬。

李千把銀行卡放在銀行托管,想着王升收到轉賬短信應該就會過來取,所以就打車去了孤兒院。

他去孤兒院也沒有別的事情,就是想看看自己以前住過的地方,他想努力試一試,找找看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記憶,想找到自己失去的色彩。

院長李磐是個即将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她曾經是政府分配給這所孤兒院的助教,後來前輩逐漸年老,她作為後輩也逐漸成熟,接替衣缽一直帶領孤兒院的工作人員盡職盡責地照顧着孤兒院的孩子們。

兒童游戲區的白色座椅上,她的背影清瘦滄桑,讓人不禁感嘆歲月悠長,不知不覺間将一位年輕女孩悄悄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獨立女性。

“李磐媽媽。”李千走上前,對着女人躬身行禮。

“坐吧,小千。”女人仰頭,微笑着拍拍椅子。

李千坐下,看着操場上嬉笑打鬧的孩子們,主動開始說話,“聽雲雲說,您很想我,所以今天來拜見您,不打擾吧。”

女人溫柔地微笑,點頭,“怎麽會打擾。”她頓了一下,“從孤兒院出去的孩子裏,你是最有出息的,也是最乖巧的。”

李千低頭輕笑,并不否認:“顧家有最好的教育資源,又規矩繁瑣禮儀衆多,誰去了都會有出息,有教養。”

李磐看向李千,手指指向他,語氣堅定,“不。”

“只有你能。”李磐的目光閃爍,“因為你真的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短暫的會面結束,李磐給了李千一張照片,那是李千剛來孤兒院的時候拍攝的。

“每個被抱進孤兒院的孩子都會被拍照留作将來尋親,照片會拍到他的所有物品,你剛來的時候,是帶有一枚玉佩的,只是你太小,孤兒院的人員又太過雜亂,所以就遺失了。”

李千坐在車裏,手指輕輕磨挲着手裏的照片,年代久遠,黑白色的照片,白色邊框早已經隐隐泛黃。

他會想起李磐把照片遞給他的時候說,“本來應該在你十八歲的時候給你,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大學學業好忙,一直沒回京城。”李千知道自己的解釋很蒼白,但不想讓李磐擔心。

“有沒有中意的人了,有機會帶她過來看看媽媽,好嗎。”

李千點頭,“好,院長媽媽。”

視線定格,照片中的小孩脖子上帶着一塊長方形的玉牌,李千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和自己賭氣一般,“你究竟是誰。”

一滴深黑色的血跡滴落在捏緊照片的拇指,李千習慣性抽出口袋裏的絲綢手帕捂住鼻子,在被老賈發現前迅速處理幹淨。

因為倦怠,李千在車上睡着了,車門被打開的時候,他恍然間看到一個高大的深黑色身影将他抱起來。

李千在他的懷裏輕輕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睜開眼睛,“怎麽回來了。”

顧嶺秋把李千放在沙發上,面色沉靜地看着他,“那兩千萬,是怎麽回事。”

李千揉了揉眼睛,把王升來找他的事說了,只是沒說被攔車的事,他怕顧嶺秋沖動。

顧嶺秋蹲下,手臂搭在腿上,給李千脫掉皮鞋,“下次這種人不要見了,外頭的事,你都不用操心。”

“好。”李千晃動了一下小腿,顧嶺秋不耐煩地握了一下他的腳腕。

“別動。”

随後,李千看着顧嶺秋把自己的褲腿翻開一段,他趕緊阻止,“我都沒事了,已經全好了。”

顧嶺秋低頭,用手指輕輕磨挲李千腳踝處不可被忽略的淺色疤痕。

客廳裏的人進進出出,讓李千感到害怕和不安,他伸出手,握住顧嶺秋的手,“神經毒素會随着時間被身體代謝,我不會有事,今天只是困了。”

顧嶺秋起身,他沉默片刻,又将李千抱起來,他略了一眼路過的傭人,“把晚飯送到樓上。”

李千大學的時候曾經在一次戶外認知課的時候出了一次中毒事故。

那次剛好是顧氏集團外派顧嶺秋去國外談判,兩個人頭一次有二十多天都沒見,再見面的時候,李千已經被顧長澤的人接回京城醫治。

期間顧嶺秋也懷疑過,但都被李千的“沒事”給敷衍過去了,等談判結束回來,李千的眼睛已經出現了問題。

後來大概有兩周多周的時間,李眼前一直都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白。

失去光明讓他覺得恐懼,讓他的情緒也變得極端,李千快要崩潰了,直到一個顧嶺秋的懷抱緊緊抱住他,那一刻,他才敢把脆弱的一面徹底釋放出來。

他看不見了,再也看不見了。

也是那一次,他徹底放縱了自己,表達了對顧嶺秋的愛,将自己的全部奉獻給顧嶺秋,李千也是人,就算是再克制壓抑,也會有沖動的時候。

李千用筷子夾起一塊山藥放進嘴裏,清甜爽口的滋味一路穿過喉嚨,将他的惡心感一下子就壓下去了好多。

顧嶺秋則是沉默的,時不時往他的碟子裏夾菜。

“王升死性不改,欠了許多賭債,這樣的人很危險。”顧嶺秋低頭,夾了一塊青菜放進嘴裏。

李千咽下嘴裏的東西,點頭,“我下次不會了。”

“嗯,吃吧。”

吃過飯,顧嶺秋就坐在卧室小客廳的沙發上對着電腦辦公,李千躺在旁邊,倚着沙發扶手,看報紙,腳丫搭在顧嶺秋的肚子和大腿中間。

李千突然發覺不對地坐起來,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仿佛比之前大了一點。

顧嶺秋目光深沉地看着他,“你剛吃完飯,忘了?”

“哦。”李千點頭,又躺下了,繼續看手上的報紙。

顧嶺秋用手掌握了一下懷裏微涼的腳丫,順手扯了毯子給李千蓋上。

李千表面依舊在看報紙,心裏卻隐隐覺得很難過,被報紙遮蓋住的眼睛流出了一道眼淚,模糊了他的眼睛。

其實,那次事故對他的身體影響幾乎是終身的,為他接診的醫生明确說過,他很大概率會在十年內喪失視力,這件事,除了他自己,只有顧長澤和周弗知道,但為了不讓顧嶺秋擔心,他們三個人都心照不宣地将這件事隐瞞了下來。

夜裏李千和顧嶺秋躺在一起,李千緊緊抱住顧嶺秋,眼睛看着窗外,“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沒有。”顧嶺秋否認。

李千從用手臂側着身體撐着起來,俯身在顧嶺秋臉頰上親了一下,“那為什麽,今天會擔心我,其實,你不單單拿我當做那個的工具的,對嗎?”

也不知為什麽,李千今天就是想要知道,想要明白,顧嶺秋對自己,到底是怎樣的種感情呢?

最近他的瞳孔總是會莫名放大,各種生理上的反應似乎也都在緊緊地催促他,想讓他去探索,卻追尋顧嶺秋的感情,內心真正的李千真的怕,怕自己再也看不見,看不見顧嶺秋對自己表明心意。

男人的眸色總是深黑,宛若無星夜空,讓人着迷。

“哪個?”聲音低沉喑啞,同時溫熱的手掌貼合在他的後腰。

“什麽。”李千不由得放大眼睛,顧嶺秋的吻已經落在他的嘴角,後腰也被同時壓緊,帶來身體相貼的暖意來。

良久過後,顧嶺秋松開李千,詢問:“能睡了嗎?”

見顧嶺秋閉上眼睛,李千舔了一下自己腫痛的上嘴唇,他想問顧嶺秋,你為什麽就是不說呢,不說我怎麽會明白。

李千就靜靜看着顧嶺秋,最後實在是等的累了才躺下,閉眼睡了。

李千的呼吸逐漸規矩,顧嶺秋睜開眼睛,環抱的手輕輕撫摸李千的側腰,也才安心地睡着。

第二天醒來,李千看到自己的手環被拆下來放在床頭,不禁想起顧嶺秋早上臨走時趁着他沉睡的時候說過的話。

“出了伊莊就要戴上手環。”

也許是王升的事情讓顧嶺秋忌憚,伊莊的保镖新增了許多,李千在院子的涼亭裏坐着吹風的時候旁邊都有人站着。

只是再嚴格的守衛,也攔不住更加強勢威嚴的顧家長輩。

顧銀龍帶着人過來的時候,李千正在花園包裹的陽房裏修建新到的綠色百合,學名童年百合,與常見的白色和粉色品類百合不同,它具有花葉厚實的特點,看起來更加具有青春活力的氣息。

而且送來的這一批花葉新鮮,枝叉上有不少将開未開的花苞,足夠開好久的。

“花店的人有心了,想來是挑選了最好的幾束,下午再訂些白色玫瑰吧。”李千說。

“是。”傭人說完,轉身就看到透明玻璃窗外站着的西裝革履的老人,正是顧嶺秋的爺爺,全球航運理事會會長,顧銀龍。

李千看花看得入迷,并沒注意到環境中的細微變化,直到轉身時,看到顧銀龍站在自己身後。

“顧爺爺。”李千立刻緊繃直身體,規矩地低頭行禮。

“我過來看你。”顧銀龍擡起拐杖,悠閑地走到李千身邊,轉過頭看向李千,不由得輕笑道:“我們家阿秋,就這樣把你關起來讓你當他的園藝師。”

“小李,你甘心嗎?”

顧銀龍已經年邁,頭發花白,可眼睛卻犀利有神,仿佛能将很多事情一眼看穿。

他自己的孫子,他最了解。

李千內心覺得那點不能見光秘密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扯開,暴露在青天白日中,讓他快要睜不開眼睛。

最後他尴尬地張了兩下嘴,一時間只能用壓低自己的方式來說:“伊莊是少爺的住所,得有貼心的人在。”

顧銀龍點頭,拍了拍李千的手臂外側,“長高了。”

他說完,環視花房,靜靜地追憶過去,不禁感嘆:“我還記得你小的時候很瘦弱,像只病貓似的,最小的克重M17手搶都拿不動……馬術課,幾個孩子裏,你逃得最厲害。”

“是。”李千低頭,拘謹地站在原地,手緊緊貼着褲線,仿佛時刻準備上戰場的士兵。

“可每次,阿秋身處危險,你都會勇敢地去幫助他。”顧銀龍說着,視線挪到李千的臉上。

李千的眉眼清俊明晰,總帶着股幹淨的少年氣,再加上他對外總是不茍言笑的神情,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寒冰一般讓人難以靠近。

顧銀龍卻清楚地知道,李千都是跟顧嶺秋久了,身上也沾了同樣的勁道。

所以,得把這兩個人分開,總在一起會出事情的,顧銀龍特意回國,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李千笑容苦澀地回答。

他知道自己和顧嶺秋身份懸殊,他受恩顧家,所以,他自認為,他為顧嶺秋做什麽都是應該的,與他是否喜歡顧嶺秋無關,只因為這是他一生都要堅持下去的使命。

而顧家,往往不會将他的感情納入考量,不會因為他的喜歡加以利用,只當他的付出是衷心的表達,是對顧家的回報。

李千不知道是這樣的情感漠視可怕一點,還是為了恩情不顧一切地付出自己更可怕一點。

“怎麽會。”顧銀龍搖頭,用手指輕點李千前胸上的衣料,仿佛每一下都在叩擊李千的心,“就算沒有顧家的收養,你也能活着,所以生命應該是你的底線。”

“至于王升的事。”顧銀龍輕啧一聲,“不好不好……”

年老的長者摸摸下巴,語氣柔和,卻也帶着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你做的有點過了,顧家做生意以和為貴,盡量別動刀搶,最近運達那邊的事情還不少,伊莊我會讓人過來管理,你就先回去市裏的公寓住吧,上班方便。”

“是。”李千立刻有所回應。

顧嶺秋回來的時候,李千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坐老賈的車去市區了。

“不許去。”顧嶺秋拉着李千的手把人拉到小客廳,讓他坐在沙發上,“航運的事複雜,你不懂,國外很危險,你知道。”

運達集團是顧銀龍名下最重要的産業,主要是做航運生意和貨物運輸。

“從小我們就跟着顧爺爺各國參觀學習,沒事的,不懂的我學。”李千仰着頭看着顧嶺秋,“況且有保镖一路護送,我也會用搶,不會有事。”

李千用手比了一個搶的手勢,顫顫巍巍地對準顧嶺秋的眉心,穩住後輕輕一擡,嘴巴不自覺地輕微嘟起,“p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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