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孩子沒有母親的陪伴，心會變得扭曲。】
周末晚上，李千如約參加了沈斌的生日宴，還帶了一份價格高昂的禮物，是一套琉璃茶具，精美異常，不過放在衆多公子哥的禮物中就變得十分普通了。
生日宴在一處山上的莊園酒店舉辦，私人車子都開不上來，保密性很高，足夠說明，這場宴會上的表演大概率會很獵奇。
席間的人很多，李千在門口簽到，驗明身份，進入宴會廳，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端了一杯低度酒喝了一小口。
他最近不太愛喝酒，抽煙也少了，他覺得很可能和天氣炎熱有關。
“李總。”一個帶着磁性的男聲在身後想起，李千反射作用地作出反應，回頭，那張溫文爾雅的臉出現在面前。
“沈先生。”他剛一回禮，就聽見身後的腳步聲。
“顧總。”沈玉越過他，和走過來的顧嶺秋打了聲招呼。
李千把想問的話咽下去，沈玉卻突然走近了，在他耳邊做了一個貼面禮。
随後又拉住了他的手腕，欣賞了一下李千手腕上的袖扣，“很漂亮呢。”
“……”李千呆滞地眨眨眼，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顧嶺秋，立刻看起來不太體面地收回手，站直了身體往顧嶺秋的方向挪動了一步。
“我剛來。”他為自己開脫了一句，又轉頭看向沈玉，“沈先生好品味，這是顧氏珠寶的新品，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去同款的。”
沈玉也不拒絕，大方得體地回應，“那多謝李總。”
“不好意思，同款停産了。”顧嶺秋優越纖長的手臂一伸，手指觸碰杯沿，拿過李千手裏的酒杯，随手放在身側地長桌上，
沈玉尴尬地笑笑，喝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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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沈斌走來了，“大哥，那邊有人叫你。”
沈玉紳士地退出兩人的對話，去別處和別人觥籌交錯地應酬了，看起來得心應手。
“來了千千，周葉和他妹妹在主桌呢，你要不要一起。”
顧嶺秋自然是要和周葉一起的，李千看向他，生怕顧嶺秋不願意帶他似的。
看出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沈斌立刻把倆人拉在一起，推着往前面的宴會桌走。
沈家二公子的生日宴自然是有意思的，但對于臺上的表演，李千卻着實沒什麽興趣，他真的不太喜歡暴露的肢體表演。
周葉也帶着周楓離了席，走之前不忘瞪一眼正在抽煙喜聞樂見欣賞節目的沈斌。
好在工作壓身，李千手機的消息就沒停過，不過主要內容都是在敲定後天帶領考察團前往桃花村實的細節。
主桌布菜有專人，李千不需要操心顧嶺秋的用餐，而且有顧嶺秋在，他根本不敢擡頭，生怕不小心看一眼，怕會被日後報複。
“喝湯。”顧嶺秋的聲線本來就冷，冷不丁地出聲更有點吓人，李千立刻放下手機，看了一眼顧嶺秋，按着指令拿起面前湯盅裏放着的玉瓷勺子。
是清淡口的雞湯，上面只飄了薄薄一層分崩離析的油，喝起來了也不膩。
李千喝完了，擡眼去看顧嶺秋，只見他正靠着座椅靠背，目光看着臺上的節目，只是看起來并不感興趣，時不時還在走神。
“要不要去吹吹風。”李千小聲提議。
顧嶺秋回過頭看他，舞臺的音樂很大，李千只能去讀他的嘴唇。
“走吧。”顧嶺秋說，眼尾染着些許疲憊。
兩人走到宴席在的山景陽臺，林聲滔滔，月色如墨，微風吹動，迅速趕走林中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靜谧。
天然的湖面映着一輪圓月，李千看着顧嶺秋月側臉，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遞給他，“顧爺爺說，桃花村的考察，你願意去？有時間嗎？”
顧嶺秋看了一眼李千遞給自己的煙盒，不動聲色地接過了，揣進口袋裏，語氣很淡，“去。”
“如果你很忙，也不用勉強。”
顧嶺秋微微皺眉，略帶傷感地問，“你希望我忙嗎？”
李千沒回答，只別過頭去，悶聲說，你不忙就去吧。
按着計劃，李千結束集團周會，親自開車去顧氏接顧嶺秋，畢竟，公車數量有限，李千也不想給集團司機增加工作量。
只是沒想到顧嶺秋壓根沒有坐他車的意思，李千只能眼巴巴看着人上了公司專車，然後車子就直接在他前面開走了。
李千在原地停了一會兒才跟上。
桃花村位置沿海，開車過去最快也要七八個小時，中間少不得有在服務點休息的時候。
只是李千車子開得快又猛，等顧嶺秋在服務點休息的時候，他早開到下個服務點了，兩個人就這樣錯開了，路上也沒見上一面。
直到路過到了一座沿途城市，李千才接到了顧嶺秋的電話。
“吃飯了。”電話裏的聲音冷淡且平靜。
李千看了一眼控制臺，卻是到了吃中飯的時候，“嗯。”他緩緩減速最後停在路邊的加油站下坡，等顧嶺秋的車子跟上來。
只是沒想到顧嶺秋會下車過來，李千看着後視鏡裏逐漸靠近的人影，不自覺對着後視鏡抓了一把頭發。
顧嶺秋上了副駕，把提着的食盒遞給李千，“吃吧。”
李千抱着食盒，遲鈍地旋轉打開，勺子已經遞過來，他拿過，挖了一勺飯放進嘴裏幹巴巴地品嘗，看起來沒胃口的樣子。
“還惡心嗎？”
李千搖頭，“還好，吃了會想吐。”
後來一路大多數時間都是顧嶺秋開車，李千就在副駕安靜地休息，半睡半醒地反複，一直到桃花村才起來。
李千擡起頭，把座椅調起來，看了一眼車後面，“保镖呢？”
“他們在村子的山下住，沒人會上來。”
李千遲鈍地點點頭，他看過桃花山的圖紙，村落很大，東邊臨大海，想要越過山下的保镖入村，除非有大船。
他開始擔憂了，因為不知道吳瑾月會不會來找他，又能不能找到他。
李千指路，顧嶺秋開車，直到一個安靜的小院門口。
考察人員已經提前到了工作地，正在院落裏收拾。
院子裏種着一顆扶桑樹，開滿了紅花，在綠葉的襯托下格外明媚動人，樹下有石桌和石凳，寬大的院門旁圈出一塊地來，裏頭有幾只雞，對面的院牆邊則支起了一排架子，也長滿了葡萄藤。
“這間房是村子裏條件最好的，因為買得很倉促，只簽了合同，還沒過戶，但是家裏的東西隊員已經幫原住房主搬走了，生活用品都換了新的。”李千如此解釋。
顧嶺秋點點頭，回過頭看李千的臉色有些蒼白便下車，彎腰要把李千從副駕上抱出來。
“我沒事。”李千推脫着，“別人看見不好。”
“是嗎。”顧嶺秋一手扶着車頂看着人，“臉都白了，是有多虛。”
李千摸了摸臉頰，“沒……”
肚子突然一抽動，吓得他的話都斷了，這樣的感覺很奇怪，讓李千覺得很不舒服。
顧嶺秋還是把李千從車子裏抱出來，在考察隊員的幾個人驚訝的目光迎接中進了主屋。
顧嶺秋把李千放在帶着點溫度的土炕上坐下，然後又去卧室外面給李千用紙杯倒了溫水。
李千喝了會兒水，很快就好了，臉色也紅潤了一點。
農村的房子是好，卧室裏也是視野開闊，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院子裏，當然，院子裏也可以看到屋子裏。
考察的人員李千和顧嶺秋都認識，以前也合作過的。
賀堪，就是這個考察隊的隊長，之前王升的那塊地就是顧嶺秋帶着他的團隊去考察的，後期規劃也是他們團隊給做的，可以說是很成功的一個作品。
他比顧嶺秋大一歲，幹練有成，年紀輕輕就成了顧氏專門的土地規劃工程師，年薪百萬。
李千不由得想到自己，盡管大學期間還算努力，三年修讀完所有課程，但就這樣荒廢兩年，往後不知道該如何利用學過的知識自給自足。
他怕，怕自己的事業總要依托顧氏，卻沒辦法。
李千對于成功的定義，大概就是一個項目最終獲益多少，因為他知道，顧嶺秋只對數字敏感。
但他不知道，顧嶺秋後來在那塊地的最中心的位置，訂下了一套居所，那是他給心中确定的愛人親手打造的舒适家。
那是一座真正的夢幻王國，是一座寂靜之城，是一座自由之嶼。
卻是十九歲末的李千不想要的，是李千想要拱手讓人的，是讓李千覺得害怕的。
顧嶺秋出去了，李千就坐在土炕的涼席上安靜地背靠着牆休息。
考察工作內容很多，包括對地勢，山川，經緯，需要采集多方面的數據。
下午一行人吃過山下送過來的盒飯，整頓好行囊，隊伍分成兩隊，李千帶一隊，顧嶺秋帶一隊，一半臨海，一半在陸地進行初步考察工作。
李千對于考察地理的工作并不太能上手，精密的儀器設備和數據他向來頭大，但對于村莊裏的動植物及生物資源這項小內容還能獨立做起來的。
所以他随身帶着相機，和好幾塊電池，拍了好多蟲子和植物。
李千的小隊裏有賀堪，尹濤兩個男孩子，徐夢亦一個女孩子。
和兩個男孩子的不太一樣，徐夢亦的專業是根據測量數據繪制生态圖紙，很類似于樓盤售賣的沙盤，最後桃花村的所有風貌會通過輕微程度的美化凝結在一張圖紙上。
之前王升那塊地的生态圖紙，還是她剛上大學的時候接的稿子，那個時候她也和李千有過工作的對接，一轉眼，她都畢業了，還進了顧氏。
小姑娘的繪畫手法簡明幹淨，李千看過她工作後的很多作品，都很喜歡。
“李千哥，好厲害啊，拍的照片很好呢。”徐夢亦把臉湊到李千手裏的相機上。
“還好吧，有比我拍的更好的。”李千說完也只是腼腆地笑一笑，愛惜地磨挲着手裏的東西，這套專業微成像相機有價無市，是周弗在上大學的時候送給他的，李千一用就是好多年。
主要原因是這套相機小巧靈動，大小和李千的手十分合适，內置頂級，适合随身攜帶。
四個人在山間叢林的小路上行走，一路上聽着年輕人說說笑笑，李千有時也會适時地說話，或是回答，漸漸地就又彼此恢複了曾經的熟絡。
徐夢亦到底是女孩子，體力不及幾個男人，三個人就輪流攙扶她的手，隊伍緩慢且有序地向最高的山頂進發。
“這兩年不見，李總都在忙什麽？”走在李千旁邊的賀堪問，這時候尹濤和徐夢亦走在他們後天兩步的位置。
李千微微一笑，歪頭看向他，語氣中帶點故弄玄虛，“做顧家的管家。”
不想被深問的态度很明了，“你呢，賀工。”
賀堪：“……”
賀堪沒想到李千會這樣稱呼自己，有點驚訝和愕然，“李總客氣……”
李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還叫我小李就行，賀兒。”
別在沖鋒衣外套上的通訊器響起風聲，李千立刻握住那片震動，心髒也有點發麻的感覺。
山上沒有信號，隊員間相互聯系只能依靠自己的通訊器。
結果通訊器裏的風聲停下了。
賀堪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也許是按錯了，不過你可以問問顧總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李千點頭，按住按鈕對着話筒說了一聲，“顧嶺秋，怎麽了。”
“剛按錯了。”對面回答，但說話的人是許瑞。
李千突然覺得有點害怕，因為無論如何，只要自己有需要，顧嶺秋一定會有回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看出李千的神色不對，賀堪把自己的背包拿出來，找到一個機械防摔平板，打開屏幕搜索定位。
“他們的定位停了。”賀堪驗證了李千的猜想。
李千握緊了通訊器，擡頭看了一眼被樹木緊密遮蓋了叢林長舒一口氣，他拿起通訊器，抿了一下嘴唇，“能聽到嗎？”
“收到，李總。”霍生回複。
“你們隊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李千語氣略帶焦急地問。
又是片刻的安寧，通訊器才再次響起來。
“沒事，我們先下山了，你們在海岸邊登頂放好勘測儀就下來。”
是顧嶺秋的聲音，随之而來的，是平板上逐漸開始向山下移動的定位。
李千的心跳逐漸回複正常，可急迫想要見到顧嶺秋的心情卻愈發強烈到無法忽略的地步。
可登頂在即，如果不加快在天黑前完成，那麽之前大家為了登頂的努力都會白費，為此耗費的人力物力，不過是白搭。
李千不允許這樣無意義的事情發生，他像是安撫自己一般，摸了一下手環，“咱們繼續走吧。”
大概用了三個小時，李千帶領三個人完成了登頂工作，終于安置了兩個可以和顧嶺秋那一隊相互成為四邊型的勘測儀。
掃描測量建模正式開始，李千幾乎是用三倍的步速下山，海邊土質松散滑，又臨近黃昏，李千中途幾次都要摔了個屁墩，都被熱心腸的尹濤拉住才僥幸沒事。
等下山，把設備裝車，就迅速往小院的方向趕。
小院門口停着一輛顧家的黑車，顧嶺秋就坐着院子的搖椅上，皺着眉頭讓幾個醫護人員給他處理手腕上的傷。
李千忙下車，什麽也顧不得得往院子裏跑，等到了顧嶺秋面前立刻看到了他白皙手臂內側明顯的兩顆血洞，看起來并不可怕，卻讓李千毛骨悚然，“抓到了嗎？”
顧嶺秋擡眼，視線落在李千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桶，李千轉身走了過去，看到桶裏正在扭動的長蛇，仔細觀察它身上的條紋特征。
霍生走過來，告訴李千：“醫生看了，無毒的蛇。”
“它是什麽顏色，麻煩給我形容一下。”李千趕緊問。
“總體呈現灰棕色，腹部呈淡青色，花紋是鋸齒狀。”霍生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答了。
李千松了口氣，額頭緊張地冒出不少汗來，“好，沒事了。”
入夜前李千踢了一下那個讓人虛驚一場的蛇桶，與其說踢，不如說是用腳去碰，看着蛇跑出院子才放心地回了房間。
這間院子寬敞，正屋有東西兩間卧室，以及外頭的兩間偏房，隊伍裏只徐夢亦一個小姑娘，她住最好的一間西屋，怕晚上涼，霍生和賀堪還幫她燒了一下炕。
顧嶺秋住在東屋，無論是兩人的關系還是隊伍中領導者的地位，李千自然和他一起，屋子裏面一米寬火牆，靠着睡夜裏暖和。
至于霍生，賀堪，尹濤，方儀就住在偏房，男的都好将就，在折疊床上放下睡袋就能睡。
李千給顧嶺秋用柔軟的被子鋪好牆，在旁邊支起自己的折疊床和睡袋，就拉着站在門口慵懶地審視自己的顧嶺秋上床睡覺。
“你第一次被蛇咬，雖然，無毒，但是會有生理性的高熱，必須得暖和地睡，才能好得快。”
邊說着，顧嶺秋的手臂有點熱，李千擔憂地回過頭，把手搭在他的額頭上，焦急地跺跺腳，把人放在火牆上坐下，
顧嶺秋和李千平視，仿佛對于自己的生死毫不在意一般，“你擔心我了？”
李千看着顧嶺秋平靜而又淡然的眼睛，心裏不禁想起了以前，顧嶺秋也是這樣，用各種方式威脅他，吓唬他，就為了讓他妥協。
記得有一次，李千親眼看到顧嶺秋為了不讓自己提前幾天去大學報道，顧嶺秋直接在自己的手腕上割開一道傷來。
當然的顧嶺秋，和現在的顧嶺秋的臉反複重合，神色別無二致。
“多危險，你到底知不知道。”李千帶着怒意說着，伸手拽緊顧嶺秋的上衣領口，壓低聲音，以至于尾音都在顫抖，“我怎麽會不擔心你，你不要用這樣的方式确定。”
顧嶺秋只是看着李千眼底，最好別開眼去，“你想多了。”
“你最好是！”李千少見的情緒激動，松開顧嶺秋轉身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