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競标結束,一切塵埃落定。
李千被顧銀龍的人帶着去了市區的公寓,他被暫時看管起來,顧銀龍已經安排了專業的醫生團隊替他做腦部電擊治療,希望能恢複他失去的記憶。
“手環。”一個保镖對着李千伸手。
李千眼神空洞,然後将手環卸下,交給他,然後看着保镖将自己手環戴上了,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但總歸是難受的。
他少見、略帶嚴肅地皺了一下眉,轉身進入了卧室。
治療會影響他的生命體征,顧嶺秋也許會察覺,所以手環也只能暫時交給別人保管,他也沒辦法。
五天,二十次電擊。
李千就像是久久溺水的人,無論如何掙紮,也無法上岸,每時每刻都煎熬。
“李總,還要繼續嗎?”
“繼續……”李千握緊了椅子上的束縛繩,汗水從額頭滑落到鼻尖,直至到腿上,他的身上都在無法抑制的顫抖,紊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意識穿過一道冗長黑暗的走廊,直到追上一個他這幾日都追了好久的人,“李千。”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不斷響起。
穿過男人的身體,李千終于站在原地,有了踏實的實感,可身體卻随着這個男人移動。
李千明白了,他就是李千,李千就是他。
終于走到一扇大門前,他擡眼,看向大門抛光黑色實木倒影的人影,時間定格,李千審視着這個自己。
Advertisement
嘴角破了帶着漫開的紅,衣衫淩亂,頂着一頭散亂沒有造型的頭發,粉色的西裝外套被扯開了一個明顯的豁口,只有帶着濕潤褶皺微微敞開但白色襯衫可以維持體面。
門被暴力地踢開,李千感受到了自己手裏握着的堅硬的東西,是M17。
他要殺人了嗎?
李千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可卻無力阻止,他只能做自己暴行的旁觀者。
“開門!”他拿起搶,失控一般對着卧室門口的守衛怒吼。
是一片溫熱從眼睛裏流出來,是那個李千流下的眼淚,帶着悔恨,帶着懊惱。
門被打開,李千感覺到有哀嚎從自己的喉嚨處開始發出來。
他看見沈玉同樣衣衫不整地從卧室出來,一副得手的輕松模樣,他對着李千晃了晃自己手機,眉眼間帶着疲憊,“我死了,李洇也會身敗名裂。”
李千拿着搶撲了上去,扼住沈玉的喉嚨,把人掼在牆壁上,“你……為什麽!為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做成這件事……為什麽要毀約!”
全毀了,全毀了,李千把搶對準沈玉的額頭,“你一開始就是利用我!你把藥給李洇和我吃了!”
沈玉并不否認,“李千,沒有利不利用,你不喜歡顧嶺秋嗎?我是在幫我們兩個呀,哈哈哈哈……”沈玉喪心病狂地笑了起來,“這樣我們都有靠山了,還要自由做什麽。”
李千咬着牙看着沈玉,“你……真是瘋了……”
“顧嶺秋看起來那麽在乎你,不過如果他知道你為了他做了這麽多……知道你為了離開他用盡手段,這下你反而又爬上了他的床,他只怕會惡心死你。”
“嘴上說一套,實際做一套。”沈玉靠近李千的耳朵,嘴裏的熱氣吹掃了過去,“……”
李千冷笑着放手,自己後退兩步,“李家不會妥協。”
“你怎麽知道。”沈玉擡起下巴,眼神裏閃過一瞬間的憐惜,再擡眼時卻是瘋狂,“就算李家不會妥協,顧家會要她這樣的當家主母嗎?”
電擊結束,餘留的痛感持續蔓延,李千緩緩睜開酸脹不适的眼睛,便看到眼前站着一個人,他安靜地立在自己面前,李千向着他的方向伸了伸手指,“對……對不起。”
四肢的束縛被一一解開,顧嶺秋鎮定自若地把人從椅子上撈起來。
顧氏集團競标成功,顧嶺秋如願得到了那塊桃花源,卻沒立刻上手開發,反而傾注了大量資金管理生态資源,一時間沒人知道這個未來的掌權者心裏再想些什麽。
等顧嶺秋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顧嶺秋把李千從公寓到樓下一路抱出來,無論是顧長澤還是顧銀龍的眼線,他都毫不在乎,抱着人擡腿上車,命令司機讓車子開到顧氏的醫院。
李千渾身被汗水濕透,像一只貓,卻不像小花那樣胖胖的一團,他看起來很虛弱,是一只可憐的流浪貓。
李千感覺自己的額頭被雨淋到了,他喃喃地說,“下雨了……冷……”
“馬上就到了,堅持一下。”顧嶺秋目不轉睛地盯着懷裏的李千,手臂收緊。
“嗯。”李千糊裏糊塗地回應。
查理一早在醫院的大門等候,等顧嶺秋下車,幫忙一起把李千放在輪床上一路推到處置室。
醫護人員需要空間,顧嶺秋只能松開李千的手,站在床尾等。
查理給李千大概檢查了一下,沒什麽事,李千這兩年體質維持的還可以,血檢報告上顯示除了有些營養不良,他的身體再沒別的異常,孩子也在肚子裏好好的。
“三個月了,該讓李先生知道了。”查理心中充滿愧疚,畢竟李千是他的患者,對他隐瞞病情不符合原則。
“嗯。”顧嶺秋走回病房,門口的保镖替他開門。
李千正睡着,監視器顯示生命體征平穩,顧嶺秋走到床邊看着他,站了一會兒才坐下,給李千攏了幾下頭發,用手托了托他的臉頰。
“李千。”顧嶺秋輕聲呼喚。
“以後我會學會溫柔,別再想離開我,李千。”
天光大亮,李千悠悠醒來,他從病床上坐起來,發覺手環已經挂在了手腕上,他愣了一下下,用手指按壓了一下識別區。
不多時,顧嶺秋從門口走進來,李千緊張地看着他,他的眼睛裏多了很多情緒,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顧嶺秋,為什麽救我呢。”
我為了自己所謂的自由,為了擺脫你的控制,莽撞幼稚地毀了你的婚事,毀了李洇的一生,我是罪人。
同為南海大的優秀學員,沈玉是沈家的私生子,李千是顧家的奴仆,兩個同樣身份低微見不得天日的人很容易就相互靠近,相互幫助。
李千以為沈玉只是因為想要恒峰公司的入場券才答應幫助李洇搞定顧嶺秋。
李千有過猶豫,但看着沈玉身為私生子的艱難曲折,他很難不聯想到自己的命運,最後還是答應了。
李千也想顧嶺秋可以有一個可以時刻在他身邊,對他事業有所幫助的愛人,有高貴的出身,有美好的容貌,李洇是很好的人選。
他把藥下在了顧嶺秋的水裏,可房門卻被反鎖了……
那是顧嶺秋第一次對他發火,無論是誰被利用了都不會痛快的,更何況背叛自己的人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那次李千承受的很辛苦。
“你錯了嗎?”顧嶺秋彎下腰,把臉湊到李千眼前問,又自顧自地搖頭,自言自語,“你有什麽錯,是顧家利用你在先,該我還,所以不用愧疚。”
“都是應該的。”
“不是的……”李千緊緊抱住顧嶺秋,“我不該那麽做。”
顧嶺秋輕按他的後背,問,“那你還走嗎?還生我氣嗎?”
“我不走。”李千的聲音很輕,“把我……關起來,別讓我離開你。”
“這次是心甘情願嗎?”
“心甘情願。”
顧嶺秋緩了一口氣,“你知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什麽。”李千淚眼朦胧地問。
顧嶺秋把手放在他的後腰上,“你懷孕了。”
李千立刻擡起頭,手臂撐着顧嶺秋的肩膀直起腰來,語氣中沒有太多驚訝:“……是之前那個醫療項目……成功了麽……”
顧嶺秋摸了一下他的頭,“對。”
李千只是點頭,然後努力燦然一笑,用手背擦掉眼淚,“那咱們的孩子沒事吧。”
“沒事。”顧嶺秋安撫地揉了一下李千的眼眉,“都好着呢。”
李千低眉,握着顧嶺秋的手,一字一句認真地承諾,“我會為你生下他。”
既然他曾經對不起顧嶺秋,那就給他生下一個孩子贖罪也好,李千安慰自己。
雖然這個孩子遠在他的意料之外,李千并不驚喜,但只要是能顧嶺秋覺得高興的事,他都會去做,做到最好。
顧嶺秋看着李千帶着水光的眼睛,忍不住搓了一下他的眼角,“你是乖寶寶。”
在醫院的輸液結束,李千就被顧嶺秋帶回了伊莊将養身體。
時間一過就是三個月,李千的肚子已經明顯有了突出來的弧度,家裏伺候的傭人卻又增加了一倍。
為了保證私密性,顧嶺秋讓人伊莊僻出來一棟小樓給李千做産房,一到臨産的日子就會有一隊專業的醫療婦科團隊過來給李千接産。
李千每日除了吃飯散步休息,就是看看書報,有時也會選選顧銀龍或是顧長澤派人送過來的古董玩物,其中有不少是孩子的東西,小玉鎖,小桃核之類的。
李千想來,他們應該也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畢竟那麽大的肚子,很難瞞住他們安插在顧嶺秋身邊的眼線。
月份大,肚子裏的小家夥動的厲害,李千總是被鬧醒,顧嶺秋有時也能感覺到肚子裏的小家夥在使勁踢肚皮,坐起來便是一通溫聲的警告。
只是小家夥充耳不聞,甚至踢得更加厲害。
“活潑。”李千面色蒼白地輕撫隆起的小腹,他低垂的眉眼浸滿了溫柔,一臉憧憬地看着自己的肚子。
顧嶺秋坐在他身邊,面色冷淡地翻着手裏的育兒書,“怕是以後會鬧得厲害。”
“那可能會辛苦你了。”李千說。
顧嶺秋“嗯。”
其實李千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這一點查理已經警覺了起來,只是李千說了會親自轉達給顧嶺秋,鑒于之前對李千病情的隐瞞,查理心存愧疚和不安,所以并沒有主動跟進李千是否将自己身體健康的事情轉發給顧嶺秋。
“保到八個月,你的身體就已經到極限了。”查理帶着憤怒的情緒說,剛才電話裏李千居然提出要他重新評估生産月份——延長胎兒離體時間這樣的要求。
“九個月,我不想他有任何閃失。”李千目光緩緩掃過查理胸前口袋裏時常別着的上校勳章,又不動聲色地轉眼挪開,看着窗臺被微風吹起的紗簾,“我聽說,雲峰上校最近回京了。”
“……沒有。”查理不覺間還是心虛地皺了一下眉,又看向這個表面上總是安靜平和的顧家晚輩,內裏居然深不可測。
雲峰回國的事是軍工處的私隐,居然被他這個被囚禁在伊山的人輕易猜中,足可見其不一般。
這件事一旦洩露出來,且不說軍工處會不會懷疑雲峰,單單洩密之責定然是難以推诿。
“哦…沒別的意思…雲家和顧家在生意場上有舊,我突然想起來就問問。”李千低眉将腿上的書頁輕輕揭過,一副只要查理答應就絕不會再提的意思,“至于手術,我心意已決,保胎兒到九個月,無論如何,都是我自己的命。”
“另外,不必回禀顧嶺秋,查理醫生,他事情很多,別打擾他。”
查理雖然心生不悅,但依舊紳士地向李千行禮,李千謙遜和善地回了他一個,然後一如往常地目送他走出卧室。
李千托着肚子,坐在窗臺邊的小榻上向下看洋房裏常年鮮花盛放的玻璃洋房,如今京城已經入了秋季,外院和花園到處都是枯瘦幹癟的落葉,掃了掉掉了掃,唯有這暖活避風的罩子下攏着一段經久不散的春意。
小花從容地跳到榻上,踩着優雅閑适的貓步到李千身邊來,他坐下,依靠在李千的腰側,用爪子夠窗簾上的流蘇,直到爪子勾住了,面無表情地“喵”了一聲,好像在怪李千不幫他。
李千将它的爪子握起來,從窗簾的絲線縫隙裏拿下來,又安撫地摸摸頭,然後不覺間就笑了:“傻貓。”
顧嶺秋回來的時候正看見李千靠在窗邊抱着小貓睡得香甜,不忍打擾,下樓給李千端了飯食,坐在他不遠處的地毯上等着他醒來吃飯。
李千坐起來的時候,一半的太陽産生光暈已經散開很大兩圈,應該是黃昏時候了。
昏暗的光影裏,李千摸了摸膝蓋,坐在地毯上的顧嶺秋睜開眼睛看向自己,“你回來了。”
顧嶺秋低眉,“今天查理來過。”
“嗯。”李千點頭,側過身正坐在窗臺上,看着顧嶺秋走過來,李千握住他伸出來的那只手。
飯菜還是溫的,李千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吃,顧嶺秋就坐在他身側看着。
李千吃得有點多,顧嶺秋及時地阻止,并将盤子挪走,“差不多了。”
“可是很餓。”李千說,他不是在說謊,而是真的很餓。
顧嶺秋身高體長,李千雖然也是正常成年男性的個頭,但到底還是比他差一點。
胎兒雖然才六個月,但已經有三公斤重了,不完全是李千不控制飲食的原因,而是因為這個孩子的體質有點遺傳顧嶺秋的緣故。
他渴求李千身上的資源,并正在将它們轉化為自己的,而保持饑餓感,是抑制它繼續長大的唯一方式。
“我帶你出去走走。”
“走也餓。”李千說着,但還是把筷子放在餐盤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