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顧嶺秋拉着李千的手，兩人緩步走在布滿落葉的亭臺水榭中。
“下個月桃花村剪彩，你想不想去。”
李千搖頭，“不太想……你去吧。”
顧嶺秋沒回答，“先坐。”
李千扶着腰聽話地在鋪了軟墊的石凳上坐下。
顧嶺秋手機響了，“我接個電話。”
李千喘了一口氣，一路走過來很累，感覺難受，肚子裏亂碼七糟的，壓得他不舒服。
他看向亭臺不遠處臺階下站着的面色冷淡的男人，心裏又不由得想到李洇。
他大概明白顧嶺秋為什麽會讓自己懷孕的原因了。
畢竟當初是李千自己親手毀掉顧嶺秋的姻緣，所以顧嶺秋想要他生一個孩子作為對這件事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可李千雖然知道自己是罪有應得，但作為一個從小就渴望自由的人來說，他難免會覺得傷懷。
有了這個孩子，他還能了無牽挂地離開顧嶺秋嗎？
不能，李千的答案很肯定，他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入夜，李千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直到身邊的人握了兩下他的手腕，他才靜下來，“餓嗎？”
“不餓。”李千回答，溫熱的手磨挲了一下他的手臂內側然後一路直到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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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感受到顧嶺秋的手與自己的手正在十指相扣，幹燥的肌膚觸感讓他感到幾分安心，“我生下孩子以後，能否去別的城市生活。”
“可以距離京城不太遠，你有事我随時都會來見你。”李千努力睜大眼睛，側頭想要看清顧嶺秋，“按着常理，孩子也應該……是不能有兩個爸爸的，對吧。”
“對。”顧嶺秋應下，握着李千的手緩緩收緊。
“疼。”
“記住疼，以後就好好和我說話。”顧嶺秋把手扔開，轉身背對過去。
李千從被子裏爬出來，費勁地挪過去，手按在顧嶺秋的肩膀上，“我是為了孩子。”
他只得到了顧嶺秋的沉默。
你是為了孩子？你根本就是是為了躲着我。你想讓我找別的女人當咱們兒子的媽嗎？
顧嶺秋雖然越想越氣，但他沒有躲開李千的手，聲線卻冷的像是淬了冰，“李千，你覺得現在是你說了算嗎？”
“說了補償我，現在又後悔了，是嗎？”顧嶺秋說完，随後拿開肩膀上的手，又扔，聲音卻明顯小了點，“還是說，你就是喜歡騙我。”
“我沒有騙你。”李千不敢再觸碰顧嶺秋，只能倚着床頭坐在枕頭上，“生氣了嗎？”
“你看像沒生氣的嗎？”
“那怎麽辦……我也覺得我越來越不知道怎麽樣讓你開心了，顧嶺秋，你是膩了，對吧。”李千說的很平靜，但确實是他自己的心裏話。
這和他懷孕激素紊亂有關系，總是忍不住想哭。
顧嶺秋把身體側過來，胳膊壓在李千腿上，“你多久沒主動親過我了，自己想過嗎？”
李千擦擦眼淚，略帶懵懂地說：“有嗎？”
顧嶺秋用鼻子出氣，然後閉上眼睛，“嗯。”
李千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好點嗎？”
“沒有。”
……
兩個人這樣玩了一夜，然後才相擁着睡着了。
顧家兩位長輩的态度已然明确，顧嶺秋也沒有對外隐瞞的意思，雖然作為同性伴侶不能大肆舉辦盛大的婚禮，但顧嶺秋還是給了李千可以與自己并肩的身份，他以終身伴侶的名義将自己名下一半股權贈予李千，這算是對外正式宣布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李千看着那份股權轉讓書，遲遲不肯下筆，“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不會。”顧嶺秋握着李千的手，把筆替他握在掌心裏，簽好。李千的字跡，他已經在心裏描摹了千遍，早已爛熟于心。
李千沉默地看着文件上和自己平日如出一轍的簽字，便更加明白，只要顧嶺秋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他自己還是顧家，都會相方設法地替他達成，顧家唯一的繼承者，本就有着得天獨厚的身份優勢。
李千作為股東之一，出席顧氏集團董事會的當天，正是公司十二月份的年會。
他穿了寬松款的定制粉白色西裝，在一衆保镖的護送下進入會議室，如同一個備受嬌養矚目的王室皇子，白皙清瘦的脖頸上帶着如同百合花一般精致的白色領結，中心佩戴着顧氏一族特有的家族勳章，藍色的底色，鎏金的花紋，高貴的象征，而此刻李千略帶蒼白的臉色卻和這場加冕儀式有些不太相配。
最近肚子裏的小家夥無法活潑好動，且晝夜不分，昨夜鬧得李千一整夜都沒有睡好，今早差點就沒起來。
李千在紅木的會議長桌前拄着頭，低垂着眉眼用筆記錄會議內容，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大學校園裏的優等生，不過李千本來就是南海大的優秀學生。
由于這次會議是年關前的最後一次，所以桌子上有公司特意準備的蛋糕和水果，顧嶺秋給李千拿了一個藍莓蛋糕放在手邊。
只是李千沒吃，像是要和他避嫌一樣。
等到了顧嶺秋的辦公室，李千不由得想起上次不太好的記憶，也自然，想起來李洇當時隆起的肚子。
“我和沈玉沒有談過戀愛，都是學校裏的謠傳。”李千邊說邊走下臺階，到了沙發跟前徑自坐下。
顧嶺秋十分不屑地勾了一下嘴角，“你上大學的時候，我每周五定時往返國內外，時刻有保镖盯着你，你覺得我會信謠傳嗎？”
李千伸手從果盤裏拿了一顆栗子放進嘴裏咬了一下外殼，才擡眼看向顧嶺秋，“也是。”
李千并沒有注意到顧嶺秋的話有什麽漏洞。
顧嶺秋拿過他手裏的栗子，在李千身邊緊挨着坐下，耐心地剝開，“今天累不累，晚上想吃什麽，讓家裏做。”
李千咬走顧嶺秋指尖的果仁，手臂後撐着身體，摸摸肚子，“想吃辣的。”
顧嶺秋又拿了一顆給李千剝，“嗯，去爸爸那，可以嗎？”
“顧叔叔今天在家嗎？”李千說完就想要接過顧嶺秋手裏的果仁，沒拿到。
他就又低着頭想用嘴去夠着咬走，卻又被顧嶺秋躲開。
“幹嘛。”李千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眼睛，然後伸手拿了一個別的果幹放進嘴巴裏。
明明是剝給自己的卻又不給吃，李千認為顧嶺秋突然有點莫名其妙，便不想再理他了。
李千吃了別的，顧嶺秋把栗子自己吃了，又給李千剝了一把新的。
“伊莊偏僻，如果你不習慣，生下孩子之後我們也可以去城北的別墅住。”
李千張了一下嘴，往嘴裏放東西手停了一下，他突然聯想到了桃花村，其實，他更向往自然随性随心的生活，只是怕自己說了顧嶺秋又會生氣了。
“好，都聽你的。”
查理醫生給出的體檢報告顯示，李千的身體最多支撐到八個半月，因為他發現，李千的營養不良随着懷孕時長的增加而愈發嚴重。
“他在不斷汲取你身上的營養，不提前終止妊娠，後果會很嚴重，李少爺，抱歉，保胎到九個月，恕我沒有這樣的能力。”
李千随手翻了兩頁報告，擡起頭，看着查理嘴角上揚，“那就按你說的。”
李千的語氣柔和平靜，查理的态度也柔和下來，彎下腰用聽診器給李千聽診。
最後他把聽診器收回箱子裏，似乎是有話要和李千說一樣不肯走，躊躇在原地。
“放心，我不會做對顧家不利的事。”李千摸了摸肚子，“畢竟，我肚子裏也是顧家的孩子。”
“多謝李少爺。”查理點頭，提着診療箱出去了。
股權轉讓導致李千也不得不參與顧氏集團的日常管理中，商業的事他大多都不太懂，只能幫着顧嶺秋在旁邊看看紙質合同。
自從李千偶然發生了一次瞳孔異常放大在衣櫥碰了一下膝蓋以後，顧嶺秋就禁止他過量使用電子産品，這個量，是每天一小時。
所以李千只能看點書。
距離肚子發動的日子越來越近，李千醒着的時候越來越少，大多數時候都在昏睡中養精神。
孕滿八個月的時候顧嶺秋才發現查理将李千日常服用的藥物進行了調整用以延長胎兒在李千肚子裏的時間。
在用藥期強行取出胎兒，會有大出血的風險。
“畢竟是李少爺的孩子，他有自我決定的權力。”查理皺緊眉頭，替自己開解，他是醫生，有尊重病人要求的義務。
顧嶺秋看着他，言辭狠辣平靜，“在我這兒，他沒有這個權力，你只需要想辦法盡快取出胎兒，其他的事遠不是你該操心的。”
“給我三天時間。”查理說完，轉身從走廊離去。
李千躺在病床上，看着查理在輸液港裏注射了一針藥劑，他渾身虛弱地問，“這是什麽。”
“緩解你體內的藥性，李少爺，您随時可能會生産，有個心理準備。”
李千滿頭大汗地點頭，“知道。”
生産的過程很困難，但李千還是把孩子好好的生出來了。
哭啼聲響，李千生下一個男孩，便立刻陷入了昏睡。
顧長澤和顧銀龍都到伊莊來看過。
李千側躺在床上，擡起無力胳膊，用手指輕點嬰兒柔軟紅潤的皮膚，只是一下，他就把指尖收回，然後靜靜看着。
這是他的一部分，也是顧嶺秋的一部分，讓李千幸福的有些過了頭，都開始發暈了。
不真實的感覺讓李千煩躁，可看見這個孩子之後又很快平靜下來。
這會兒顧嶺秋抱着孩子坐在床邊，李千就躺着，靜靜地看着父子倆，時不時閉上眼休息。
生産遺留下來的問題很多，李千身體上的不适只能自己慢慢适應，做不到的事情，顧嶺秋也會幫助他。
顧嶺秋把李千抱起來，帶他去浴室處理。
李千一被放下來，就立刻閃躲地推開顧嶺秋，坐在馬桶蓋上，“你出去，我自己來。”
“你哪裏我沒看過。”
等給李千擦幹淨，顧嶺秋又把人抱會到被子裏窩着，然後自己也躺在李千旁邊抱着他。
他用指背剮了一下李千紅透的耳朵，又用手臂重新抱住李千，輕聲說：“我不說，你就以為我不生氣了嗎？李千，你真的死都不怕，也要離開我嗎？”
“我沒有……”
李千不認為自己那麽做能有什麽危險，但即便是有點危險，但他是不是也該為了顧家的子孫後代豁出命去，這本就是他該做的。
“你是我認定的妻子，不是管家，也不是保镖，你的生命對我來說很要緊，李千，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答應我。”
顧嶺秋的耳語總是帶有誘惑力和潮濕感，李千的耳朵紅的要滴出血來，然後被顧嶺秋迅速卷走。
李千縮了一下脖子，“知道了。”
“李千，我好饞你啊。”顧嶺秋手臂微微收緊，閉上眼睛。
等到耳邊傳來規律的呼吸聲，李千腦海裏緊繃的弦才稍稍松解了下來，他轉過頭，顧嶺秋已經睡着了。
李千費勁的轉了個身，用手摸摸顧嶺秋高挺的鼻梁，然後伸長脖子，吻了上去，那是很輕的一吻。
“對不起。”
顧嶺秋醒來的時候，看到李千的眼皮泛紅，像是剛哭過，他一路從眼角摸到鬓角，果然是濕的。
顧嶺秋把李千抱起來，想哄孩子一樣把他哄着弄醒，“別睡了，晚上該睡不着了。”
李千一睜開眼就主動抱着顧嶺秋來脖子，很用力的抱，話語間帶着沒睡醒的絮叨，“你怎麽對我這麽好，我不配你對我這麽好的，我那麽普通，你本就有更好的選擇，和我有了孩子，以後你都要被我綁着了……”
這樣，你還是自由的嗎？
李千很怕，怕以後顧嶺秋覺得自己是他身上的枷鎖，怕自己會成為顧嶺秋的負擔。
因為沒有人願意平白無故多這麽一個負擔。
家裏養男妻這樣的流言蜚語，對于顧嶺秋這樣的身份地位的富商獨子，怎麽不會是負擔呢。
“如果我覺得你是負擔，就不會想方設法地得到你了。”
“得到我讓你覺得很難嗎？”李千吧嘴巴貼在顧嶺秋的睡衣上。
“很難。”顧嶺秋如實回答。
要等着李千長大，要提防着有人靠近，要李千心甘情願，哪一點都很難，顧嶺秋覺得這比在商場上運籌帷幄難多了。
合作談不攏尚且還可以退步讓利，李千卻不行，顧嶺秋這麽精心地呵護都要把他養得半死不活還動不動就吵着嚷着地要自由，可見李千有多難養。
李千的身體逐漸複元，小寶寶也愈發地長胖，每天不是吃就是睡，他很少哭，很好帶，怎麽揉搓都是安安靜靜地看着你，眼神裏總是帶着好奇，李千認為，這一點和顧嶺秋很像。
“顧清希。”李千一字一頓地說。
這是李千起得名字，他生的孩子，名字就該他起，顧嶺秋的原話。
“清澈，希望，都是很好的寓意，對不對。”李千跪在床上，搖晃了一下小希的小胖手，對着顧嶺秋幸福地笑。
“是。”顧嶺秋湊過來，把手掌攤開，讓李千把手放過來，将老婆孩子的手一起握了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