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第50章
第 50 章
工作還沒有着落,懷夏不敢大手大腳花錢,那所幼崽園離這裏有十幾公裏,懷夏換乘了兩趟地鐵,又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才到達幼崽園門口。
和懷夏印象中的學校不同,幼崽園在市中心外圍,周圍并不荒涼。
兩棟彩色的三層小樓矗立在居民樓附近,教學樓前面有一個面積很大的游玩區,地上沒有鋪軟墊,幾個小木馬與秋千在風吹日曬下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看外表,很像懷夏那個世界的幼兒園,卻比懷夏所見的所有幼兒園都要破敗。
門口的保安亭裏沒有保安,刷卡區關閉,懷夏站在門口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嘗試着推動閘機中間的擋板,他沒用力,擋板被他輕輕一推就掉在了地上。
懷夏吓了一跳,看着自己的傑作尴尬不已,不知道是進還是繼續守在原地。
小圓球從口袋裏冒出頭來,拍了拍懷夏的手指以作安撫: 【哥哥,我聽到裏面有人說話,你可以直接進去。】
懷夏對小圓球的話深信不疑,他撿起破舊的擋板,将它放在了刷卡機上,跟它說了幾句抱歉,才走進了園區內。
一層教室沒有人,懷夏爬上了二樓,同樣沒有見到人,三樓是辦公室,同樣沒有一個人影。
懷夏有些奇怪,試探着開了口: “有人嗎”
在他出聲之後,一只灰色腦袋從辦公室的窗簾後探了出來,懷夏站在走廊內,看不見房間內的死角。
灰色腦袋察覺到懷夏看不見自己,努力踮起腳,一雙灰爪子扒拉住窗臺,悄悄往窗前探出半個腦袋。
咿呀: 【哥哥,我聞到了臭味。】
“在哪裏”懷夏神色緊繃,不由想到了屍體。
不怪他會這麽想,無人的教學樓,散發的臭味,任誰都會想到殺人現場。
小圓球感受到了懷夏的情緒波動,猜出懷夏想歪了,絨毛輕輕刮過懷夏手指,安撫道: 【是活物,他們躲起來了。】
懷夏瞬間安下了心,他将小圓球放到自己肩膀上,刻意壓低聲音: “他們躲到哪裏了”
小圓球也學着懷夏壓低聲音,不叫悄悄話被人偷聽了去。
懷夏得到指示,擰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和小圓球說的一樣,門沒有上鎖。
辦公室只有四個工位,其中只有一個工位上擺了東西,其他三個工位似乎閑置了很久,上面肉眼可見地沾着厚厚一層灰塵。
懷夏的注意力轉移到晃動的窗簾上,房間的窗戶緊閉,現在沒風,開門帶起的風不足以吹動厚重的窗簾。
懷夏目光下移,落到窗簾底下一只灰色腳上,那是某種動物的腳。
關門聲響起,房間內重新陷入安靜,熊貓崽崽屏住呼吸,又等了許久,才試探着拉開窗簾,一拉開,就與懷夏撞了個正着。熊貓崽崽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關上了窗簾,重新将自己蓋個嚴嚴實實。
已經被看到了,他再這樣做,只顯得自己很愚蠢,然而,熊貓崽崽不覺得自己的做法很愚蠢,還往更加愚蠢的道路出發。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懷夏: “……”
只一眼,懷夏就看清了窗簾後藏着什麽動物,是一只灰色的熊貓崽崽,灰色應該不是他本來的顏色,看地面和牆壁上都有灰塵,懷夏确定了,這只熊貓崽崽肯定在泥裏滾了好幾圈,才将自己的白毛染成了灰色。
這種國寶級的動物,平時連親眼見一面都難,自己能有福看到,興許還能摸到,光想想就讓懷夏激動。
懷夏嘴角上揚,蹲下身的同時拉住窗簾,熊貓崽崽還在不停念着隐身咒語,蓋着他的那層布被懷夏無情地掀開了。
“你叫什麽名字”擔心吓壞眼前這只灰溜溜的熊貓崽,懷夏特意放柔了聲音。
熊貓崽崽睜開眼睛,甫一看到懷夏的笑臉,他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身體緊貼着牆壁,還想繼續往窗簾裏面躲。
懷夏沒有阻止熊貓崽崽的行動,笑着再問了一遍: “你叫什麽名字”
熊貓崽崽半個身體鑽進了窗簾裏,得到了短暫的安全感後,他才出聲: “我,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叫熊淼呢。”
懷夏: “……”
“熊淼,你的老師去哪裏了”
熊淼睜大雙眼,震驚道: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懷夏好笑道: “你先告訴我,你的老師在哪裏,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麽知道你的名字。”
熊淼糾結良久,覺得這筆買賣很劃算,小聲道: “老師在廚房裏給我們做午飯,我已經說了,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這怯生生的小模樣,十足地招懷夏的喜歡。
懷夏也如實回答了熊貓崽崽的問題: “淼淼自己跟我說的。”
熊淼臉一紅,反駁道: “我才沒有!我嘴巴可嚴了!還,還有,你怎麽連我的小名都知道呀”
懷夏玩笑道: “可能是我很厲害吧。”
這種哄孩子的話,也只有天真無知的小娃娃才相信,沒想到,眼前的熊貓崽崽也信了懷夏的鬼話。他的眼睛撐到最大,緩緩從窗簾後走了出來,拉住懷夏的袖子,問道: “你那麽厲害,那你會不會做飯呀”
為什麽會突然扯到做飯的問題
懷夏暫時保留疑惑,回答道: “當然會。”
熊淼又問: “你做的飯好不好吃呀”
懷夏不敢保證: “每個人的口味不同,有的人覺得我做的好吃,有的人覺得我做的不合他們口味。”
“那,那你可以做一次嗎”
懷夏反問: “為什麽要我做飯你不怕我了”
熊淼仔細打量懷夏的臉,小聲嗫嚅道: “你,你看着不像壞人。”
懷夏故意逗弄: “那你剛才為什麽躲起來”
熊淼找回了幾分底氣: “你突然出現,我不知道你是誰,當然要躲起來啦,園長不讓我們随便跟陌生人說話的。”
懷夏: “……”那你現在在跟誰說話
小圓球跳到懷夏的小臂上,軟軟的絨毛炸起,戳了戳熊淼的手,咿呀叫道: 【松開,誰允許你碰我哥哥的!】
他用了全身力氣吼出來,聲音成功傳入了熊淼耳朵裏。
熊淼聞言低頭,沒被突然出現的毛絨團子吓到,反倒被懷夏袖子上多出來的一只黑爪印給吓到了。
“對,對不起。”熊淼讪讪縮回手,羞愧道歉, “這個能洗掉嗎”
為了面試,懷夏特意穿了最好看的一件外套,白色好看,缺點是容易弄髒,這爪印印上去,想要洗幹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懷夏也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洗幹淨,眼看着熊貓崽崽快被急哭了,他連忙安撫道: “可以洗掉的。”
聞言,熊淼的眼淚還是掉個不停,不住說着: “對不起。”
懷夏聽過很多崽崽跟他說對不起,熊貓崽崽是唯一一個,帶着恐懼說道歉的。
不過是弄髒一件衣服而已,這只熊貓的反應太奇怪了。
見懷夏沉默,熊淼更加害怕了,他不安地攪着自己的爪子,怯怯問: “這件衣服要多少錢呀”
懷夏明白了熊淼害怕的原因。
“沒關系,不用你賠。”
聽到“賠”字,熊淼沒被安撫好,反而哭得更兇了。
懷夏既無奈又好笑,不由分說抱住了熊淼。
熊淼吓懵了,連掙紮都忘記了,他僵硬在懷夏懷中,耳邊響起懷夏溫柔至極的聲音: “衣服髒了沒有關系,洗一洗還能再穿。”
沒有花裏胡哨的甜言蜜語,很簡單的陳述,熊淼的情緒逐漸被溫熱的懷抱安撫下來,他聞到了一股好聞的香氣,來自擁抱他的家夥。
熊淼的臉頰發紅,因為全身灰撲撲的,看上去不怎麽明顯。
垂下的雙手緩緩擡起,回抱住懷夏之前,懷夏的肩膀上爬上來一只白色毛絨團子,一雙紫色豆豆眼滿含怒氣望過來,熊淼的勇氣倏地被瞪沒了,害怕地放下手,下意識壓低腦袋,整顆熊貓腦袋都塞進了懷夏懷裏。
熊淼在躲毛絨團子,卻不想,這番舉動在懷夏和小圓球看來,熊貓崽崽是在向懷夏撒嬌。
咿呀咿呀: 【你無恥!你不要臉!】
小圓球氣成了小海膽,朝着躲起來的熊淼就是一通咿呀亂叫。
懷夏好笑地按住炸起的小海膽: “好了,別鬧了。”
小海膽瞬間變回了小圓球,一雙豆豆眼眯成了兩條滾動的波浪線,眼淚說來就來。
嘤嘤嘤: 【哥哥有了新崽崽就不要寶寶了。】
被小圓球這一通攪和,懷夏哪還顧得上熊貓崽崽,他松開熊貓崽崽,抓起小圓球一頓安撫。
平時的小圓球一哄就好,這會像是跟熊淼較勁似的,又像是想要在熊淼面前炫耀自己的地位,不管懷夏怎麽哄,他的眼淚都停不下來。
懷夏後知後覺明白過來,小家夥是在向自己撒嬌呢。
他也樂得慣着小圓球,又哄了會,等着小家夥自己收斂。
好在,小圓球也知道不能太恃寵而驕,又哭了差不多一分鐘,終于停止了哭泣,只是依舊趴在懷夏掌心裏,哭成了一張小米餅,軟乎乎地喊着“哥哥”。
短短幾分鐘,熊淼已經看呆了。
他以為園長已經夠有耐心了,沒想到,這突然出現的家夥比園長還要有耐心,除了耐心之外,懷夏的溫柔也讓熊淼震驚。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這種人存在呀。
“淼淼,能帶我去找你的老師嗎”
懷夏不知道熊貓崽崽在想什麽,一連喊了好幾遍,才将熊貓崽崽喚回神。
熊淼壓下滿心的羨慕,紅着臉不敢看懷夏,垂着腦袋往門外走,想起自己還沒回答懷夏的問題,他又怯怯地轉過腦袋,補上一句: “我帶你去。”
懷夏眉眼一彎: “麻煩你了。”
熊淼: “……”
他怎麽能笑得那麽好看呢
熊淼唰地轉過腦袋,跨出大門時,左腳絆到了右腳,臉朝地摔到了地上。
來不及感受疼痛,下一秒就被懷夏抱了起來,溫柔的聲音自頭頂落下: “不疼不疼。”
懷夏一邊說着,一邊輕拍熊貓崽崽的身體,看似幫熊貓崽崽消除疼痛,實則明目張膽地摸起了熊貓崽崽的肉爪爪。
真爽!
他也是撸過熊貓的人了!
熊淼不懂懷夏在想什麽,也不知道正在撫摸他的家夥其實是在調戲他,只知道,懷夏的手指好滾燙,摸得他很舒服。灰色毛發遮掩下,一張臉早就熟透了。
熟悉的叫聲在耳邊響起,熊淼一擡頭,又看到了炸毛的毛絨團子。
有過一次經驗,熊淼這次倒是沒那麽害怕了,他不敢與小圓球對視,蹭地一下縮進了懷夏懷裏,來個眼不見為淨。災難遲早都會降臨,在此之前,他先享受了再說。
小圓球氣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
-
去往廚房的一路上,懷夏從熊貓崽崽口中得知,這所幼崽園只有園長,沒有老師。
幼崽園一共有12位學生,懷夏來了那麽長時間,也就見到了一只熊貓崽崽。
熊淼的說法是: “大家不想吃園長做的飯,都藏起來了。”
懷夏有些好奇,園長的飯有多難吃,才叫這群幼崽們寧願餓着也不肯吃
教學樓後面一幢樓是宿舍,廚房就在宿舍樓後面,離廚房還有幾十米遠,懷夏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焦味,焦味之中,還帶着一股難以壓制的腥臭。
廚房門口的空地被水澆濕,角落的垃圾桶裏堆着處理出來的血紅內髒,透明的垃圾袋被血染成了紅色,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與幹淨的水一起混合,流入一旁的下水道裏。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誤入了殺人現場。
這跟懷夏剛才的想象一樣。
懷夏仔細觀察了好幾遍,确定垃圾桶裏是魚和家禽的內髒後,才放下了心。
門口這塊區域幾乎被血水覆蓋,難以找到下腳的位置,懷夏踮起腳,踩過污水,走入了濃煙彌漫的廚房裏。
大門和窗戶開着,懷夏勉強能看到竈臺前站着一個人,那人手裏握着一個鍋鏟,正緩慢地翻動鍋裏的東西。
他的動作實在太慢,朝下的一面已經糊了,他還不緊不慢地翻動着。
好不容易将一面翻轉了,那一層已經完全焦黑,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懷夏不算急性子,也被這人翻菜的速度給逼出了急性子。
他放下熊貓崽崽,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沒有轉過頭來,像是沒感覺到懷夏的拍撫,還在執着地把弄鏟子。
眼看着另一面也要糊了,鍋都被炒得冒煙了,懷夏也不管對方會不會生氣,一把奪過對方的鏟子,将鍋裏的東西撈了出來,又往冒煙的鍋裏加了一大勺水。
刺啦刺啦的聲音響徹整個廚房,煙霧再次升騰,這口大鍋算是搶救回來了。
做完之後,懷夏才反應過來自己越界了,他放下盤子,與園長道歉,對方還是沒有反應。
懷夏有些疑惑,再次開口,做了遲來的自我介紹: “園長您好,我叫阿懷,是來應聘的。”
這一次,園長總算有了反應,他緩慢地轉過頭,懷夏終于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園長後背已經佝偻,光從背影看,就能看出他的年紀不小,事實也是如此,他的面容肉眼可見的蒼老,皮膚松弛,下巴蓄着一圈白色絡腮胡,鬓發斑白,雙眼渾濁,看年紀,最起碼已經過了60歲。
不知是看到懷夏的緣故,還是本就慈祥,園長轉過頭看向懷夏時,臉上就帶着慈祥的笑容,他緩緩張開嘴: “你……”
等了十秒鐘,懷夏才等到對方的第二個字: “是……”
又卡殼了。
懷夏曾經經歷過這樣的痛苦,回想記憶,他很快便猜出了園長的原形,這八成是一只樹懶獸人。
又等了十幾秒,懷夏才聽到園長蹦出第三個字,他說的是“來”。
三個字拼接起來,懷夏猜到園長想說什麽,大概是想說:你是來應聘的
懷夏搶在園長全部說完前,再次介紹了自己。
濃煙滾滾,也遮蓋不了樹懶園長眼裏的光芒,他還想開口,手中被強行塞進來一張紙。
懷夏搶先道: “園長,這是我的信息,您看一看。”
園長剛張開的嘴緩緩閉上,緩慢地低下頭,看起了懷夏的資料。
褲腿被人扯了扯,懷夏低頭,就見熊貓崽崽扯着他的褲子,神态焦急: “你說你會做飯,我不相信,我要你現在就證明給我看。”
懷夏: “……”
看到竈臺上一疊疊已經出鍋的菜,懷夏總算明白熊淼為什麽問他會不會做飯了。
與其說是菜,它的樣子更像是煤炭,能将食物燒成一種樣子也是很不容易。
懷夏突然的沉默讓熊淼心焦不已,他不知道這個家夥做飯水平如何,但只要比樹懶園長好一點就夠了。
他可不想再因為一頓飯而上吐下瀉了,也不想看到他的夥伴們受一樣的折磨。
因此,熊淼放低了姿态,軟軟哀求道: “我剛才的語氣不好,我跟你說對不起,你能不能做一頓飯呀”
懷夏拍拍不安的熊貓腦袋: “我試試看,不好吃可不能怪我。”
“不會的!你盡管做,再難吃我都會吃幹淨的!”熊淼毫不猶豫給出保證。
再難吃都不會有樹懶園長做得難吃,只要不是糊糊或者黑塊,再苦他都能吃下去。
懷夏心情複雜,這崽崽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樹懶園長還在看懷夏的履歷,懷夏向園長征求了一遍,對方緩緩從紙上擡起頭,懷夏等了半天,才等到對方說了個“好”字。
得到主人的同意,懷夏才撸起袖子,開始清洗焦黑的大鍋與鍋鏟。
這一會,廚房內的濃煙已經散幹淨了,懷夏這才看清整個廚房,廚房不大,一個竈臺就占了一半的面積,剩下一半都被雜物占據,能落腳的地方只有竈臺前,倒是不影響炒菜。
肉類已經被樹懶園長霍霍幹淨了,另一邊竈臺上還放着幾樣沒處理的蔬菜,今天中午只能暫時用蔬菜應付過去了。
這間廚房只能用柴火做飯,這倒是難不倒懷夏,他從屋外搬了一捆柴火進來,花了點時間重新生起火。
在他生火的時候,小圓球抱着比他大出許多倍的番茄滾進了水盆裏,入盆時,他穩穩地站在番茄上,踮起絨毛堆積的小腳,靈活地翻動着番茄。
小圓球第一次幹活的時候,懷夏一萬個不願意,生怕小圓球嗆水,在親眼見過小圓球的靈活能幹後,再讓小圓球洗菜,懷夏早沒了當初的擔心。
小圓球身形小巧,動作卻十分迅速,懷夏點燃柴火之後,他也将懷夏需要用到的蔬菜都洗幹淨了。
“謝謝寶寶。”懷夏掏出手帕包裹住小圓球,讓他自己擦拭身上的水漬。
咿呀: 【哥哥還需要幫忙嗎】
懷夏心疼小圓球,不願意讓他幹活,小圓球知道後生了好久的悶氣,懷夏哄了好久,才知道小家夥為什麽生氣。因為懷夏不讓他幫忙。
從那次過後,懷夏需要幫忙的時候就會叫上小圓球,小家夥幹得很賣力,幫了他不少忙。
懷夏笑道: “暫時不用了,等需要幫忙的時候,我一定叫你。”
小圓球滿意地發出咕嚕聲,坐在懷夏的手帕上,看着懷夏做飯,身側的兩撮小絨毛蓄勢待發,随時等着懷夏發號施令。
現有的食材種類很少,懷夏将它們全部利用起來,很快便做好了四大盆菜。
番茄炒蛋,青椒炒蛋,紅燒茄子,還有炸蘑菇。
早在懷夏做出一道色香味十足的番茄炒蛋後,熊淼就一聲不吭跑了出去,他聞着熟悉的氣味,找到了躲藏起來的所有夥伴,拉着心生懷疑的夥伴們重新回到了廚房。
這會功夫,懷夏的四道菜已經全部出鍋,他在空鍋裏倒了一半的水,等着柴火自己燒完自己熄滅,一轉身,就被門口疊羅漢似的幼崽給吓了一跳。
炒菜的聲音蓋過了幼崽們的腳步聲,懷夏完全不知道這些幼崽們是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
一群幼崽們的體型一個比一個小,最大的看着都沒有超過五歲的樣子,他們和熊貓崽崽一樣,身上都是灰撲撲的,眼睛卻十分晶亮地盯着竈臺上的菜,有幾只崽不争氣地流出了口水。
懷夏被可愛到了,問打頭的熊貓崽崽: “淼淼,你們在哪裏吃飯我把飯菜端過去,你們帶我去”
熊淼瘋狂點頭,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夥伴們,走兩步回一次頭,放慢速度等着懷夏跟上來。
幼崽們吃飯的地方就在廚房旁邊,以前應該是一間教室,現在改成了餐廳,桌椅都是課桌和課椅,布滿灰塵的黑板上寫着‘不要浪費糧食’六個大字。
懷夏還沒進門,幼崽們已經坐到了自己的位置裏,每只崽崽的桌上都放着一口小碗和一個小勺子,懷夏一進來,他們再次眼巴巴地盯着懷夏手裏的飯菜。
這群崽崽們也太乖了。這是懷夏對這群幼崽的第一印象,與小樹班的崽崽們截然相反。
懷夏收起那些思念,站在講臺上,朝幼崽們拍拍手: “按照你們的學號排隊,來我這裏打飯吧。”
幼崽們眨巴眨巴眼睛,沒有動作,熊淼舉起手,怯怯道: “老師,我們沒有學號。”
連學號都沒有嗎
懷夏有些驚訝,想着以後再給這群崽崽們安排學號,現在最重要的是填飽崽崽們的肚子。
他指着第一排第一個座位的貍貓崽崽說道: “那就從你開始,往後按順序來排隊吧。”
幼崽們不争不搶,照着懷夏的意思排起了隊。
懷夏還記得這所幼崽園一共有12只幼崽,他做了差不多能喂飽14人的飯菜,挨個分完後,還剩下一點飯菜,他将它們平均分,一半留給自己,一半分給了樹懶園長。
在懷夏做第三道菜的時候,樹懶園長就看完了懷夏的履歷,他沒有出聲,靜靜站在一邊看着懷夏炒菜。
那幹練的模樣,一看就是經常下廚房。
樹懶園長本就對懷夏很滿意,在嘗過懷夏做的飯菜後,現在是十分滿意了。
樹懶園長早已過了退休的年紀,幼崽園無人接手,他不舍得丢下一群無依無靠的幼崽們,才咬着牙撐到現在。招聘信息挂出去大半年了,中間有不少人來面試,都被幼崽園的現狀逼退了。
只有懷夏留到了現在,還主動踏進廚房,為幼崽們做了一頓飯。
懷夏的履歷非常簡單,但對幼崽園來說,懷夏就是救命稻草。
樹懶園長用了生平最快的語速,對懷夏道: “你通過面試了,從今天起,你就是幼崽園的新任園長了。”
懷夏: “……”這麽快的嗎
看到幼崽園的招聘要求的時候,懷夏就感覺這所幼崽園有點随便,現在,樹懶園長沒問他一句話,就直接同意他當園長了,這也太随便了
“您不再考核一下嗎”懷夏試探着問。
樹懶園長急切地抓住懷夏的雙手,常年微笑的面孔也爬上了幾分着急,再次突破了自己的極限,快速說道: “不需要,我相信你一定能撐起這所幼崽園,不用等明天,我今天就給你轉正了。”
懷夏: “……”
這的确不是什麽傳銷窩,可懷夏覺得自己跟誤入了未知的虎穴沒有區別。
懷夏擔心崽崽們餓肚子,暫時被擱置的問題在這時一齊湧了上來,他翻出口袋裏的招聘gg,指着福利待遇這一欄,問道: “這是真的嗎”
懷夏捕捉到樹懶園長眼裏一閃而逝的心虛,樹懶園長的語速忽然減慢了,而且慢了好幾倍,他似乎是故意磨懷夏的耐心,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敷衍過去,卻沒料到,懷夏比他以為的要有耐心多了。
被懷夏真誠的目光注視着,樹懶園長心知躲不過去,放棄了掙紮: “假的。”
懷夏沒有意外。
踏進這所幼崽園後的所見所聞,懷夏就能判斷出,這所幼崽園很窮,建築與裝修帶着上個年代的氣息,桌椅板凳都很老舊,廚房小不說,連個餐廳都沒有,關鍵是,熊淼說,學校只有園長,沒有老師。
這樣的學校,怎麽可能拿得出五萬的月薪聘請園長呢
懷夏的沉默讓樹懶園長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他不擅長說謊,貼出虛假的招聘gg已經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心虛的事情了,這下說漏嘴後,他索性不隐瞞真相,一股腦全交代了。
四十年前,樹懶園長和夥伴們一起出資建立了這所幼崽園,四十年間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幼崽們。
幾十年足以改變一個人,當初滿腔熱血的夥伴們都被生活壓垮,他們對沒有收入,還要倒貼的幼崽園沒了熱情,紛紛勸樹懶園長關園,或者将幼崽園改成學校,招新生入校,幼崽園就能繼續經營下去了。
那時的樹懶園長年輕氣盛,不願意妥協,當初創辦幼崽園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孤苦無依的幼崽們有衣食住行,有能接受教育的地方。
夥伴們嘲笑樹懶園長善良過了頭,幾次争執都吵不出一個結果來,最後幹脆不再争辯。
夥伴們陸陸續續離開幼崽園,只剩下樹懶園長還在苦苦堅持曾經的夢想。
只是,大部分夢想是需要建立在金錢基礎上的,樹懶園長的夢想所需的金錢還要多。
這幾年,樹懶園長的積蓄見底了,他才明白,夥伴們當初的決定是正确的,可他還是不舍得讓這群幼崽們再經歷一遍流離失所的苦,還是咬着牙繼續撐到現在。
這中間,樹懶園長終于采取了同伴曾經的建議,招收新生。
但他的決定太遲,這所學校早沒了剛建立時的光鮮亮麗,随着一所又一所幼兒園的建立,老舊破敗的幼崽園連招到一個新生都困難。
樹懶園長千想萬想,才終于想到虛假招聘這個辦法,他覺得,廣撒網,總有一條笨魚會上鈎。
他等來了無數條魚,最後只有懷夏這條笨魚咬了鈎。
懷夏聽完樹懶園長的坦白後,沉默了很久。
如果樹懶園長一開始就對他說明情況,懷夏一定不會上這條随時都會沉的破船。
既然已經上了船,見過這群可愛聽話的幼崽們後,懷夏想要下船的念頭被生生掐滅了。
他這輩子注定是要在毛茸茸這裏跌無數次跤的。
樹懶園長看出了懷夏的掙紮,懷夏沒有一口拒絕他,這說明還有挽留的機會。
他拼了老命挽留: “阿懷園長你放心,你還年輕,有無限的潛力,我相信,只要你用心宣傳,幼崽園不愁招不到新生,等新生入校,工資就不愁了,我也會幫你的……”
這些話怎麽聽怎麽像畫大餅,甚至連園長都叫上了。
明知是坑,懷夏還是跳進去了,面對樹懶園長的一再挽留,他終是松了口: “我試試看吧。”
懷夏不敢給出保證,他從沒開過學校,不知道如何經營,但目前,他唯一能找到的工作就只有這個了,不管怎樣,他得先解決生存問題,再想其他的辦法。
樹懶園長聞言一喜,樂得閉不上嘴巴,轉頭就去給懷夏辦轉正手續了,生怕懷夏要反悔,得盡快将懷夏和這所幼崽園給鎖死。
懷夏也不阻攔,他轉身進餐廳,幼崽們已經吃完了飯,空碗勺子沒有放在桌子上,而是整齊地碼放在托盤裏。
懷夏進門時,幾只崽崽怯怯地縮到了角落裏,有的怕得鑽進了窗簾後,又忍不住好奇地探出一只眼睛,暗中觀察懷夏。
這是吃完後才記起不認人呢。
懷夏笑了笑,也沒主動去将幼崽們拉出來,他初來乍到,得給這群幼崽們适應自己的時間。
這群幼崽們回避自己的模樣,讓懷夏想起了在福利院時的記憶。
懷夏曾經的同伴也有過這種情況,有的膽小怕生,在見到陌生人時,下意識藏進了房間裏,但會偷偷躲在窗戶後往外窺探。有的膽大的則大大方方站在陌生人面前,一個勁表現自己,希望那位陌生人能帶自己回家。
懷夏端着托盤進廚房後,有幾只膽大的幼崽跟了過來,廚房太擠,幼崽們沒有進來與懷夏争搶位置,只趴在門口的柱子上,眼也不眨地盯着懷夏。
懷夏發現了他們,他沒有出聲,任由他們觀察自己。
熊貓崽崽最先沉不住氣,上前抓住懷夏的手,他還知道不能再弄髒懷夏的衣服,可避開了衣服,懷夏的手背還是被他的爪子弄髒了。
熊貓崽崽的所有底氣都在見到自己留下的黑爪印後消失了,他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開不了口,也不想往後退。
懷夏慢條斯理擦幹淨手背上的黑爪印,轉頭看向熊淼,不見絲毫怒容: “找我有事”
熊淼攪着自己的爪爪,小聲道: “你,你為什麽要留下來呀”
懷夏好笑道: “我為什麽不能留下來”
熊淼不安道: “學校條件很差,樹懶園長發不出工資的,每個月才有一次肉菜,其他時候就只能吃素,教室和宿舍樓裏都沒有空調,冬天很冷夏天很熱……”
樹懶園長想盡辦法留下懷夏,而熊淼是想盡辦法要把懷夏往外推。
換做是別人,聽了熊淼的話,一定迫不及待就想離開這裏了,哪怕是去飯店刷碗,也比待在這裏好。
懷夏很犟,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
他蹲下身,擡手摸了摸熊淼的腦袋,笑容溫和: “淼淼不想我待在這裏嗎”
熊淼眨眨眼,面對這張笑臉,他說不出謊話來: “想……想的。”
懷夏問: “那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話呢”
熊淼低下頭,小聲道: “因為,你做飯很好吃,很溫柔,你你你很好,所以……”
所以,他覺得這麽好的家夥,不該留在這裏陪他們受苦。
他知道樹懶園長為了他們付出了多少,因此更不希望懷夏因為他們而辛苦。
熊淼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卡了半天說不出口,懷夏猜出了熊淼未能說出的話。
剛才答應樹懶園長,有三分之一是被迫答應的,現在這三分之一的被迫都變成了自願。
人都是有自己的小私心的,懷夏再寬厚,也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一點反饋,現在,他還什麽都沒有做,就得到了反饋。這點反饋足夠他堅定留在這裏的決心。
懷夏目光認真: “淼淼想說,你很喜歡我對嗎”
熊淼猛地擡起頭,這下連灰塵都擋不住臉上的紅意,結巴道: “我我我……”
不需要親耳聽到,懷夏已經肯定了答案,他溫柔地撫摸熊淼的腦袋,杏眼彎起,聲音溫柔: “我也很喜歡淼淼,喜歡淼淼的夥伴們,這是我選擇留下的原因。”
熊淼覺得自己一顆心都陷進了那深深凹陷的梨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