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第51章
第 51 章
樹懶園長的辦事效率出奇的快,懷夏懷疑他這輩子都沒有那麽快的辦過什麽事情,唯一一次都用在了留住他身上。來幼崽園的第一天,懷夏不僅轉正了,還成為了這所幼崽園的新任園長。
上任之後,懷夏發現幼崽園存在的問題太多了。
除了幼崽讀書的教室與宿舍,其他地方都布滿灰塵,一看就是很久沒有打掃過了,教學樓附近的空地長滿了雜草與青苔,一片好好的游玩區被荒廢了。
是幼崽們不想玩小木馬與秋千嗎
不是,是秋千與木馬都已經損壞了,崽崽們害怕受傷,才不得不放棄它們。
教學樓雖然是四十年前建立的,但磚瓦牆皮沒有脫落太多,不需要花費大量錢重新裝修,只需要将教學樓裏外打掃幹淨,看着幹淨,還是能吸引幾只幼崽的吧
懷夏這樣想,趁陽光正好,撸起袖子開始幹活。
好在,這所學校沒有窮到清潔用具都沒有的地步。
樹懶園長想幫懷夏的忙,看他拿個拖把都要花費一分鐘的速度,懷夏明白過來,為什麽這所學校那麽髒了。
樹懶園長不是個邋遢的人,他一有時間就會打掃衛生,但他的打掃速度趕不上髒的速度,前腳剛把一間教室打掃完,等他去清潔另一間教室,前面那間教室又髒了。無可奈何下,樹懶園長只能重點打掃崽崽們的宿舍與教室,這才勉強讓崽崽們生活在一個幹淨的環境裏。
熊貓崽崽還偷偷告訴懷夏,樹懶園長從早上八點鐘就在廚房做午飯了,花了四個小時,都沒有做出一頓像樣的飯菜。懷夏聽後既好笑又無奈,樹懶園長再想幫忙,被他一口拒絕了。
小圓球消失了幾分鐘,再出現後,圓滾滾的身上系着一條黃色棉布做的圍裙,腦袋上也用黃色布條系了一圈,正中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家政”兩個字。
小圓球跳到懷夏手背上,兩撮絨毛小手戳戳懷夏。
咿呀: 【會有善良的哥哥給寶寶活幹嗎】
懷夏“噗嗤”笑出聲,他指了指早就準備好的水桶和幹淨的抹布,又指了指最左邊的教室,吩咐道: “寶寶去那間打掃吧。”
咿呀【好呀】
懷夏幫小家夥将水桶和抹布放在教室門口,小圓球從懷夏身上跳了下去,熟練地搓洗着比他身體大了好幾倍的抹布。
熊貓崽崽等崽都不相信一只眼球大小的小東西能夠幹這種活,在懷夏離開後,他們紛紛圍在教室門口,看着小圓球在教室裏瘋狂亂竄,看似毫無章法,其實他經過的地方都被仔仔細細地擦拭過了。
不過片刻功夫,原本髒得不行的幾張桌椅就被擦得一幹二淨。
驚嘆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十幾只幼崽的眼睛都看直了。
怎麽會有那麽能幹的小東西
他們比他高大,怎麽可以連他都不如呢
“阿懷老師。”熊淼率先在東教室裏找到了懷夏,他激動地拉着懷夏的圍裙, “我也想打掃衛生。”
剛來,懷夏不好意思讓幼崽們幹活,熊淼這樣說,懷夏也沒拒絕,他還沒想好要派什麽活給熊淼,一群幼崽沖進了教室裏,對他釋放了同樣的訊號——我們也想幹活。
主動找活幹,這倒是很難得。
懷夏笑道: “那你們去教室前面的空地上拔草吧。”
4歲的熊貓崽崽是12只幼崽裏年紀最大的崽,其中最小的只有1歲,都是才斷奶的年紀,懷夏擔心幼崽們不知道如何做,特地給他們示範一遍。
懷夏給每只崽崽都發了一頂草帽與一雙手套,叮囑道: “拔草的時候一定要戴着手套,這些草看着柔軟,能将皮膚劃破,不小心劃到會很疼的。”
短短幾個小時,幼崽們對懷夏的警戒心幾乎沒了,懷夏溫柔的叮囑比午後的烈陽還要炙熱,又像是和煦的春風刮過他們的心尖。原本與懷夏保持幾米距離的他們,悄悄縮短了距離。
“好了,我繼續去打掃教室了,你們慢慢做,做不完也沒關系。”懷夏挑的這塊位置不怎麽曬,他擡頭看了眼烈陽,還是不放心地囑咐了一遍, “如果覺得曬,一定要立馬停下,去陰涼處休息,知道了嗎”
一群幼崽異口同聲地喊道: “知道啦。”
和毛茸茸們朝夕相處是快樂的,尤其是和一群聽話不鬧事的毛茸茸們。
懷夏唇角微揚,走路帶飄地回到了教室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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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夏等人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直到太陽落山,才打掃完了一整棟教學樓,其中,出力最多的是小圓球。
懷夏喊停之後,他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懷夏的手帕上,連動動絨毛的力氣都沒有了。
幼崽們很聰明,知道太陽直曬是會中暑的,太陽到了他們頭頂後,他們就轉換陣地,先拔陰涼區的草,等到太陽又轉了位置,再去原來的地方拔草,忙忙碌碌一下午,總算把教學樓前的雜草全部拔完了。
懷夏沒讓樹懶園長打掃衛生,他一下午都悶在廚房裏,清洗今天晚上需要的食材。
14個人外加一只小圓球,幼崽們的飯量不大,需要處理的食材并不多,這也花了樹懶園長一下午的時間,懷夏結束前面的工作,走到後院的時候,他剛好将最後一根胡蘿蔔洗幹淨了。
“辛苦您了。”懷夏笑道。
樹懶園長搖搖頭: “不……”
知道樹懶園長還要讀條很久,懷夏也不打算停在原地磋磨時間,他搬起一大盆洗淨的蔬菜,繞過樹懶園長,就往廚房裏走。
熊淼捧着裝着小圓球的手帕,亦步亦趨跟在懷夏身後,廚房的空位就那麽點,他站進去之後就沒多餘位置可站了。跟在他身後的一群幼崽們只能站在院子裏,眼巴巴地盯着懷夏的背影,想到中午吃過的美食,菜還沒出鍋,他們就不争氣地咽了好幾下口水。
今晚多加了一個肉菜,懷夏炒菜途中,找熊淼這個傳話筒打聽,這些食材都是怎麽來的
懷夏很好奇,幼崽園瀕臨倒閉,樹懶園長怎麽還能湊到那麽多蔬菜和肉呢
熊淼告訴懷夏,幼崽園養育過不少幼崽,四十年裏,很多幼崽早已成家立業,有的成了大老板,有的則還在為生活奔波,有的則回了鄉下過上了田園生活,這些食材便是那幾位種田養豬的免費贈送的。
他們沒有多餘的錢重建幼崽園,只能在吃食方面報答幼崽園,也多虧他們,這群幼崽們才不至于被餓死。
懷夏聽完後心情複雜,獸人中也不乏狼心狗肺的家夥,有人有錢了,不需要他們慷慨大方地捐贈,他們也從沒想過回養育過他們的地方看一眼,哪怕是打個電話給樹懶園長,關心一句。
有人還在為未來奔波,卻還心心念念着養育過他們的人與地方。
懷夏突然對樹懶園長心生敬佩,換做是他,絕對做不到無私奉獻四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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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幼崽園人滿為患,四十年後,學校只剩下了十幾個人,因此,教學樓和宿舍樓空出了一半多的地方。樹懶園長讓懷夏随意挑選一間宿舍。
懷夏特意選了一間離幼崽們最近的房間,如果半夜有事,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幼崽們身邊。
吃過飯,懷夏回到自己的宿舍開始打掃,宿舍和懷夏印象中的高中宿舍差不多,上下兩個床鋪,兩張床各擺在左右兩邊,中間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張老舊的書桌和兩張椅子。
既然只住自己,懷夏幹脆将兩張床拼接在一起,這樣寬度足夠,半夜翻身的時候也不會掉下去。
擔心小圓球蹦跳時會撞到腦袋,懷夏又将上鋪的床板給拆掉,忽略掉四根凸出的長杆,這就是一張單人床。
這一番折騰,直到十一點才結束。
懷夏簡單洗漱完,又幫小圓球洗了個澡,躺到床上後,他才感覺到了疲憊。
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頭腦卻還清醒着,正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
小圓球感應到了懷夏的情緒,艱難地在枕頭上滾動,骨碌碌滾到了懷夏的脖子邊才停下。
咿呀: 【哥哥在想什麽】
他的聲音裏也透着濃重的疲憊,這一天,他幹的活不比懷夏少,這會是強撐着才沒有睡過去。
懷夏翻了個身,将滑落的小圓球推到自己臉頰邊,緊挨着小圓球軟乎乎的身體,說道: “我在想招生問題。”
幼崽園打掃的再幹淨,也不會有人主動來幼崽園上學,他們需要宣傳,可是,宣傳需要一大筆錢。
懷夏手上只有幾十星幣,樹懶園長手頭也只剩下不到一萬的積蓄,這點錢投進去,或許連水花都看不見。
懷夏知道自己接了一個燙手山芋,但他沒想過丢開這塊燙手的東西,只想盡可能想辦法度過難關。
咿呀: 【樹懶園長說,直播是免費的,哥哥不想試試直播嗎】
晚飯的時候,樹懶園長提了這個辦法,在懷夏來之前,樹懶園長就嘗試過直播,但他的反應速度與語速實在太慢了,觀衆們連等他講完第一句話的耐心都沒有,就退出了直播間。
樹懶園長開了一個星期的直播,第一天觀看人數還有一百多個人,接下來的日子越來越少,到第七天,只有一個與樹懶園長一樣的樹懶獸人每天守在直播間看直播。
那只樹懶獸人對幼崽園沒有興趣,他是對樹懶園長有興趣,樹懶園長好奇,對方解釋道: “第一次見到比我還慢的樹懶,你就是我每日的動力源泉,哈——哈——哈。”
樹懶園長沒被氣到,卻在緩慢的笑聲中關閉了直播間,從此再也沒有開播過。
懷夏出現後,樹懶園長又打起了直播的主意,按照他的意思: “阿懷園長長得好看,又勤勞能幹,一定能吸引到不少觀衆。”
懷夏有過一次直播經驗,讓他再當主播,他是不怵的。
懷夏擔心的是,幼崽園沒有保安,如果暴露人類身份的話,他自身都自顧不暇,還要分心去保護12只幼崽和七十歲的樹懶園長。他不想将危險帶入幼崽園裏。
小圓球刮刮懷夏的臉頰,艱難挺起不存在的小胸膛: 【不是還有我在嗎,我可以保護哥哥的呀。】
懷夏笑了笑,沒接小圓球的話。
來到15年後的世界那麽多天,一直都是小圓球在替他隐藏身份。
小圓球的魔法是有時效性的,它最多能維持15個小時,但會消耗小圓球所有的魔力與精力。
在塔星的時候,只要沒有旁人在身邊,懷夏都會讓小圓球解除魔法,給小圓球休息的時間。
直播時間是從早上七點至晚上六點,一月只有兩天的休息時間,有時候周末也需要直播,每天十多個小時,懷夏不累,累得只會是小圓球。
懷夏可不想榨幹自己最重要的崽崽。
“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懷夏閉上眼睛,柔聲道, “睡覺吧,晚安寶寶。”
咿呀: 【哥哥晚安。】
懷夏一閉眼就沉沉睡過去,小圓球還趴在懷夏臉邊,盯着懷夏的睡顏發呆。
懷夏沒有明說,小圓球卻能明白懷夏的意思。
都怪他不夠強大,沒法幫懷夏解決難題,懷夏才會那麽累。
小圓球眨眨濕漉的豆豆眼,毛絨身體貼着懷夏蹭了蹭。
咿呀: 【哥哥,寶寶一定會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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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皇宮依舊燈火通明,一只火紅的龍蛋躲過士兵的視線,骨碌碌滾進了角落裏,等到一排巡邏的士兵離開後,他才從縫隙中鑽了出來,繼續往一個方向滾過去。
新王喜靜,他的寝殿沒有重兵把守。
兩年前那場戰役,讓衆人知曉了這位新王的實力,從那之後,沒有一個刺客敢踏入皇宮,他們不想落得連對方的面都沒見到就慘死的下場。
刺客和士兵都不敢靠近新王的寝殿,卻有一只龍蛋敢不怕死地勇往直前。
躲過了最後一批看守,火紅色的龍蛋沒了限制,跟風火輪似的直往銀色的大門撞去。
門沒有被他撞開,龍蛋也沒有破碎,龍蛋嘗試了好幾次,知道裏面的人在門上下了禁制,他就算将自己撞破了,這門也紋絲不動。
一招不成還有一招。
龍蛋往地上橫躺,不知從哪條縫隙裏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嗚哇哇……”
他本事很多,其中最厲害的就是一副好嗓子,就算門上設了好幾道禁制,他的聲音依然能穿過大門,鑽入對方耳裏。
哭了好幾分鐘,龍蛋快要把嗓子哭破前,擋着他的銀白大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男人一身戾氣,冷眼看着腳邊還在哭泣不止的龍蛋。
這所寝殿如同被雪覆蓋般,除了銀白再無其他的顏色。
除了眼睛和皮膚之外,男人全身上下也只剩下了銀白一種顏色。
剛從沉睡中被吵醒,垂及腳踝的銀發來不及束起,松散垂落着,有幾根頭發垂挂在雙肩上,此刻正呈現出炸毛的狀态。與15年前相比,現在的蘭洛早已褪去了當初的青澀稚嫩,五官比從前更加深邃,也多了從前沒有的攻擊性,這張臉不管做什麽表情都十足的生動,冷眼看人時,能将人的靈魂都給凍結。
龍蛋卻絲毫不怕,因為他是一只小火龍,火可以化冰。
所以,不管蘭洛驅趕它多少次,他都執着地黏在蘭洛身後,企圖用自己的火熱暖化這塊寒冰。
“還哭”低沉的嗓音落下,龍蛋立刻停止了哭泣,他滾到蘭洛的腳邊,貼着蘭洛光/裸的腳背蹭了蹭。
“鍋鍋,窩來陪你碎覺覺啊——”
火紅色的龍蛋表面突然亮起了光,在還沒灼傷蘭洛的腳背前,就被蘭洛無情地踢飛了出去。
寝殿門口是花園,花圃裏只種了無盡夏一種花。
龍蛋正好落在了一大團無盡夏中,花葉支撐不了多久,他還是掉在了土裏,有了這短暫的緩沖,他沒有被磕傷,卻還是裝模作樣地嚎: “嗚哇哇……”
蘭洛動了動食指,幾根冰淩紮在了龍蛋身側的土裏,龍蛋才哭了兩秒鐘,就乖乖閉上了嘴巴。
他吸吸不存在的鼻子,表面生起一團火,環在他周圍的冰瞬間化成了水。
“回去,別來打擾我。”蘭洛丢下這句話,轉身進屋,龍蛋見狀立馬滾了過去,在蘭洛關門之前,從門縫裏滾了進去。
“不肥去,窩要跟你待在一起。”龍蛋再次往蘭洛的腳邊滾,他這次學乖了,在距離蘭洛腳邊一寸的距離停下,仰起蛋尖尖,一副乖巧模樣。
蘭洛卻不吃他這一套,冷聲驅趕: “信不信我把你踢碎”
龍蛋往後退了點距離,表層亮起紅色的熒光,給自己架起了火焰防禦,自信道: “不信,鍋鍋不會桑害窩的。”
蘭洛嗤道: “別太自信。”
龍蛋哼哼道: “這是鍋鍋給窩的至信呀,你剛才明明可以把窩踢到地上,但你沒有,你那麽寶貝那些花花,可你還是把窩踢到了花花上,讓窩落地的時候不被桑到,你一定很在意窩,你絕對不會桑害窩的。”
蘭洛額角青筋直跳。
每一條龍生來便有記憶傳承,在蘭洛的記憶中,龍不是群居動物,父子兄弟也能反目成仇,互相争鬥。
龍生性殘暴,當然也有溫順的龍存在,但,絕大部分的龍都是冷血無情的。
這只還未破殼的小火龍是龍族異類,如他的屬性一樣,他熱情似火,蘭洛用最冷漠的态度對待他,依舊無法趕跑他,反而激發了他的鬥志,比從前還要火熱。
跟西亞他們相處時,蘭洛都忍受不了過于親密的接觸,更別提被一只還沒破殼的龍蛋黏着了。
他趕小火龍走,不是因為讨厭,而是不想被小火龍黏着,讓他真的傷害小火龍,卻是做不到的。
“把舌頭捋直了再來跟我說話。”無可奈何之下,蘭洛只能找到這麽一個借口。
龍蛋左右搖擺,扭捏道: “窩還是小寶寶,責樣嗦話沒有問題的,駱矢鍋鍋嗦窩責樣嗦話很闊愛,等窩從蛋蛋裏粗來之後,窩再綠直舌頭!”
蘭洛冷笑: “駱矢人好,他不想傷你的心才會這樣說,你這樣說話真的很蠢。”
龍蛋倏地停止了搖晃,表面的紅色熒光還亮着,蛋尖尖裏沁出許多水,還沒流下來就被高溫蒸發掉了。
“嗚哇哇,窩不蠢!嗚哇哇,鍋鍋怎麽闊以說窩蠢,嗚哇哇……”
蘭洛彈了彈手指,将龍蛋凍結了,沒幾秒鐘,厚厚的冰塊就被高溫融化了,再凍再化,折騰了幾次,蘭洛被磨得沒了耐心,小火龍卻摸到了其中的樂趣,玩得不亦樂乎,眼淚不知何時停下了,不時發出咯咯咯的笑聲。
冰與火天生相克。
這只龍蛋是蘭洛的弟弟,年紀小,融化蘭洛的冰的本事還是有的。
蘭洛再次打開門,撈起飄着濃煙的龍蛋,往高空中一甩。
龍蛋如火紅流星般在夜幕中飛過,眨眼之間就消失不見。
龍蛋的身影已經消失,他的聲音還在院子裏飄蕩: “鍋鍋你等着,窩馬上就來找你。”
蘭洛: “……”
蘭洛重重甩上門,被小火龍一番折騰後,早就沒了睡意。
他走到窗邊,望着月色之下盛開的無盡夏出神。
他應該要感謝小火龍,将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自懷夏消失之後,蘭洛被困在了重複的夢境之中。
夢裏他趴在懸崖邊,伸出的手已經抓住了懷夏,手心卻在下一秒落了空,只能眼睜睜看着懷夏消失在自己眼前。這場夢持續了15年,幾乎每一晚都會折磨他。
夜風吹拂無盡夏,清爽的香氣将蘭洛緊緊包裹。
曾經的蘭洛不知道懷夏身上是什麽氣味,直到偶然遇見這種花,才明白,那是無盡夏的氣味。
這種花生長在懷夏消失的懸崖邊,被蘭洛帶了回來,移栽到這片花圃裏。
印象中,無盡夏散發着人死之後的氣味,花圃裏的花經過他的精心栽培之後,仿佛變異了般,在花開之後,散發出讓他熟悉又懷念的味道。
蘭洛将它當成了懷夏送給他的禮物,每次情緒煩躁的時候,只要在花田中待一會,他的心情就能得到安撫。
那一團團花仿佛是懷夏的懷抱,在懷夏消失後的15年裏,還在不斷地安撫他。
……
龍蛋在天上飛了很久,被蘭洛的冰塊保護着,落地時,冰塊碎裂,他沒有受到一絲傷害。
他迅速翻了個身,抖掉蛋蛋上的碎冰塊,嘿嘿傻笑: “哼,鍋鍋又嘴硬啦,鍋鍋就是不會桑害窩。”
小火龍不覺得蘭洛丢他是趕他走,反而認定了,蘭洛在跟他玩躲貓貓的游戲。
他的鬥志更加猛烈,繼續往蘭洛的寝殿滾去。
蘭洛越是不讓他靠近,他就越要黏着蘭洛。
哪有弟弟不跟哥哥好的呀,哥哥看着冷冷的,其實是個口是心非的人,他要是不黏着哥哥了,哥哥肯定會躲起來偷偷哭的。所以,他得拼命跟在哥哥身邊。
“哎,鍋鍋也太會跟窩撒嬌了吧,就那麽想跟窩玩你追窩跑的游戲嗎”火紅的龍蛋一邊往前滾,一邊跟個小大人般碎碎念, “鍋鍋等窩,窩馬上就來找你哦”
蘭洛太熟悉這位弟弟的性格了,知道丢一次,絕對不會讓小火龍放棄,他控制好了距離,以小火龍的速度,在天亮之前,他都不會來打擾自己。
事實也是如此,等小火龍吭哧吭哧滾到蘭洛的寝殿時,銀白大門奇跡般沒有擋住他的去路,他順利打開了大門,卻沒在寝殿裏找到蘭洛。
火紅龍蛋傻了,他在寝殿內滾了好幾圈,又在院子裏和蘭洛可能會去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沒找到蘭洛。
龍蛋滾回到蘭洛的寝殿,終于意識到蘭洛又不帶上他就一聲不吭離開了皇宮,他趴在花圃中嘤嘤哭了沒幾分鐘就振作了起來。
火紅龍蛋挺起不存在的小胸脯,兩團火焰在龍蛋兩側燃燒,像是一雙握緊的小拳頭。
“鍋鍋才不會丢下窩呢,鍋鍋肯定在跟窩玩捉迷藏的游戲,鍋鍋等着,窩一定會找到你的。”
他得盡快找到哥哥,不然哥哥指不定躲在哪個角落裏偷偷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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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小火龍吵醒後,直到四點鐘,蘭洛才終于有了睡意,躺下沒多久,他就陷入了一場夢裏。
這次的他沒有出現在懸崖邊,而是被一團亮眼的白光包裹,白光沒有看上去的刺眼,落在身上時,他只覺得被一陣暖流包裹了。
睡夢中,蘭洛都能感覺到喉嚨處燃起了一團火,似是要将他整個人燒透了,劇烈的疼痛折磨着他,他卻掙脫不出這場夢境。
耳邊響起軟糯的呼喚,從沒聽過的聲音,在落進耳裏時卻感覺親切的過分。
那似乎是自己的聲音。
一只毛絨團子猝不及防闖進蘭洛的夢境裏,蹦跳着朝蘭洛靠近,蘭洛本能地被他吸引,任由那只毛絨團子跳到他的咽喉下方停住。
失去的靈魂碎片重新歸位,夢境從內部破碎,仿佛碎掉的鏡子般,白色碎片一片片脫落,在最後一塊碎片消失之後,蘭洛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是的一張思念了15年的臉,蘭洛的呼吸剎那停止,時間仿佛也在這一刻停下。
這張臉與記憶中的有些不同,少了成熟,因為是側躺着的緣故,緊貼着枕頭的那一半臉頰被擠壓,擠出了一團軟乎乎的肉。
記憶中的懷夏可沒有這一團肉,懷夏很清瘦,臉看着小,臉上卻沒有多餘的肉。
小圓球完全與自己融合之後,這一個多月來的記憶瘋狂湧入蘭洛的腦中,再見到懷夏的喜悅還沒平複,陌生的記憶又讓蘭洛陷入了呆愣中。
和懷夏從爆炸中脫困,蘭洛将自己的一片鱗片剝了下來,偷偷藏進了懷夏的口袋裏。
這片鱗片是他身上唯一一片逆鱗,是他的分身,擁有他十分之一的力量與靈魂。
在鱗片分離期間,蘭洛感受不到鱗片的存在,無法共享鱗片的記憶,只能希望這片叛逆的逆鱗主動找到自己。
在塔星那一個月,逆鱗從沒想過求助蘭洛,倒是靠着十分之一的力量幫懷夏解決了無數次難關,在束手無策的時候,這片逆鱗終于知道向原主人求救了。
在接受完這一個月的記憶後,蘭洛越想越生氣,他直覺,這次如果不是遇到解決不的難題,這片逆鱗不會主動來找自己。
如果這家夥早早通知了自己,懷夏在降落塔星的第一天就能被他接到藍星。
他不會讓懷夏在垃圾站撿一個月的垃圾,不會讓懷夏住那麽破舊的旅館……
一想到懷夏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受了那麽多苦,蘭洛恨不得再把這片逆鱗摳下來,好好懲罰他一頓。
但想想,逆鱗就是自己,他懲罰逆鱗,就是懲罰自己。
與其教訓逆鱗,還不如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叛逆
蘭洛心裏正在天人交戰,耳邊響起懷夏的輕哼聲,時隔15年,這聲音在蘭洛聽來仍舊熟悉,他立馬便知曉,懷夏要醒過來了。
在懷夏睜眼之前,他下意識變回了小圓球的模樣,意識到自己為什麽不大大方方出現在懷夏面前的時候,懷夏的臉頰已經貼上了他的身體。
那團讓他很在意的軟肉不斷地摩擦他的身體,跟看上去的一樣柔軟溫暖,蹭得他全身都燒了起來。
懷夏還沒睡醒,下意識往小圓球身上貼,這是這一個月的相處培養出來的習慣,剛睡醒的聲音有些沙啞,直往蘭洛的耳朵裏鑽: “早安,寶寶。”
蘭洛: “……”
想要變回人形的想法被強制性壓了回去,除了想起懷夏這一個月來的經歷外,蘭洛後知後覺想起了小圓球與懷夏的相處。
小圓球是他,卻跟他的性格相反。
他無法對懷夏任性撒嬌,小圓球可以。
他無法跟懷夏蹭蹭貼貼,小圓球可以。
他無法喊懷夏哥哥,小圓球可以。
他無法做的事情,小圓球都可以。
這片逆向生長的鱗片跟真正的他是反着來的,要多叛逆就有多叛逆。
蘭洛咬牙切齒,又在心底罵了自己好幾遍,懷夏的聲音再次響起,帶上了一點疑惑: “很累嗎”
蘭洛擡起頭,懷夏已經睜開了眼睛,正用疑惑和擔憂交織的目光看着他。
蘭洛立刻明白了懷夏的疑惑,這一個月,小圓球都是睡在懷夏的枕邊的,大多數時候,他都比懷夏先醒來,醒來後就乖乖趴在懷夏旁邊,靜靜等着懷夏醒過來,在懷夏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貼上了懷夏的臉,黏糊糊地喊着“哥哥”。
如果懷夏比他先醒,只要懷夏蹭蹭他的身體,他總會立馬醒過來,還是貼着懷夏,黏糊糊喊“哥哥”。
不管誰先醒,兩人總要在床上親熱一番再起床。
這會,蘭洛的反應太過冷淡,懷夏才會起疑。
蘭洛心跳如擂鼓,想着不要在意那些羞恥,直接變回原來的樣子跟懷夏挑明了,身體就被懷夏的手指戳了一下。
“昨天幹了一天的活,辛苦我們寶寶了,寶寶再躺會吧,今天不需要你幹活。”懷夏的年紀和外貌都有所改變,聲音卻沒有改變,一樣的溫柔。
連嘴唇的溫度和親吻都是一樣滾燙的。
懷夏的親吻猝不及防落下,蘭洛被親得暈暈乎乎的,再也記不起向懷夏坦白身份的事情了。
他得好好消化那麽多的記憶,想想這只毛絨蠢團子背着他還做了什麽羞恥的事情
懷夏洗漱完後,小圓球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躺在枕頭上,豆豆眼睜着,像是清醒了的樣子。
懷夏走到床前蹲下,戳戳小圓球: “寶寶早上想吃什麽,哥哥給你做。”
往常,小圓球不管再累,都會打起精神,給予懷夏一百分的熱情,這會卻蔫了吧唧的,懷夏碰他好幾次,他都不主動黏上來了。
果真讓小家夥累着了,小家夥憋着不說,連一句抱怨都沒有,他這個做哥哥的,怎麽就不能多給點關注呢
在他那個世界,小圓球還是嬰兒的年紀,比嬰兒的身體還要小無數倍,如果招童工犯法,他已經是罪無可赦了。
懷夏滿是自責,從背包裏找出一條巴掌大的黃色小毯子,蓋在了小圓球身上。
昨晚太累,他連給小家夥蓋被子都忘記了,真是不應該。
懷夏隔着毯子,輕拍着小圓球的肚子,聲音滿是歉意: “寶寶,對不起呀,哥哥以後一定不會那麽疏忽了。”
蘭洛原本還想裝虛弱,感受到懷夏的自責,他裝不下去了。
他掀開毯子,翻身坐了起來,回想記憶中的小圓球應該有的樣子,忍着羞恥,抱住懷夏的食指蹭了蹭。
除了蹭蹭之外,小圓球還會說好聽的話來哄懷夏的。
蘭洛拼命抵抗着,才不讓羞恥将自己淹沒,張開黑線般的小嘴,僵硬道: 【沒關系,我……寶寶一點都不累。】
短短一句話,蘭洛半條命都賠進去了,說完後,一只白團子變成了紅團子。
沒有安撫好懷夏,反而讓懷夏更加擔心了。
“寶寶,你是不是發燒了你說話好奇怪呀”
蘭洛: “……”
懷夏将毛絨團子捧在掌心裏,手指測量了一遍溫度不夠,又用額頭測量了一遍。
小圓球只是看着紅,體溫倒是正常,懷夏仍舊不放心,不确定道: “寶寶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蘭洛咿呀叫道: 【沒有。】
本是軟糯的聲線,聽着卻十分的僵硬,懷夏想放心都難: “寶寶,你真的沒事嗎”
蘭洛: 【我……寶寶我真的沒事。】
懷夏有些難過: “寶寶,你現在都會對哥哥撒謊了”
蘭洛急了: 【寶寶沒有!】
懷夏愈發難過: “那你為什麽不喊我哥哥了”
蘭洛: “……”
蘭洛身上的紅色軟毛炸起,每一根都被羞恥占據,頂着懷夏傷心的眼神,艱難開口: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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