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我最喜歡的一個”
第1章 “他是我最喜歡的一個”
盛夏的夜晚燥熱無比，路燈透過濃密樹葉的縫隙灑進車窗裏，淩景從靠在車座椅背上，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快要九點了。
距離他給淩響和打的上一個電話，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他把手機随手放在副駕的位置上，對着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衣領，然後推開車門，決定親自上樓去找這個弟弟。
順着出門之前媽媽給他發的門牌號，淩景從一路走過去，在防盜門前站定，輕輕叩了兩下。
屋子裏沒人回應。
大概在門口站了三四分鐘，淩景從看了一眼時間，一邊給淩響和重撥電話，一邊再次敲響了房門。
電話那頭傳來被挂斷的嘟嘟聲，淩景從皺了下眉，加大了敲門的力度。
一分鐘之後，房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只不過來開門的并不是淩響和。那人比他矮了一截，淩景從草草掃了他一眼，仿佛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
“淩響和呢？”他垂眼看了下手表，語氣有些不耐，“讓他馬上出來見我。”
他的餘光瞥到那人的身子輕輕抖了一下，而後青年溫和的聲音響起來：“您稍等，我去叫他。”
淩景從抱着胳膊站在門前，他也并不想邁進這間房子裏，半眯着眼對青年黑漆漆的頭頂點了下頭，“快點。”
青年沒有關門，淩景從歪着頭，打量着他往回走的背影。
一件明顯寬大的白色半袖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襯得他的身形有幾分瘦弱。淩景從的視線緩緩下移，看到了他短褲下面修長的小腿，随着走路的動作繃緊又放松，線條出奇的流暢好看。
他走到卧室門口，還沒開口說話，淩景從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覆在他身上。
淩響和光着上半身，攬住那人瞥了他一眼，聲音啞的像剛睡醒：“淩總，怎麽屈尊降貴來我這兒了？”
淩景從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冷着臉淡淡道：“爸說你今天晚上要是不回家，以後都不用回了。”
“不回就不回，”淩響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徑直坐在了沙發上，對淩景從挑了下眉毛，“誰稀罕。”
屋子裏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淩景從看不太清他的臉，但光聽他的語氣都能想象到他現在的表情。
不屑，嘲諷，光是想象就令人生厭。
他點了點頭，對黑暗中淩響和的臉扯出一個笑容，“那你自己打電話和爸說，和我沒關系。”
“啧，”淩響和不爽地放下杯子，“真麻煩。”
他伸了個懶腰，對一直站在卧室門口的青年揚了揚下巴，“寧辭，幫我拿件衣服。”
沙啞的聲音飄進他耳朵裏，聽清楚這個名字的瞬間，淩景從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了一樣。他緩緩扭頭看向青年，卻只捕捉到了他轉身後瘦削的背影。
淩響和站起來打開燈，刺目的光亮讓他忍不住閉了下眼，再睜開的時候，那個青年已經拿着一件純白半袖走了出來。
淩景從總算是看清了他的臉。
眉眼漆黑，垂着眼皮的時候能看到他近乎完美的眼尾弧度，淩景從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像是注視着一座雕刻精美的大理石塑像。
只是寧辭對他的凝視似乎顯得有些不自然。他把衣服遞給淩響和，從頭到尾都沒再說一個字。
“怎麽？”淩響和突兀地站在兩人中間，阻斷了他的視線，“淩總這種表情，是想幹什麽？”
“沒怎麽。”淩景從收回視線，強裝鎮定地整理了一下表情，往旁邊跨了一步讓開門口的位置，“我的車在下面，爸在家裏等你。”
淩響和沒回他的話，他轉身抱着寧辭親了一下他的耳尖，在他腰上輕輕拍了拍，“先回去，回頭我給你打電話。”
寧辭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淩響和轉身走到門口，徹底擋住了他的視線，“淩總，走吧？”
淩景從喉結滾動了一下，越過淩響和的肩膀看向了寧辭，卻出乎意料地和他對視在一起。
寧辭明顯愣了一下，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彙了一瞬，他就飛快地扭頭看向了別處。
淩景從默默移開眼，正巧撞見了弟弟眼裏的戲谑。
“看什麽呢？”淩響和裝模作樣地回頭瞧了一眼，漫不經心地喊了一聲：“寧辭？”
淩景從盯着他，看見寧辭擡起手向後捋了一把頭發，額前的劉海被掀起來，他精致的眉眼居然顯露出一絲攻擊性。
寧辭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邁步往卧室裏走，聲音裏帶着輕飄飄的寒意：“沒什麽事，我就換衣服走了。”
“你的衣服都破了，”淩響和懶洋洋地回應他，“穿我的回去吧，放你家裏就行。”
他說完這句，從客廳裏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還順手關上了房門。
“走吧？”他略過淩景從站在電梯前，“管好自己的眼睛。”
淩景從眼神暗了暗，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兩人一路沉默着下了樓，始終維持着一前一後的位置走到了車門跟前，淩景從彎腰坐進駕駛位，打開窗戶看着他，“不上車就自己走回去。”
淩響和哼了一聲，甩手上了後座。
車廂裏安靜的要命，淩景從想着剛才和寧辭對視的那一幕，心裏沒由來地煩躁起來。他把車窗打開，街上此起彼伏的汽笛和引擎聲漫入車裏，才讓他稍微平緩了一些。
但也僅僅只平息了一點而已。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時不時地通過後視鏡掃一眼後座上閉目養神的淩響和。
車在路口紅燈前停下，淩景從抿了抿嘴唇，斟酌着自己的說法：“剛才那個人……”
“寧辭？”淩響和睜開眼，通過後視鏡和他對視，嗤笑道：“你對他很感興趣？”
淩景從從後視鏡移開視線，盯着前面倒計時的紅燈，平靜開口：“随便問問。”
“是嗎？”淩響和似乎不肯輕易放過他，他把胳膊撐在車窗上支着腦袋，聲音高一下低一下地感慨，“你以前見過我身邊的那麽多人，啧，好像從來沒有哪一個，能讓淩總開金口随便問問的。”
淩景從扭着方向盤轉彎，出聲打斷他：“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不記得了，”淩響和吹着風，随意抓了兩下頭發，“怎麽？你也想找一個他那樣兒的？”
淩景從沒說話，他腦海裏開始不斷浮現出有關寧辭的畫面，在主席臺發言時筆直的身形、給他和同學拍照時柔和的笑容、被小學妹塞情書時短暫的錯愕……所有畫面逐漸重疊到一起，然後慢慢變淺消失，最後彙聚成了剛剛站在淩響和身旁的俊美青年。
還有他脖子手腕上刺目的紅痕。
他沉着臉，猛地踩了一個急剎。
淩響和的臉磕在駕駛座上，急剎來的非常突然，他整個人都差點飛出去。他按了按脖子，卻一點都不生氣：“可惜了，這樣的極品，你找不到第二個。”
淩景從忍無可忍，眯着眼從後視鏡裏凝視他，半晌，他小聲問：“他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淩響和偏頭看向窗外，半張着嘴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算不上吧。”停頓了一下，他咧着嘴重新透過後視鏡和淩景從對視，對方陰沉的臉色讓他心情好的不得了，“不過他是我最喜歡的一個。”
“哦。”淩景從輕輕應了一聲，恢複了一言不發沉默寡言的冷酷狀态。
車子穿過喧鬧的馬路，逐漸停在一座莊園別墅前面。
淩景從下了車，把鑰匙遞給走過來的保安，也沒管淩響和跟沒跟上，自顧自地往前走。
一進屋子裏，他就聽見他爸冷嗖嗖的聲音：“他回來沒？”
“回來了。”淩景從換了鞋坐在餐桌前，示意他看向門口，“身子骨太弱，走的慢。”
“爸，”他話音剛落，淩響和就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一臉的疲憊，“找我回來什麽事兒啊？”
“你給我閉嘴。”淩長朝随手抓起一個小碗扔向他，怒斥道：“你成天在外邊兒不務正業游手好閑就算了，誰讓你去勾搭李叔叔的女兒了？現在小姑娘每天到公司裏找你，你讓我怎麽收場？”
“李叔叔的女兒……”淩響和接住小碗放在桌子上，無意識地摩挲着邊緣，過了一會兒他才像終于想起來了一樣恍然大悟，“她啊，我一個月前就甩了，小姑娘真執着，我回頭哄哄就行了。”
淩長朝又扔了個勺子過去：“你最好能處理好，要是因為這件事影響了公司，我要你好看。”
“知道了知道了，”淩響和把勺子放進小碗裏推到他爸面前，回頭看向廚房，“怎麽還不上菜啊？不是讓我回來吃飯的嗎？還有媽呢？回來這麽久都沒看見。”
“你媽生病了，”淩長朝臉色稍稍緩和，揮手讓保姆上菜，也沒忘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臉吃飯呢。”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淩景從完成了任務，扒拉了兩口飯，随便找了個理由上樓。
床頭櫃上擺着幾張照片，是剛上大學的時候寧辭拍的新生入學照片，很巧的是，每一張照片裏都有他的身影，正臉背影，他特意從大學官網上截出來框起來的。還有一張，是他在樹下拍的單人照。
淩景從捧着單人照端詳了一陣，突然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寧辭的臉和七年前幾乎沒有變化，他原本以為兩人再也不會有交集的，沒想到……他居然會和淩響和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