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一章
轉眼就到了端午，皇後去世已滿三個月，宮裏恢複了日常，仿佛曾經沒有這個人一般。但因着“三藩之亂”，端午康熙也沒心情大肆歡慶，只按着往常辦了。而大部分活動後宮這群女人是沒辦法參與的，只能遠遠望着。
佟佳嬌嬈自幼在“淨慈寺”中長大，對于熱鬧還是很感興趣的，但是對于這種只能看的熱鬧看了一會兒也就沒什麽新鮮勁兒了。僖嫔看佟佳嬌嬈一臉的興致闌珊，就提議去禦花園逛逛，說是剛巧禦花園近日新開了一種花，名叫“姜花”，怕是和貴妃娘娘還有些緣分呢。
佟佳嬌嬈聽了這話心裏一疙瘩，說起來這宮中壓根沒什麽人叫佟佳嬌嬈名字，連康熙大部分時間叫的都是表妹，佟佳嬌嬈險些都快忘了自己還頂着佟佳姜妙的名頭。不過看了看日頭，雖才是初夏，但佟佳嬌嬈一向怕熱，抹了抹額頭，點了點頭。哪想到還順帶捎了個安嫔。
“聽說端午節在民間還有個名字叫做“女兒節”，出嫁的女兒還可以在這日回娘家呢。”三人坐在水榭上的亭子裏，有風吹過倒是涼快了不少，安嫔随手往池子裏撒了把魚食說道，語氣裏有着顯而易聽的向往。
僖嫔內心默默嗤笑了下，不過是個嫔，和出嫁的女兒有什麽關系，更何況皇宮是個什麽地方，臉上倒是帶着溫婉的笑容：“嫔妾倒是覺得在宮裏和一衆姐妹過節也不錯，姐姐不怎麽認為嗎？”說起來都讓人難以理解，十六年冊封時嫔位竟然是以安嫔為首，僖嫔自是要叫一聲姐姐，至于心裏怎麽想，誰知道呢。
安嫔臉一僵，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适，看了一眼一臉閑适的佟佳嬌嬈，尴尬地笑了笑：“嫔妾也覺得不錯。”
佟佳嬌嬈發現自己自從進宮後這端茶抿唇的動作真是越發的熟練了，拿帕子抹了抹嘴岔開了話頭：“僖嫔妹妹說的姜花呢？”
“哦，妹妹差點忘了，去，讓人搬兩盆過來。”僖嫔對自己身邊的大宮女揮了揮手。
貴妃現在可是宮裏除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之外最大的主子，底下的人自然不會怠慢，可看着眼前稍見頹勢的花，兩個小太監對望着苦笑了笑，挑了兩盆最好的送了上去。
“喲，這花長得可真是……就這樣的也好意思進給貴妃娘娘看，也不怕掉腦袋？”花還未送到亭子裏，就聽到一個明豔的聲音。
“是宜嫔妹妹。”安嫔先開了口，悄悄地瞥了眼佟佳嬌嬈。
話語間，宜嫔就施施然地走了進來，規規矩矩地福了身：“參見貴妃娘娘，姐姐可要好好管管這下面的奴才了，真是太不像話了，拿的都是什麽呀，也不怕污了姐姐的眼。”
“怎麽妹妹宮裏的奴才不聽話？要不要姐姐幫你換換？”佟佳嬌嬈連個眼神都沒給宜嫔，想下本宮面子，也不先看看自己的位份，佟佳嬌嬈淡淡地望向一旁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兩個小太監：“怎麽回事？”
“回娘娘，這花本是從外面來的，最開始種在南方的，近日才進上的，宮裏的奴才都沒什麽經驗。”小太監見佟佳嬌嬈沒有直接發落，還算鎮定地說道。
“這倒是嫔妾不好，沒打聽清楚，倒是攪了姐姐的雅興。”僖嫔一時有些愧疚、尴尬，她只聽宮女無意中提了一句，哪曾想到有這些事。
安嫔看了一眼氣呼呼的宜嫔，暗道真是沒有，小聲地開了口：“妹妹倒是聽說這些花花草草也不是哪都能生長的，沒準這姜花不适合京城呢？”
蠢貨，佟佳嬌嬈直接噗嗤地笑出了聲，聽得底下人一陣心驚膽戰，只有安嫔一個人懵懵懂懂，佟佳嬌嬈連眼色都沒使，淡淡地開口道：“本宮看安嫔有些不舒服，還不快送回去。”安嫔身邊的宮女真是覺得心像是擱在刀尖上似的，聽了這話，趕忙半拉着安嫔出去了。
“這安姐姐也真是……”僖嫔在安嫔說出話時可真是目瞪口呆，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就差直接咒佟佳姜妙了，你個嫔還要不要命了。
宜嫔經這安嫔一事倒是安靜了不少，也沒再開口嗆聲，佟佳嬌嬈掃了一眼，狀似不經意地開口道：“禦膳房來了個新廚子，專做江南菜，妹妹們覺得怎麽樣？”
“嫔妾倒是嘗過，不過嫔妾覺得似乎太甜了些，嫔妾自幼在京中長大，還真不怎麽适應。”糕點甜些也就算了，這菜也甜，僖嫔搖了搖頭。
宜嫔也客觀地評價了一句：“嫔妾也覺得是，嫔妾嘗了一次也就罷了。嫔妾覺得這廚子怕是在宮中混不下去了。”
“是嗎？”佟佳嬌嬈點了點頭，也不再提，随口又扯了兩句，就說累了，扶着水藍的手回去了。
這沒人吃，不就沒賞賜嗎？佟佳嬌嬈看了一眼前面的表演，實在沒什麽興趣。
“這戲不還是貴妃挑的嗎？哀家怎麽覺得貴妃似乎沒什麽興致。”太皇太後一向對挑佟佳嬌嬈的刺樂此不疲。
佟佳嬌嬈穩住身形，可眼裏還是閃過一絲慌亂，勉強地笑了笑：“這不入夏了嗎？臣妾中午怕是沾了些暑期，倒是打擾了老祖宗和表哥的雅興了。”
“這五月的天就這樣了，往後兩個月可要怎麽過啊。”太皇太後真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康熙掃了一眼佟佳嬌嬈蒼白的臉色和努力鎮定的身形，知道佟佳嬌嬈這幾日忙得有些累，可也不好駁太皇太後的意，只得淡淡地開口道：“貴妃不舒服就先回去吧。”
佟佳嬌嬈擡頭感激地看了一眼康熙，又低下頭：“謝謝皇上，那臣妾就先退下了。”說完扶着水青的手退下了，身形有些搖搖欲墜。
太皇太後哼了一聲，當沒佟佳嬌嬈這個人似的，招了惠嫔和榮嫔過來說了會話。
“娘娘，不累嗎？”好不容易裝着虛弱回了宮，水青讓歡顏給佟佳嬌嬈上了碗綠豆湯，半是随意半是認真地問道。
“累又有什麽法子呢？”佟佳嬌嬈笑着看了一眼水青，“其實也還好。”畢竟再累的日子也體會過。
水青看佟佳嬌嬈一臉的強顏歡笑，有些話脫口而出：“娘娘想過萬一佟佳姜妙回來怎麽辦？”
什麽？佟佳嬌嬈一臉不知所措地看向水青，佟佳姜妙，她會回來嗎？萬一呢，到時候又要怎麽辦？
水青看佟佳嬌嬈一臉的茫然，有些心疼，可話已經說出去了，嘆了一口氣：“娘娘靜一靜吧，奴才先出去了。”
佟佳嬌嬈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簪，上面鑲嵌了一顆碩大的東珠，是前些日子康熙賞的，圓潤光滑，沒有任何的瑕疵，是難得的珍品，可是為什麽會那麽陌生呢，仿佛不是自己的東西似的。
佟佳嬌嬈從榻上爬了起來進了內室，把簪子放回了匣子裏，卻在看到另外一個匣子是愣住了，那是赫舍裏氏進宮前塞過來的。佟佳嬌嬈扶着頭想了會，把銀票取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在臉上抹了兩把就悄悄出去了。
“你果然在這裏，不會是特意等我的吧？”佟佳嬌嬈只是抱着試一試的态度，沒想到林璟真的在這裏。佟佳嬌嬈也不知怎麽回事，似乎她在眼前這個人面前格外的放松，姑且算作他們二人有着共同的秘密吧。
林璟似笑非笑地瞥了眼佟佳嬌嬈，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籃子：“我不是怕某個小饞鬼沒飯吃嗎，這是新做的，梅花糕。”
誰沒飯吃啊？不對，誰是小饞鬼啊？佟佳嬌嬈佯裝生氣地瞪了一眼林璟，奈何梅花糕太香了，那一聳一聳的小鼻子真是格外有喜感。
林璟忍着笑開口道：“籃子不能讓你拿走，在這兒吃吧。”
“好呀。”佟佳嬌嬈立馬忘了先前的事，迫不及待地掀開了竹蓋，“哇，好漂亮。”一個個金黃色的梅花狀糕點，胖胖的……真是好可愛。佟佳嬌嬈忙伸手拿了一個就往嘴裏塞。
“小心燙。”一個貴妃什麽沒吃過，這個時候竟然像個小孩子見到自己喜愛的東西一般，林璟笑了笑提醒道，眼裏有着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寵溺。
“真好吃，甜甜的，軟綿綿的。”真是……好幸福，佟佳嬌嬈的眼睛不自覺地眯了眯。解決掉一個，佟佳嬌嬈拿帕子抹了抹手，想起一件事，看向林璟：“喂，你，嗯，心上人嘗過沒有？”
這是什麽邏輯，林璟有些無奈地說道：“沒有心上人。”而且這些糕點似乎只有眼前的人吃過，林璟心裏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但立馬就被佟佳嬌嬈的眼神打亂了。
好，我懂，我懂，佟佳嬌嬈給林璟一個我理解的眼神，從袖子裏掏出一疊銀票：“我聽說上面的主子好像不是很喜歡你做的菜，這樣沒有賞賜，你什麽時候才能攢錢娶上妻子啊，這些銀票拿着吧，将來還可以去外面開個店之類的。”
林璟發現自己有時真得無法理解這位貴妃娘娘的想法，她對人都是這麽的……真誠嗎？不過還真是真誠得可愛。林璟接過銀票，挑着眉數了數，随意地說道：“你一個宮女哪來的這麽多錢？”
“嗯……”這是個問題，不過宮女應該有多少錢啊，佟佳嬌嬈撓了撓頭發，直到感受到理解愈發強烈的視線時，才拉回了思緒，咳了咳說道：“我……服侍的好，主子賞的，你不知道，我們主子很大方的。”
林璟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你們主子大方是真的，從上次賞賜給我的就可以看出來。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你這雙手怎麽服侍你們主子的，還服侍的很好的？”
啊？佟佳嬌嬈迷茫的看着自己的雙手，白嫩嫩，滑溜溜的，标準的纖纖玉指嘛，這麽漂亮，能有什麽問題？不對，一個宮女要這麽好看的手做什麽，不過他怎麽知道自己的手很嬌嫩的，佟佳嬌嬈的臉一紅，他……摸過！嗯，嗯，佟佳嬌嬈拍了拍自己的臉，鎮定地開口：“我聰明啊，我們主子可倚仗我了，說了你也不懂。”
林璟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才顫顫巍巍地說道：“是，是，我不懂。”真的……好想笑，小傻子，你到底是怎麽滋潤地在宮中活到今天的。
佟佳嬌嬈也意識到自己有些蠢，噘了噘嘴：“将來娶上妻子，不要忘了謝我。好了，天晚了，我要走了，我們主子可離不開我。哼。”說着還彎腰拿走了最後一塊梅花糕，拍了拍衣服，鎮定地離開了，只這腳步似乎越來越快。
林璟在後面看得一陣好笑，嘴角終于止不住地彎了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