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聽她母親說，當時，他們背着大包小包坐大巴車、然後是火車，在很多地方輾轉，十幾個小時，來到這個城市。
那時候火車站沒有現在這麽美觀好看，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人，抱着賺錢的夢想。
背井離鄉，來到這個打拼的“第二故鄉。”
她找了一個長椅，看着遠處動車飛馳而過。微風吹過小草，穿過她的發梢。
“之前看書的時候，看到了，在那個時候，很多人來到這裏創業。帶着夢想和手藝。”
“是啊，我聽佩服他們的。”她說：“背井離鄉，聽我媽說當時她兜裏就剩下一個星期的飯錢。”
鄒澗是個很好聽衆，他會耐心聽你說，然後回應。
“我聽之前許阿姨說，你媽媽是她租期最長的租客，也是最好的租客。”
岩南路864號對她來說是不可替代的，有這特殊寓意。
鄒澗靠在椅背上，說：“有可以回去的過往的，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難道你沒有嘛？”
“當然，我也有。”他的語氣有些低沉。
鄒澗回了他的公寓，就在民宿的旁邊。民宿有很多間，因為是淡季，很多房間都空着。
晚風将水汽吹了過來，空氣中有些濕潤的氣息。
裘妙手機上彈出了很多條的消息，像是一個一個小型炸彈，快速爆炸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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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開手機裏面的信息，每一個字，她都認識。但是拼湊到一起，卻成了陌生的意思。
呼吸急促的喘息着，眼前的世界開始變得天旋地轉起來。她倒在地毯上的時候，最後看到的是玻璃杯破碎在地上，那些碎渣子落的到處都是。
背部有一點點的刺疼，然後就是漆黑一片。
“沒想到，還能在這遇到你。”穿着白大卦的醫生，站在旁邊和另外一個人說話。
“你女朋友？”
“還不算是。”
“你小子。”
另外一個是鄒澗的聲音，他推動輪椅靠近過來看她。目光落到她手腕處的有着痕跡的疤痕上。
裘妙看着他的目光，苦笑了一聲。仿佛累極了，擡頭看頭頂的天花板。
上一次發作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應該就是去看白藺的時候。隔着Icu的窗戶，她看着裏面那個熟悉的渾身插滿了管子。
有人帶她去做心理疏導，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她看的那麽真切，白藺跳下去那絕望的目光。
“她那麽愛漂亮的人，怎麽會，怎麽會？”消毒水的味道包裹着她，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泡消毒水裏面。
淚水從臉色根本不受控的掉落，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
鄒澗在旁邊削了一個蘋果，窗戶外有一點點緋色的夕陽。他聲音溫柔，說還沒有跟你說過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s城，也在岩南路附近。我的母親，她啊，算不算一個好母親。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毅然決然的跟我父親離了婚，然後躲在外面，做那個男人的小三。不過想想，她可能也是貪圖更好的生活。是啊，比起需要起早貪黑去飯店做服務員，每個月都有錢打入賬上的确實清閑不少。我小時候就這樣，在大家指指點點當中的生活的。”
“那你父親呢？”
“他啊，一直覺得我不是他的孩子，也不在意我的存在。自從我母親離開就沒有聯系過我了。”
他的目光眺望着遠方，仿佛陷入了很深的回憶。
“我小時候特別努力，想着要向所有人證明。不過有些事情，說來也可笑。大約初中那年，那個男人說要把我接回去。我确實，跟他才是真正的父子關系。很狗血吧。“
“那家人算盤打得很好，我一個私生子，養着也就養着了。但是我母親是不能進門的。”
裘妙在酒店的時候就經常聽到一些有錢人的八卦，但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于是耐着性子聽他繼續說下去。
“我還以為只要我足夠優秀，他們就會接納我們的存在。我和我的母親。”然後他又拿起了一個蘋果，繼續慢慢削皮，說：“後面，我考上了s最好的醫學院，學的是骨科。對比起家裏真正二世祖來說，算是的體面了。”
裘妙沒有想到他之前竟然是學醫。
“後來，命運就跟我開了個玩笑似的。實習那年我出了車禍，就像你看到了。然後就是我母親，雖然她算不上稱職，但是多少有血緣聯系在，那年得了病也走了。在那一年，我本來也沒有什麽，這下更沒有了。我的驕傲也好，我的執拗也好，都變成了一場空。”
“那你的生父？”
“對于他們來說，我已經沒有什麽價值了，一個殘廢而已。給了一筆錢，算是了斷的費用。聽說，他那個二世祖兒子回國後幹的不錯，我這個沒用的替代品、私生子當然上不了什麽臺面。”
他記得自己當時的感受，仿佛胸口被壓着一塊石頭，喘不過氣。偏激的時候，他也想過極端的辦法。
拿着拿筆錢，他迷茫又躊躇。甚至，他已經找人買好了一塊自己的墓地。
而租下岩南路864號是一個意外，那天，他去看好自己買的墓地，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喝的爛醉如泥的男人。
對，許家安。
鄒澗算不上什麽好心人，但是看着他癱倒在大馬路上，還是到底沒忍住，打了報警電話。
出來後，許家安說什麽都要謝謝他，然後說自己家裏有個店面，可以低價租給鄒澗，然後又建議他可以開個書店，附近學校多，學生也多，生意不會差的。
“我本來就是應付下，沒想到他挺熱情，開車來接我，帶着我去店面逛了逛。”
他本來就是随意看看，卻在牆壁上發現了一行小字：裘妙女俠，到此一游。或許是好奇，他發現了這個店面過往租客的痕跡。
比如，她之前雖有亂塗亂畫的塗鴉，畫到一半丢棄的草稿紙。他漸漸從她過去的痕跡中找到一些生活的快樂來。
他翻到她丢棄的記錄本，歪歪扭扭字跡，寫着每天見聞。有朋友的，有暗戀對象的，有父母
她說要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小鳥，成為快樂的人，畢竟人生很短，這是一次單程車，她要看清楚每一個風景。
仿佛是對另一個人的好奇在牽引着他，他租下這個店面，開始去尋找她的一些痕跡。本來也只是簡單的緣分。
直到那一天，他去醫院複查，醫院的廣播上播放着，33號裘妙，33號裘妙，請到a203診室就診。
裘妙，他好奇的尋找，看到不是富有活力的姑娘，而是一個面容憔悴，情緒很低的人。
“你怎麽知道，那個人是不是牆壁上的裘妙？”
“我問了認識的醫生朋友，裘妙，29歲，出生在s市城南區，z城人。”
A203是心理疾病類。
“所以，你當時就知道我已經生病了？”鄒澗點了點頭，說：“我真的很感謝那些痕跡，鮮活的生命力，感染着。像是在土壤裏紮了根。”
他笑了笑，對她說：“那你願意告訴發生了什麽嗎？”
“故事不複雜，大約三個月前，我在酒店認識的同事和朋友白藺跳樓了。”她常常噓了一口氣，繼續說：“我不知道什麽事情刺激了她，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原因。但是她就這樣在我面前，跳了下去。我還記得她靠在我肩膀說，如果從這裏跳下去，是不是很輕松，很自在。跳樓之前，她給我了打了電話，我當時忙着工作，沒有接到。”
“你知道，我當時有感覺到手機振動了。但是我又轉頭去忙其他的事情去了。”
那天以後，她就開始不斷反複在想，如果我接到了那個電話，是不是她就還活着，還健康的活着。還笑着跟她插科打诨的。
沒有人知道她生病了，白藺的事情過後，酒店還是一樣的營業，生活還是一樣繼續。
“我生病了，我先在當地醫院看，然後去了s市的醫院看最好的醫生。我開始吃藥，保證睡眠，努力生活。但是不行，我工作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的去看自己手機是不是震動，我會想如果……如果我當時接到了……”
裘妙決定換個環境，她選擇離開，按照醫生建議去找給自己的能量，讓自己感覺到安全感的地方。她不能讓父母擔心，所以選擇回到了s市的岩南路。
她确實好了很多，直到昨天看到了群裏，有人分享的媒體寫的xx大酒店跳樓事件。
就是一個還沒有完全結痂的傷口，又一次被血淋淋的剖開。
鄒澗輕輕拍動着她的肩膀，說：“生命是一場奇妙的旅行，你會出生在不同家庭，遇到不同人，不同際遇。人生的差異是是很大，會憤慨上天的不同，也會感謝上天的垂青。承受、釋懷或許本身也是生命的意義。”
“不同分支，會通往不同結局。但是分支太多了，我們無法控制好所有的變量，所以你的想象也好，遺憾也好，不是唯一的變量。”
“鄒澗，你真的很會安慰人。”裘妙笑了笑，看着他。
“所以呢，你考慮做我女朋友嗎？一輩子的那種？”
“我們認識沒有超過一個星期吧，”裘妙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給吓到了，想想一見鐘情也不會這麽快吧。
鄒澗用手扶她耳間的碎發，掠到她的耳後。裘妙的耳朵紅的厲害。
“你不是問我是不是在撩你嗎？”鄒澗笑的好看，說：“裘妙女俠，我是很認真的在追求你。”
鄒澗說他特別喜歡一首詩。
“挫折會來，也會過去，
熱淚會流下，也會收起，
沒有什麽可以讓我氣餒，
因為我有着長長的一聲，
而你，
一定會來。”
——席慕容《寫給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