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徐枭氣得把電話挂了。
他從陽臺回來,路過客廳,很詭異地看了程知衍一眼,然後他打開門,讓外頭的翟昀給他買酒。
這頓酒最後還是沒能省掉,翟昀問:“要多少?”
翟昀知道徐枭的酒量,他說:“要喝醉。”
再回到餐桌上,徐枭就不肯動筷子了,程知衍看着他,眼神像在詢問,徐枭懶懶地笑了下,并不像心情不好的樣子:“吃多了不容易醉。”
程知衍:“......”
想要迅速喝醉的方式有很多種,徐枭不喜歡喝啤酒,他抱着酒瓶,臉頰微紅,大罵:“媽的,謝鶴臨是個什麽東西?”
程知衍靜靜地看着他,徐枭覺得這樣的眼神是種鼓勵,他罵得更兇了:“他讓我回去!他算老幾?竟然要讓我回去?!”
程知衍問:“那你要回去嗎?”
徐枭的下巴抵着酒瓶:“明天就回去。”
程知衍點點頭。
徐枭繼續罵:“我都說我不回去,我憑什麽要回去?我要回哪裏去?”
謝鶴臨在i市,謝鸾在G市,想回去的時候還得想想要不要買落地在H市的機票,徐枭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該去哪裏,他哪裏都想去,又只能留在一個地方。
徐枭眯起眼睛,想起了謝鶴臨剛剛的語調:“王八蛋,還威脅我,說我不回去他就要過來!”
謝鶴臨像是個大惡魔,要把離家出走的徐枭捉回去,徐枭被拎着後脖頸,生氣得跳腳,卻只是無謂的掙紮。
程知衍其實很聰明,他懶于社交不過是因為懶,他聽着徐枭的話,看着徐枭的模樣,總覺得有些話口不對心,便問:“你想回去嗎?”
酒瓶都被徐枭喝空了,他睜着眼,眼睛有點紅,怔怔地看着程知衍,可憐巴巴地點頭:“想,”過了一會兒,又很輕地說:“我想他了。”
謝鶴臨高中軍訓那會兒也是住校,大好的暑假徐枭只能躺在床上發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手機,謝鶴臨說過會給他打電話的,明明說是晚上,他從白天就開始等。
那天晚上,謝鶴臨和徐枭打了十幾分鐘的電話,聽着徐枭在電話那頭黏黏糊糊絮絮叨叨,心緒是從未有過的平和。
手機快被徐枭捂出汗了,還在說:“大姐姐中午也不在,我問她什麽時候回來,她也沒告訴我,還不讓我出去玩,說外面太熱了。”
“謝九啊——”徐枭在撒嬌。
“我想你了。”謝鶴臨卻說。
謝鶴臨的出口打斷了徐枭賴賴唧唧的話,他張了張嘴,茫然地“啊”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又不是很理解:“我不是在這裏嗎?”
謝鶴臨說:“嗯,我想你了。”
那時候徐枭一直不懂為什麽他在,謝鶴臨還說想他,他們不是在聊天嗎,他不是在嗎?
後來徐枭才知道那種想念是什麽,想見到謝鶴臨的人,想聽到他的聲音,想可以抱到他,聞到他身上獨特的味道,再後來,他又覺得那樣也不夠了,怎麽都不行,他就是很想謝鶴臨,每時每刻都想,在不在都很想。
徐枭很讨厭謝鶴臨,恨他,怨他,可這又從來不影響他想他,徐枭想了謝鶴臨七年,尚且可以忍耐的想念在再次見到謝鶴臨後前功盡棄。
就像現在,徐枭很想謝鶴臨。
徐枭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承認,其實他早就想回去了,他其實不見程知衍也可以,什麽不說也可以,但他還是在這裏浪費了兩天時間,并且準備繼續浪費下去。
但謝鶴臨給他電話,讓他回去,他突然就找到了回去的理由,也知道該去哪裏了,反正又不是他想回去的,他也沒有想回i市,都是謝鶴臨逼的。
謝鶴臨是王八蛋。
那晚徐枭又在客廳裏睡了,窩在沙發裏,睡得太深,半夜從沙發上滾了下去,迷迷糊糊間也感覺不到疼,只覺得今晚睡的床有點奇怪。
程知衍早起的時候叫醒了縮在茶幾和沙發間的徐枭,徐枭不太清醒地睜眼,從地毯上坐起來,看着坐在沙發上的程知衍發了會兒呆,然後說:“我要走了。”
程知衍對他說:“一路順風。”
飛機落地在H市,開車回到i市,一路上徐枭半睡半醒着,他一直閉着眼睛,始終沒什麽睡意。他不知道流浪漂泊的感覺,但他好像沒有人要。
電梯門打開,徐枭走出來,有點分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幾天前徐枭好像也見過這樣的畫面,謝鶴臨站在他家門口,指間夾着煙,擡頭看着他。
不是第一回了,傻大個幾人識相地溜了,反倒是翟昀反應太慢,被攬了一把肩才跟着走,他錯身經過徐枭,餘光看不清他的臉。
徐枭還站在電梯口,不明白,很不明白,歪着腦袋怎麽也想不通謝鶴臨想幹什麽。
徐枭開口,只是出于疑惑,甚至是禮貌地問:“你沒跟蹤我?”
知道徐枭什麽時候回家,知道他在i市住在哪裏,幾乎要懷疑謝鶴臨是不是和他一樣是個變态,搞跟蹤,背地裏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
一支煙抽到一半,被撚在牆壁上滅了點點腥火,這次徐枭看見了謝鶴臨的臉,還是那樣的說辭:“爺爺告訴我的。”
不想計較話裏的真實性,徐枭很随意地說:“知道了,你來找我幹什麽?”
謝鶴臨沒說話,他看着徐枭好像也在尋找那個答案,他來找徐枭幹什麽。因為看見徐枭對和別人笑,怕徐枭想起曾經的事情感到難過,又或是想要确認,離開他的徐枭還會不會在意他。
他看到了,卻依然找不到答案,也不想走。
人的貪心是一種本能,沒有看到徐枭的時候,謝鶴臨會覺得如果徐枭不看到他會好受一點,他就一定不會出現。可是徐枭在,他出現在i市的那一刻謝鶴臨所有的理智都被那天的晚風吹走,他當不了一個成全徐枭的好人。
徐枭覺得謝鶴臨這個樣子非常欠揍,可他上次在謝然面前揍過謝鶴臨後,後悔了很久,再怎麽也是謝然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兒子了,看着他的面子上徐枭也不應該和謝鶴臨太計較。
“沒什麽事就走吧,”徐枭分明是很想要見到謝鶴臨的,真的見到他的時候,又沒辦法控制自己心态的平和,他已經在極力控制了,讓自己像個體面人,“我困了,想睡覺。”
徐枭的話還是沒能等到謝鶴臨的回應,他覺得沒趣,開門進屋,回過頭想關門的時候,門縫裏卡進來一只腳,皮鞋被擦得噌亮,此時卻被門擠得要變形。
徐枭皺眉,看不懂,也沒松手,輕而易舉地動怒:“滾開。”
謝鶴臨個子高,不需要爬到圍牆上也可以居高臨下地看徐枭的臉,他目光很重,侵略感十足,不動聲色地描繪着徐枭的眉眼,他有點餓,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等了你很久。”
徐枭:“?”
徐枭讀了這麽多年書,竟然沒辦法聽懂謝鶴臨說的這幾個字是什麽意思,謝鶴臨等了他很久,謝鶴臨想要和他一起吃飯,又不是他讓謝鶴臨等的,怎麽還需要負這種責任?
徐枭扯着嘴角笑:“不可以啊。”
不是沒見過徐枭的頑劣,只是這個樣子曾經都是對着別人的,徐枭在謝鶴臨面前總是乖巧,雖然他這個樣子是裝的,但謝鶴臨喜歡他裝。
至少徐枭對他和別人不一樣。
徐枭說:“腳收一下,我要關門。”
謝鶴臨的腳還頂在那裏,皮鞋被門擠的變了形,他看着徐枭,喊他:“枭枭。”
這兩個字就是開關,卸掉了徐枭的僞裝,他收起笑,冷着臉:“別給臉不要臉。”
謝鶴臨不說話也不動,他可以在電話裏威脅徐枭,但不想當着他的面說重話。
場面有點滑稽,兩個成年人在推門,一個想進,一個不讓進,謝鶴臨在國外經常鍛煉,和徐枭的的力量不是一個等級,像是在戲弄,就和徐枭這麽僵持着。
最開始徐枭還沒有發現,他是真的想幼稚的通過蠻力讓謝鶴臨滾蛋,他很用力地推拒,在數十秒後感受到了僵持,想要改變現狀,不知怎麽,擡眼看到了謝鶴臨的臉。
謝鶴臨比徐枭高,從小就是,因為年齡的關系,他永遠都被謝鶴臨保護在身後,曾經這樣的高度差讓他很有安全感,什麽都不需要做,會有謝鶴臨替他遮風擋雨。
過了七年,徐枭獨自長大,變成了一個大人的時候,遲鈍地發現,他還是沒有謝鶴臨高,可謝鶴臨再也不會是他身邊頂天立地的那個人了。
此時,謝鶴臨卻憑借着身高的優勢,微微垂眼,直勾勾地看着徐枭的臉,神情很輕松,徐枭感受到了被玩弄。
可他盯着謝鶴臨,看着謝鶴臨,那樣的眼神,謝鶴臨卻沒收。
沒有隔着一扇門,他們只隔着薄薄的空氣,十幾厘米的距離,在七年後再次重逢。
徐枭好像才真正看清了謝鶴臨的臉,陌生的,他并不認識的一張臉。
謝鶴臨的靠近殘忍地告訴了徐枭一個真相,謝九這個人,原來真的不見了。
門上頂着的力氣收了,徐枭往後退了一步,任憑謝鶴臨走進來,又一次占領他的房子,不知道謝鶴臨想要什麽,徐枭給不了,他只覺得沒有意思。
徐枭回到房間,用力的關上門。
“嘭”的一聲,震得外頭的保镖都靜了。
房間外響起了敲門聲,輕叩兩聲,彬彬有禮,像在禮貌的詢問。
徐枭卻被這虛假的溫柔逼瘋,轉身掀了桌上的東西,大罵着:“滾!滾啊!給我滾!”
搬家過來的時候沒有帶很多東西,電腦、水杯、煙,還有酒,全被徐枭用力撥到了地上,像是那年砸了謝鶴臨的房間一樣砸掉自己的癡夢,徐枭瘋狂地喊:“你給我滾啊!”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徐枭憑什麽接受。
“別再太打擾我的生活,別再讓我看見你。”
徐枭想,我求過你,求你別走,別離開我,別打碎我的天真,你偏不肯,你殘忍,你無情,你根本沒那麽愛我。
不知道謝鶴臨想要維持什麽假象,徐枭偏不想參與。
房間裏不斷發出東西落地的聲音,清脆的聲響掩飾了徐枭心碎的小小動靜,徐枭把房間弄得一片荒唐,人站在唯一的落腳點無處可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滾啊,滾!”
房間沒鎖,謝鶴臨知道,他的手握在門把手,輕輕一推,就可以看見徐枭的脆弱,可以哄他,說好聽的話,喊他枭枭,讓他不要難過。
但是謝鶴臨好像也明白了,徐枭需要的不是他。
是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