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徐枭的身體不太好,主要體現在怕冷,非常怕冷,冬天要穿很多衣服,睡覺的時候躺在床上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手腳冰涼。
那段時間他還和謝鶴臨一起睡,但謝鶴臨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每天上床時間都晚,徐枭從小就懶,沒事幹就在床上、沙發上、地板上,各種椅子上躺,能躺不坐,能坐不站。
等到謝鶴臨躺到床上已經是一兩個小時後的事了,徐枭還在看他的漫畫書,謝鶴臨一躺進來,徐枭就捧着書蹭過去,目光甚至沒離開過書。
然後,謝鶴臨就被凍得一個哆嗦,忍了又忍,只是深吸一口氣,把徐枭的腳從身上扒拉下來用掌心捂了又捂,就沒見熱起來。
謝鶴臨挺惆悵:“被子裏冷嗎?”
徐枭眨巴眨巴眼:“沒有你暖和啊。”
七八歲的小孩說出這種話,只是想表達謝鶴臨确實比被窩暖和,謝鶴臨少年老成,能自己解決的問題從來不麻煩別人。
他從被窩裏起來,把被子掖得結實,穿上剛剛才脫下來的外套,去浴室裏倒溫度最高的水,裝到泡腳桶裏,用他本身也沒有多大的力氣硬是提了出來,提到床邊。
讓徐枭挪到床邊,被子嚴嚴實實裹了他的上半身,又套了條褲子,褲腳挽起來,冰涼的腳慢慢浸到泡腳桶裏,熱水淹過去,熱意驅寒了冰涼。
謝鶴臨不懂按摩,手卻伸到泡腳桶裏,抓着徐枭的腳丫子一點點揉搓,可徐枭怕癢,裹着被子差點在床上打滾:“別別別,你重一點,啊啊,還是輕一點吧,有點疼。”
跟着徐枭的要求,謝鶴臨的力氣變來變去的,最後熱水涼了,徐枭的腳确實是熱了起來,只是不知道是那桶熱水的功勞,還是謝鶴臨按摩的功勞。
那之後謝鶴臨每天的睡前計劃又有了小規模的改變,不讓徐枭那麽早睡,會每天帶他在院子裏走半個小時,回房之後還要用熱水給他洗腳,洗完還要把被窩裏塞個熱水袋。
光是散步,徐枭的腳就已經暖了,因為散步不僅僅是散步,是他又跑又後退,逮着機會和謝鶴臨獨處的時候,話茬子就沒有斷過,講着無關緊要的事,偏偏又很能講。
回房間後,徐枭想要随便洗個腳就睡覺,謝鶴臨又不肯,看他開着熱水随便沖了沖腳,總覺得會冷,徐枭嫌麻煩:“啊,我真的暖了呀。”
一轉頭,謝鶴臨又端着熱水出來了,讓徐枭伸腿:“不用你動,腳伸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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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些事的時候,謝鶴臨從來沒有覺得不耐煩,他垂着眼,很認真地幫徐枭洗腳。
徐枭不明白,小時候不明白,長大了更不明白,不懂謝鶴臨為什麽對他這麽好,明明他只是個外人,就算是弟弟,也沒見謝六對他有這麽好。
有一天晚上,也不知道在忙什麽,謝鶴臨回來晚了,徐枭死活都不肯再從被窩裏出去散步,于是泡腳桶又端到了徐枭面前,謝鶴臨坐在小板凳上,時不時替他加一點熱水。
那時候徐枭笨笨的,不懂就會問,不像長大以後,他變得太聰明,知道的事情太多,卻又開始自欺欺人,不再簡單的覺得愛就是愛。
徐枭的腳從泡腳桶裏鑽出來,被謝鶴臨按了回去:“別鬧。”
徐枭慢慢湊近,小小的手摸到了謝鶴臨的臉頰,謝鶴臨擡頭看他,徐枭奶聲奶氣地問:“謝九,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謝鶴臨看着徐枭的眼睛,那時候還學不會溫柔的他,只是說:“不會。”
徐枭就嘆了口氣,好像很郁悶似的,謝鶴臨便問他:“怎麽了。”
徐枭收回手,又抓了抓自己的下巴,噘着嘴:“你對我好好啊。”
謝鶴臨很輕地笑了下,覺得徐枭很可愛,逗他:“那你以後也要對我一樣好。”
可謝鶴臨從來沒有想過要徐枭對他好,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過下去,沒有長大,沒有分開,他們一直在一起,他一直會對徐枭好。
謝鶴臨出門上班後,徐枭起來上了個廁所,再睡到床上,睡意忽然就沒了,不知怎麽就想到了那些從前的事,記憶其實很模糊了,可又能感受到當時的心情。
所以昨晚給謝鶴臨洗澡的時候,徐枭沒太大猶豫,最多就是看謝鶴臨不順眼,但不至于不情願,謝鶴臨曾經做的更多,徐枭還不起,可也想要體會一次,當年謝鶴臨是什麽心情。
體會了,但沒體會出來,那些事情對謝鶴臨來說可能理所當然,也心甘情願,反而是徐枭自己回想起來,有點不明白他當年怎麽這麽坦然,還能在睡不着的時候,把腳丫子往謝鶴臨的肚子上鑽。
亂七八糟的事想了不少,可能是一個小時,又可能更久,徐枭才慢慢睡着。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到從前的事了,連七年前分開的事都因為謝鶴臨的回歸慢慢被新的記憶替代。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再去回憶,和謝鶴臨最後的記憶再也不會是停留在醫院的那一天,不是他怎麽狼狽去求,也得不到謝鶴臨的留。
再醒來中午都快過了,還是被福生一個電話叫醒的,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這個精神小夥了,徐枭都快忘了,福生壓根不按常路出牌:“枭少爺,起來吃飯了。”
被電話驚醒,徐枭有氣無力地說:“我在睡覺。”
福生每天都很興奮:“吃飽了再睡啊。”
“......”徐枭把電話挂了。
半分鐘後,手機又響了,這次徐枭接都不接,翻了個當聽不見。沒接通的來電被自動挂斷,世界終于清淨了,然而片刻後,來電鈴聲再一次響起。
徐枭:“......”
徐枭開始覺得福生很煩,這個傻子不止傻還很煩,也覺得謝鶴臨煩,叫什麽外賣,他醒了自己不會叫嗎,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能餓死是嗎。
徐枭一臉暴躁地出門,沒經過同意的福生還在門外等着——自從謝鶴臨住進來後,就不允許任何保镖擅自進門,這個家只有徐枭和謝鶴臨兩個人。
那段時間,徐枭的生活一直是這個樣子,不常出門,在家就是看電視打游戲刷刷視頻有時候上一些網課,福生每天叫徐枭吃午飯的時候徐枭都還沒有醒,而謝鶴臨每天早上出門,徐枭又都會醒過來。
雖然腿受了傷,工作上謝鶴臨卻沒有應付了事,該加班都加班,該去的應酬也都有去,只是他傷着腿,連勸酒的人都少了,有幾個沒眼色的非讓他喝,謝鶴臨還得意洋洋地說:“家裏那位會生氣。”
緊接着收到他人羨慕又調侃的目光和話語:“喲,年紀輕輕都結婚啦。”
謝鶴臨腼腆地笑笑,好像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用喝酒,也不用坐着輪椅參加下一場聚會,謝鶴臨回家的時間都早了不少,每回他推開門,客廳裏都亮着燈,徐枭在家的時候會把房子裏的燈光點到最亮,電視聲音卻調到最小。
謝鶴臨看到的徐枭有時候醒着在刷手機,有時候閉上眼在睡覺,他們彼此沒有要求,但謝鶴臨回來的時候,總能看到徐枭。
徐枭醒着,就會轉頭看謝鶴臨一眼,睡着的時候,謝鶴臨會很小心地摸徐枭的臉,徐枭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會很乖巧地說:“回來了?”
謝鶴臨回答:“嗯。”
就這麽過半個多月,有一天晚上謝鶴臨回來得早,竟然看到一向不喜歡看電視的徐枭對着電視節目看着聚精會神,謝鶴臨轉過視線,才看到電視裏播放的一場摩托直播比賽。
謝鶴臨問:“怎麽在看這個?”
徐枭換了臺:“随便看看。”
謝鶴臨也沒在意,他每天回來都會看一眼餐桌,确認徐枭吃過晚飯才放心下來,脫下來的西裝扔到沙發上,坐到徐枭邊上:“最近怎麽都沒出去玩。”
這話說的徐枭和小孩子似的,什麽叫出去玩,電視頻道被徐枭來回的換,沒有他再喜歡的節目,随口說:“太冷了。”
确實有點冷,過年那幾天反而暖和,雖然整天宅在謝宅,但每天的陽光都很充足,從落地窗曬入房間,家裏暖洋洋的,像生活在保溫箱裏。
最近半個月一直在下雨,每天換下來的衣服都只能烘幹後穿,空氣濕冷,就算在家,徐枭也裹着被子走到都不舍得放。
徐枭懶懶地歪在沙發上,要倒不倒,又被謝鶴臨環了回來,便問:“你今天回來得挺早。”
謝鶴臨沒什麽情緒地說:“有點累。”
“心累?”徐枭像是調侃地問了聲。
謝鶴臨笑了下:“沒,天天坐輪椅麻煩。”
也是,正常人生了兩條腿都是用來走路的,與生俱來的東西忽然傷了,總覺得不習慣,徐枭那時候雖然傷的是腳,但也覺得麻煩,根本不想動。
說起來時間也快了,徐枭想到就問了聲:“石膏什麽時候拆?”
謝鶴臨去醫院檢查過一次,徐枭沒陪過,只知道拆石膏的時間在最近,具體什麽時候也沒休息。
“明天,”謝鶴臨說,“你陪我去嗎?”
徐枭斜眼看了他一眼,一臉“你求我啊”:“你覺得呢?”
謝鶴臨低下聲線,聽着倒像在求人:“你陪我去吧。”
徐枭只是笑了下。
兩人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謝鶴臨說要去洗澡,晚飯在酒店吃的,雖然沒喝酒,可身上沾了包廂的煙酒氣,并不好聞,臨要走,突然回頭問:“枭枭,幫我洗澡嗎?”
徐枭:“?”
上一次幫謝鶴臨洗澡,就在上一次,那一次澡洗的兩個人氣血上湧又下湧,怎麽看就不是明智之舉,從那以後,徐枭就杜絕了幫謝鶴臨洗澡的想法,而謝鶴臨也一直沒提。
今天這樣的建議更像是一種調情,徐枭想了想,又想了想:“咱倆好像沒那麽熟。”
謝鶴臨點點頭,推着輪椅走了。
i市這邊醫院裏的人,徐枭也不認識,拆石膏的時候和正常病人一樣按規章制度辦事。那條腿綁了一個月的石膏,拆出來後比另一條腿細了些,也白了些,看着就有些病氣。
上班的時候,謝鶴臨成天穿西裝,今天去醫院穿的倒是運動裝,平時看着板正嚴肅的人,今天倒是順眼了不少。
醫生說了些注意事項,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麽,看着謝鶴臨身邊的徐枭,這個從進門開始一直沒說話的男人:“您和患者是什麽關系?”
朋友不像朋友,看着也沒有戀人那麽親密,能陪着吃飯的人有很多,陪着來醫院又是另外一碼事。
徐枭問:“這個回答重要嗎?”語氣平淡。
醫生點了點頭:“主要是注意一下平時還是不能劇烈運動,”挺平常的句子,又好像隐隐加重了哪兩個字,“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要多休息,飲食方面可以多補一補。”
問徐枭和謝鶴臨的關系,一方面是有些事情要明說,一方面是想把一些注意事項告訴家屬。
但徐枭也沒回答醫生的問題,聽到那些醫囑,連頭都沒點,醫生又說不準了,這奇奇怪怪的關系,還是謝鶴臨接過話茬:“好的,謝謝您。”
謝歸謝,當天晚上,剛拆了石膏的那位姓謝的,明顯是沒聽進去醫生的話,說什麽好好休息,轉頭就生龍活虎地把徐枭往床上撲,狗似的,裏裏外外聞他身上的味道。
徐枭也不掙紮,就這麽看着他,眉梢挑了挑:“謝鶴臨,你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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