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六月畢業季,大學生程知衍也在畢業名單裏,這事,還是徐枭主動聯系程知衍才知道的:“你是不是今年畢業啊?”

“嗯,”程知衍都實習過了,“昨天返校,明天拍畢業照。”

難得聽這啞巴多說兩句,徐枭笑問:“有沒有很激動啊?”

程知衍的聲音毫無波瀾:“沒有。”

徐枭笑死:“有沒有人陪你?”

程知衍一頓:“為什麽要陪我?”

雖然也是,當年徐枭從他的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沒有覺得終于結束了,有解脫的感覺,所謂的畢業儀式并不隆重,身在其中,他毫無情緒。

程知衍一個心如止水的人只會比他還要平靜,又有什麽必要搞特殊。

徐枭便說沒什麽,又聊了兩句,就把電話挂了。

謝鶴臨晚上回來的時候,徐枭也剛到,夏季悶熱,這個季節夜晚騎行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摘了頭盔的頭發亂糟糟的,謝鶴臨經過的時候順手撸了一把:“玩得開心嗎?”

“開心啊。”

徐枭轉過頭,謝鶴臨又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被風吹涼的臉頰在嘴唇下別有一番觸感。

謝鶴臨走進廚房,倒了杯溫水,徐枭接過來喝了一半,剩下的遞回去,謝鶴臨喝完了水,順便把杯子洗了。

回到客廳,徐枭把自己往沙發上砸,謝鶴臨坐到邊上把人撈過來,讓他枕着腿,徐枭覺得骨頭都軟了,躺了就不想動,謝鶴臨撥弄着他頭發,只覺得這樣的氛圍剛好,不用說話也不用動,彼此都很舒适。

過一會兒,徐枭睜開眼,看着謝鶴臨下巴上隐隐的青色胡茬,忍不住伸手撓了撓,謝鶴臨抓着他的手在嘴邊吻了一下,低下頭看他,說:“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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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要去A市一趟。”徐枭告訴謝鶴臨,他們彼此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因為誰都沒有多說,反而很多習慣參照了從前,比如有什麽計劃,徐枭都會告訴謝鶴臨。

謝鶴臨不會不允許,只是會細問一句:“去做什麽?”

徐枭看着謝鶴臨的眼睛,慢慢說:“有一個朋友,也是我一個患者,他明天拍畢業照,我去湊個熱鬧。”

謝鶴臨想起來了,徐枭去年在A市見過的那個男生,看着年紀不大,就是冷着張臉,很像徐枭會喜歡的類型。

差點把徐枭聽笑:“我喜歡什麽類型?”

謝鶴臨沒說話。

徐枭爬起來,和謝鶴臨面對面平視着:“熱臉冷屁股?”他問,“謝鶴臨,小時候要不是我貼着你不放,你還會對我好嗎?”

謝鶴臨還是沉默,其實不用說徐枭也知道他的回答,當然也沒覺得生氣,他确實是喜歡謝鶴臨這樣,一個不愛笑的人只對他笑,本身就是很誘惑的事。

“程知衍比你悶多了,”徐枭并沒有生氣,還有閑心和謝鶴臨介紹,“你也就外表看着像個人,心是黑的,腦子裏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程知衍和你不一樣,他看上去什麽樣,實際上就是什麽樣,裏裏外外都是空的。”

程知衍是個比徐枭更孤獨的人,至少徐枭承認孤獨,并且不願意面對孤獨,程知衍卻接受這個世界給他帶來全部的不好,過濾的時候連那些好都會忘掉。

這個距離剛好,謝鶴臨把徐枭抓進懷裏,徐枭就和他接吻,後來客廳關了燈,浴室裏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水聲,再後來房間裏的燈也關了,月光照進來,亮了一整個晚上。

隔天早上,徐枭和謝鶴臨一塊出門,一個去公司,一個去機場,兩人一起坐的車,謝鶴臨下車的時候,徐枭也要下,謝鶴臨嫌麻煩:“讓陳霖送你去機場。”

這兩人什麽關系,別人可能不知道,陳霖一定知道,對于給兩人當電燈泡的事,他嘗試着躲了,沒躲過,一臉麻木地聽着被安排,徐枭回頭看看他霖哥,同情道:“可憐見的,就不要欺負單身狗了。”

陳霖:“......”

到A市是中午,徐枭給程知衍打電話的時候,對方還在家裏睡覺,難得見他說話帶着明顯的困意,徐枭笑起來:“還睡呢你。”

程知衍到這個時候都沒有想過徐枭會過來找他,被人打擾了睡眠也是一如既往沒有反應,只是累得厲害:“嗯,有點困。”

“行,你先睡,”徐枭坐上車,聲音還在繼續,“你家密碼改了嗎,還是到了我給你打電話?”

程知衍還是沒反應過來,卻是明顯遲鈍了一秒:“你在哪裏?”

徐枭笑出了聲,這次是被無語的:“我在A市啊,你都畢業了,我還不能來湊個熱鬧啊?”

這位表面和裏子一樣空的人,卻并非不懂人情世故,猜到了徐枭為什麽會來,要說內心毫無波瀾也不可能,說出口的話還是冷冷淡淡地:“謝謝。”

徐枭:“笑死。”

程知衍:“......”

徐枭說:“你先睡吧,我過去還有一個小時。”

程知衍還是覺得困:“好。”

程知衍大中午睡不醒是因為發燒了,但這個常年身體不好時不時會生病的人卻輕易地忽略了這件事,只覺得困,以為腦袋發沉是天氣熱的關系。

徐枭大老遠來一趟又被福生纏了一路,以為可以立馬逛到大學校園,然後把福生丢去超好吃的食堂,怎麽都沒想到——

徐枭頭很大,翻着藥箱,一盒又一盒:“止痛片,又是止痛片,程知衍你不要命了?退燒藥呢?”

程知衍坐在床上,一臉無欲無求的模樣:“可能上次吃完了吧。”

徐枭震怒:“上次是什麽時候!”

程知衍老實巴交:“不知道。”

不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也知道那些藥适合程知衍吃,本來買藥的事該交給翟昀去做,以前一直是這樣的,但徐枭已經很久沒有和翟昀說過話了,連對上視線都很少。

其實怪不了翟昀,那種時候,怎麽做都會是做,翟昀也沒有做對徐枭不好的事,但徐枭就是這樣斤斤計較的小人,學不會原諒。

福生頂着個大腦門對徐枭笑,徐枭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腦門上:“陪我出去一趟。”

福生笑嘻嘻:“去哪裏?”

徐枭垮起張臉:“藥店。”

折騰一路,飯也沒吃上,程知衍臉色蒼白,卻像個沒事人似的,換了衣服吃了藥就說要去學校,徐枭有時候覺得程知衍需要的不是醫生,是保姆,他需要有個可以照顧他的人,不對,所以保姆也不行,或許應該......

想了想,徐枭問:“畢業後去哪?”

程知衍人很悶,但長得好看,自以為在學校存在感很低,但畢業季到了,誰看到他都上來打個招呼,帥哥總是養眼的,再不調戲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好不容易空出時間,程知衍才說:“回G市,之前就在我爸公司上班。”

“上半年啊?”徐枭還真不知道這事。

程知衍:“嗯。”

許久沒聽見徐枭的回答,程知衍自我反省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問:“你呢?”

徐枭忽然笑了,覺得去年突然來找程知衍的事确實挺無厘頭的,莫名其妙說了些不着調的話,瞧把人逼的。

“我最近在i市,”不過徐枭還是回答,畢竟聊天要有來有回,“謝鶴臨也在那裏,哦,他現在住我家。”

成年人的同居不是個清白的詞語,程知衍好像聽懂了什麽,便問:“你開心嗎?”

兩人腳步不停,身後的人也隔着夠遠的距離,倒不是想着防着誰,只是覺得有些話上不了臺面。

“我十幾歲就開始喜歡他了,想和他牽手、擁抱、接吻,想每天和他在一起,吃很多頓飯。”

十三歲的徐枭可真裝啊,非要搞什麽獨立,從謝鶴臨的房間搬出去,不肯再和他一起睡覺。

以至于後來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怎麽回事的時候,心理和生理都漸漸成熟的時候,他那時候想:“想和他做.愛。”

徐枭面無表情地說:“現在願望實現,我簡直開心死了。”

程知衍:“......”

拍畢業照的時候很熱鬧,陸陸續續來了一批又一批年輕又朝氣蓬勃的臉,程知衍一直在徐枭邊上站着,他們的班級還沒有輪到,正說着話,遠處來了個人,捧了一大束花。

“喲。”徐枭揚起了眉毛。

程知漾也認識徐枭,打招呼:“徐醫生。”然後不由分說把一大束花塞進他哥懷裏,“哥,畢業快樂。”

程知漾問過,所以程知衍也提過時間,他沒覺得弟弟會來,在心裏也對親人們沒有任何要求,程知漾的到來讓他覺得意外和驚喜,被鮮花撲了一臉,鼻子癢得打了個噴嚏。

程知漾又連忙把花拿走。

徐枭揣着胳膊在一旁看戲似的樂。

程知漾這個男生,長得好性格好還嘴甜,被家裏寵着長大,卻一點闊少爺的毛病都沒有,就喜歡撒嬌,和人說話帶着上揚的尾音,可可愛愛的。

如果沒有當年的事,或許如今的徐枭就是這樣的,他會無憂無慮的長大,不會因為親人的離世和愛人離開被迫成熟,雖然脾氣可能還是會有點臭,可他一定會和謝鶴臨撒嬌,賴着讨要他的好。

又過了兩個多月,徐枭見到程知衍的時候在H市,自從和謝鶴臨的關系穩定後,徐枭就經常回G市,說來也巧,程知衍那天生病,徐枭在去i市的路上,高速上拐了個彎,到i市也沒有用很長時間。

程知衍英年早婚了,對象是個張揚的男人,媽的,徐枭心想,年紀比我小,結婚比我早,結婚的對象還是個不識相的,程知衍什麽眼光。

本來以為程知衍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愛人,可他明明是愛了的,徐枭怎麽會不懂,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的眼神。

這些事,徐枭一件都沒有和謝鶴臨說,明明他和謝鶴臨關系很好,好像真的像一對在一起很久的戀人、伴侶,可徐枭就是沒說。

七月的時候謝鶴臨給徐枭過了個生日,做了一桌的菜,買了蛋糕點了蠟燭,讓徐枭許願,燭光下,徐枭和謝鶴臨靜靜對視着,他沒有許願,很快吹滅了蠟燭。

十月,兩人一起回了G市,謝然的祭日到了,這是他們重逢一年的日子,沒有去年的針鋒相對,兩人一起跪拜在墳前,徐枭覺得難過,又因為時間過得太快忍不住掉下眼淚。

恨意也可以成為滋養一個人成長的養分,謝鶴臨恨着承氏一心想要報複,謝然的墳墓至今還在這座荒涼的山頭,就是謝鶴臨最大的恨意。

“謝鶴臨。”徐枭視線模糊,說話的聲音帶着隐隐的哭腔。

謝鶴臨轉過頭,平靜地擦掉徐枭臉上的眼淚,或許在謝然看來他們的關系和好如初了,只有徐枭知道,謝鶴臨望向他的那一眼,像是深陷絕境裏,唯一看到的一縷随時會消失的光。

“別哭,”謝鶴臨說,“沒事的。”

不是“沒事了”是“沒事的”,謝鶴臨知道徐枭在害怕什麽,他們之間不需要談這個,徐枭願意,也一定會和謝鶴臨做一樣的選擇。

新年過後又是一年,第二年夏天過去,第三個春天到來,某個風和日麗的白天過後,夜晚的星星都特別的命令。

那一天晚上,徐枭很晚才接到謝鶴臨的電話,手機另一頭的聲音平淡溫和:“枭枭。”

徐枭心裏無端“咯噔”了下,回複的聲音都變輕了:“嗯。”

謝鶴臨說:“結束了。”

七年又三年,離十年整只差了幾個月,那些不甘心放下的,被仇恨淹沒的日子,終于結束了。

徐枭擡頭,再去看天,只覺得星星都暗了:“早點回來。”

“想我了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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