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

第 56 章

那之後謝鶴臨又在醫院待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徐枭不放心,非要他身體完全好了才出院。

謝鶴臨被限制了自由。

一些必須要處理的工作被帶到了醫院,甚至特殊情況下,還會有專門的員工來到病房裏彙報,通常徐枭都是不避嫌的,在他眼裏沒有任何商業機密,別說公司了,公司老板都是他的。

有的時候嫌煩,不想聽,徐枭會企圖跑路,這些彎彎繞繞的文字商業游戲實在和他沒什麽關系,被子才掀開,另一邊還在認真聽彙報的謝鶴臨就轉過頭:“你去哪裏?”

“?”徐枭:“太悶了,出去玩會兒。”

謝鶴臨就用很正常的語氣說:“別走太遠,我會給你打電話。”

徐枭:“......”

徐枭心說你開會能開多久,我還能上天嗎。

謝鶴臨很怕徐枭又跑了,就算知道這次回來,徐枭不會再走了,也放下了那些曾經,但他還是擔心,總要把徐枭鎖在他的視線範圍內才可以。

上次坐着輪椅跑去程知衍家是一次,那之後徐枭去店裏買煙在門口多抽了兩根是一次,還有一次徐枭在外面吃飯,竟然碰到在國外時認識的熟人多聊了一會兒也是一次。

每一回,謝鶴臨都面無表情地出現在徐枭面前,那張臉看着冷冷淡淡的,比起十九歲多了些成熟和飽經歲月的淩冽,但他望向徐枭的眼神卻像一只狗,不是瘋狗了,是沒人要的小狗。

徐枭嘆了口氣,本就沒走多遠,更是老老實實跟謝鶴臨回去,國外友人問起謝鶴臨是誰,看着謝鶴臨投來的眼神,徐枭說:“我愛人。”

徐枭推着謝鶴臨回去了,雖然沒說,但他覺得謝鶴臨心情不錯。輪椅慢悠悠地在小路上晃,像一輛質量很差的破車,徐枭載着謝鶴臨在冬日下慢行,忽然起了一陣風,便問:“冷不冷?”

謝鶴臨抓着徐枭握在輪椅上的手,讓徐枭感受他的溫度:“不冷。”

只是這場車禍對謝鶴臨來說真的不輕松,他身體失溫很久,很多次徐枭伸手去摸,碰到的都是謝鶴臨冰涼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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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會歸開會,徐枭嚴格規定了謝鶴臨的辦公時間,每天不能超過五個小時,多一分鐘都不可以。

那天碰上一個難搞的項目,謝鶴臨還在那絞盡腦汁,徐枭一把把筆記本端走了,可憐的謝鶴臨坐在床上,動作靈敏程度怎麽也比不過徐枭,急道:“我還沒寫完。”

徐枭冷酷無情:“時間到了。”

謝鶴臨讨價還價:“再給我一分鐘。”

徐枭說:“五十九秒。”說過了不能多一分鐘,就是不能多一分鐘。

謝鶴臨哭笑不得地點頭。

謝鶴臨出重症監護室後過了一個星期,大伯和二伯都離開了,說過話确定了謝鶴臨沒事,他們也就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謝鸾也不常來了,面對徐枭時的說辭是:“一把老骨頭被你們折騰廢了,自己玩去吧。”

也确實,謝鸾都那麽大年紀了,因為謝鶴臨的事成天往醫院跑,多舒服的車也不能讓他的老骨頭舒服一點,畢竟年紀在這裏了。

只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徐枭和謝鶴臨不知道,但福生知道。

由于不能經常出去(因為謝鶴臨不願意),在醫院很無聊的徐枭只能叫外賣跑腿和比他還無聊的福生扯淡瞎聊天,這天徐枭在和福生打牌,玩的是沒不用多少技巧的牌型,福生也贏過幾回,總的來說體驗感還不錯。

餘光一瞥,謝鶴臨正在看新聞,就這麽聊到了謝鸾:“爺爺最近怎麽都不來,好久沒見到他了。”

調小了電視音量,謝鶴臨說:“他不是說來來回回太累了嗎?”

福生在洗牌,他總在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天賦異禀,差點讓他洗出一朵花來,動作專注,卻漫不經心道:“老大爺說他是一顆瓦數不夠還非要亮的電燈泡,他不想亮,就不來了。”

徐枭:“......什麽意思?”

謝鶴臨語氣平淡:“可能是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吧。”

徐枭震驚:“你知道?”

謝鶴臨一臉無辜:“可能吧,我不确定。”

病房門口一直有人守着,連護士進來都要先敲門,先前一大堆看護的人走了,留在G市的唯一會來看謝鶴臨的就只剩下謝鸾,橫豎都出櫃了,謝鶴臨也沒想防着。

那天大概是徐枭在吃蘋果,蘋果很大也很脆,一口咬下去果汁能在嘴裏爆開,偏偏徐枭吃的很投入,也沒問謝鶴臨要不要吃,謝鶴臨盯着看了半天,只剩下一個果核的時候,問:“甜不甜?”

徐枭挑了下眉:“你再說慢一點,核都扔進垃圾桶了。”

謝鶴臨笑了下,眉眼很溫柔:“我嘗嘗。”

徐枭剛想把腦袋湊進果籃裏找,就被謝鶴臨拽住了胳膊,稍微用點力氣人就被帶到了床上,嘴唇上印下一個親吻,慢慢探入,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謝鶴臨嘗到了蘋果的味道,确實是甜的。

在某些方面,徐枭還是得佩服謝鶴臨天賦異禀吻技高超,他被親得迷迷糊糊,不自覺環住了謝鶴臨的脖子,那麽動情的一個場合,謝鸾突然推門進來了。

VIP病房各項指标都很過關,門的質量很好,推拉都沒有聲音,謝鸾才剛進去,立馬同手同腳地出來,翟昀和福生都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

謝鸾擺擺手,嘆了好大一口氣,像是終于承認自己老了:“我覺得自己像一顆瓦數不夠還非要亮的電燈泡,刺眼又沒用。”

福生沒懂,翟昀一下子紅了臉,扶着謝鸾非要把人送到停車場,留下福生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子,把謝鸾的話當作至理名言研究了好幾天,硬是沒理解那是什麽意思。

出院那天,除了腿還有點跛之外,謝鶴臨幾乎全好了,當然這指的是外表,身體裏受過的傷還需要靜養很久,不能劇烈運動,也要多補一補,謝鶴臨這會兒就像個豌豆公主,要被供起來照顧。

徐枭在G市有自己的房子,為了工作方便,謝鶴臨在公司附近也買了套自己的房子,可徐枭做出了一個決定——要搬回去和謝鸾一起住。

謝鶴臨倒是沒什麽意見,徐枭這一次回來後變了不少,真要形容,謝鶴臨覺得徐枭變得柔軟了,和十七歲的時候很像,又比那個時候更讓他喜歡。

很乖,但是有自己的個性。

謝鶴臨願意縱容徐枭所有的好與不好,在有些人看來,可能徐枭有點不講道理,謝鶴臨卻很喜歡他這個樣子,徐枭不需要很善良。

“以前讓你回去都不回去,現在怎麽想的?”謝鶴臨坐在病床上等着徐枭給他穿衣服,他自己當然能穿,就是想在生病的時候多享受一下徐枭的照顧,生怕以後沒這樣的機會。

徐枭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人生第一次談戀愛的感覺好神奇,明明自己能做的事,對方能做的事,非要對方替你做,非要替對方去做,就感覺,特別特別開心。

拉鏈一下拉到脖子,謝鶴臨躲着一下才沒被徐枭夾到肉,環着徐枭的腰還在笑:“你下手輕一點。”

“不啊,”徐枭順勢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我就是下手很重。”

嗅着謝鶴臨身上的味道又不太想動,這才想到回答謝鶴臨的問題:“爺爺不是說他只能活到一百零三歲嗎?只有十幾年了,我想陪陪他。”

他們倆都知道算命先生說的話不能當真,何況這是不是謝鸾瞎說的還不一定,徐枭這輩子一直在接受生死離別,卻也一直沒有習慣,謝鸾年紀大了總會有那麽一天的,他不去想,只是想多陪陪爺爺而已。

初中那年,徐枭從謝鶴臨的房間搬出來,嘴巴比鑽石還硬,非說要獨立,當年搬出去的時候,怎麽都沒有想過兩人還有重新住在一起的時候。

謝鶴臨偏要和徐枭一起住,徐枭也沒想要拒絕,反正他倆都是和謝鸾出過櫃的關系,早就名正言順了,矛盾的重點在于,是住謝鶴臨的房間還是徐枭的房間,謝鶴臨順手把行李推進自己房間,徐枭卻不肯進。

“怎麽了?”謝鶴臨回過頭問他。

徐枭沒什麽表情:“睡我那裏。”

大概能想到徐枭拒絕的理由,畢竟這間房曾經空了很久,或許在很多時候,徐枭都曾經偷偷開門進過這間房間,可謝鶴臨不在,房間裏再多的裝飾都顯得空蕩蕩,讓人難受。

謝鶴臨說好,走到徐枭身邊的時候卻問:“是不是很難受?”

很多感受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就像徐枭離開以後,謝鶴臨在他們曾經一起住過的地方繼續生活,可曾經一起的人卻不在了,他存在在回憶裏,不斷拉扯着每天新的生活進程。

那樣生活對謝鶴臨來說卻很短暫,不過是過了個年,他就已經搬走了,而徐枭那樣生活了很久,哪怕後來搬出謝宅,那些回憶在他每周至少一次回家看謝鸾的情況下卻糾纏了他七年。

“還好,”徐枭語不對心,态度很冷淡,“你知道嗎,我曾經砸過你的房間。”

謝鶴臨知道,他雖然沒回來,卻經常問,謝鸾也沒有瞞着,他只是想要謝鶴臨離開保全他自己還有徐枭,并不想兩人的關系就這麽斷了,所以他會說。

謝鶴臨笑了笑,甚至開了個玩意,讓氛圍不至于那麽凝重:“我說我那些獎杯怎麽不見了。”

徐枭看着他,說:“我砸的,”又說,“那天,我聽見你在和爺爺打電話。”

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天謝鸾的手機剛好壞了,接聽後耳邊沒有聲音,只能開着免提通話,徐枭放學回來想找謝鸾,卻在院子裏的一棵樹後停下來。

他聽見了謝鶴臨的聲音。

謝鸾和謝鶴臨不知道聊了多久,徐枭也沒興趣聽,謝鶴臨的聲音讓他覺得心煩,可偏偏在他準備走的時候,聽見謝鶴臨問:“枭枭最近怎麽樣了。”

一個狠心離開後的人的虛僞的關心,徐枭無法接受,就像後來謝鶴臨去i市,給謝鸾打的那通電話一樣,他理所當然地關心徐枭,毫無顧忌地說那些自以為親密的話,徐枭卻內心作嘔,無法忍受。

房門被推開,誰都沒有再走一步,走廊上明亮的日光照進來,這是很溫暖的一天,連謝鶴臨的眼神也是溫暖的,他用那樣的眼神問徐枭:“所以你恨我。”

徐枭回望過去,眼睛裏映出冬日暖陽的光,分明是初春的希望,卻說:“對,所以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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