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乖狗
Chapter 25 乖狗
淩封不知道該怎麽觸碰白明,他看到小玻璃櫃上的柔巾紙,忽然想起什麽,慢慢俯下身,貓舔舐崽子眼睛一樣,用舌頭濕潤了閉合的眼周,最後舔了舔睫毛。
直到白明順利睜開眼睛,淩封才放心的拉開距離。
“這樣眼睛不會疼,怎麽樣,有沒有好點兒?”淩封點點白明的鼻尖。見白明還是不說話,望着自己有些迷糊,淩封忍着心中異樣,耐心問他:“認識我嗎?我叫淩封,還記得嗎?”
白明鬼使神差的搖搖頭,或許他覺得這是個機會。
“你叫白明,我叫淩封。”淩封點點白明,又點點自己。
淩封一句帶過,說:“你受傷了,要養一段時間。”
失憶嗎?老套的失憶。
忘了也好,活着就好。
淩封想着,還想跟他說話,王虎帶着幾名醫生風風火火跑進來,淩封被擋到後面。醫生說:“等這瓶藥液輸完,讓他試着用流食。大概兩天以後就能慢慢吃些清淡的,如果恢複得好,十天之後複檢,再查其他問題。”
還是那位膽大的醫生又對淩封補充一句:“他身體恢複再好也只能有以前的十分之一,您要再打成這樣可就不一定能再救回來了。以後要是生氣記得跟他講道理,實在不行再商量怎麽懲罰。”
淩封沒說話,少見的對醫生點點頭。
等人都散了,王虎拉開窗簾,留一層紗簾,走到一邊打開輕音樂,據說能緩解頭腦緊張感。
他遠望着白明眼底那些只增不減的情意,就知道白明不至于真成個傻子。
淩封接過王虎泡好的長棉簽,在白明嘴唇邊擦拭一層。
白明笑得确實像個傻子。
正當白明在心裏竊喜封爺什麽醫療常識都懂的時候,淩封擰了一只半幹的指套戴在食指上,在兩人不解的目光下,修長手指撬開了白明的牙齒。
傻了的白明:“……”
王虎不可思議的眨眨眼。這動作怎麽這麽熟悉?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在記憶裏搜尋一圈,忽然笑出來。
封爺養小封的時候就這樣。擦擦蛇下巴,再擦擦毒牙……然後……
白明呆呆的鼓着腮幫子,任憑淩封的手指侵入嘴巴裏進進出出,直到擦幹淨每一顆牙齒,淩封才換下第三只指套,丢在王虎端着的托盤上,然後舉着自己的茶問他:“白明,要喝點兒嗎?甜的。”
白明哪敢說不要。
他身上傷有的包紮着,有的暴露在外塗着藥,保持着僵屍的植物感,只有雙眼睛一直盯着淩封,生怕錯過哪點不對勁的地方,乖巧地對遞上來的小吸管喝了一口。
許久沒被滋潤的口腔這會兒舒服多了。
淩封點點白明高挺的鼻尖,認真地誇他:“乖狗。”
王虎想到小封和白明,本來還悶悶的情緒,這會兒憋笑憋得他難受。王虎走去一邊,放下工具盤,把下一副消過毒的備用品準備好。
然後面朝門口位置,朝小封招招手。
小封也擔心了很多天,白明再不醒,它感覺自己真的要失寵了。淩封極有可能會因為白明的死而記恨自己,那它還不如一直餓肚子,陪白明一起死算了。
銀環蛇在病房門口探了探頭,确定王虎在朝它招手,才從茶花樹根上蜿蜒下來,醫院的地板太滑,蛇腹不好爬,但沒關系,它還有力氣,只要……這樣那樣就一下子就沖過去……
王虎忘了,小封也沒好好吃飯。
他走過去,将小封從兩步遠的門口拎到胳膊上,給它個支撐,小聲說:“他沒事了,你要不要給封爺,再道個歉?”
小封‘嘶嘶’兩聲,弱勢極了。
王虎帶它走到病床旁,一人一蛇對上眼,它見到白明真的活着,嗅到空氣裏有很淡的白茶花味,小封差點要撲進白明懷裏。
王虎胳膊夾着小封的蛇身,才沒讓它真撲上去。
淩封轉過頭,往小封腦袋上敲了敲。不聽話,亂跑,還差點成烤蛇,如果不是白明……想到這裏,又‘梆梆’敲了兩下才收回手。
這是淩封這幾天以來,第一次親近小封。
白明的雙手被繃帶纏住一些,露出一點手背和手指,他擡手,也想摸摸小封。
很奇怪,明明曾經嫉妒的要死,真看它因自己而死,又不忍心。
愛屋及烏。
白明是,王虎也是。
王虎抱着小封小心地往前送了一點,讓白明的手指可以碰到小封的腦袋。
白皙的指尖碰到蛇頭,冰冰涼的。
的确,很适合降溫。
白明小幅度的動動手指,怪不得封爺夏天總和小封一起睡。
想着想着,白明嫉妒的心死灰複燃,逐漸有點不可控,氣呼呼地想用力敲蛇腦袋,可是自己手上軟綿綿的沒力氣,往上擡一點點都不行。
淩封看出白明想幹什麽,輕輕拖住白明的手指,往小封頭上放放,讓他的指甲敲到一顆蛇牙。
他怎麽可能看不出這小孩兒想在什麽?
十歲看到十八歲,白明自以為那些小心思藏得很好。其實呢?如果白明沒有直截了當的對他告白,他依舊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忽略那些不該有的情愛。如果白明的眼睛裏不要溢出這麽多的感情,他興許會相信現在的白明什麽都不記得。
淩封輕輕握住白明的手,在那顆沒毒的牙齒上摁摁,說:“這顆海藍寶,記不記得?是你剛十六歲時送給小封的牙齒,工藝非常精湛。”
白明不知道搖頭好,還是點頭好。他之前不是搖過一次頭了?要是現在承認記得,封爺會不會再弄死他?
白明想了想,折中說了句手感:“好硬。”
“你應該說‘好看’。”淩封捏捏他的手,對着手上的留置針皺眉頭。
這麽嚴重的燒傷,多久才能恢複到原來的模樣?
白明重新說:“好看。”
“當然了,你做的,向來漂亮。”
淩封的話意有所指,王虎聽的出來。
白明聽不出來,他還不好意思地笑笑。實際上,白明腦袋裏正搜尋着所有能留在淩封身邊的辦法。即使淩封對他的态度不一樣了,白明還是不能相信自己能留多久。
如果傷好了,是不是就沒這待遇了?
如果能不讓傷恢複得那麽快就好了……等等,封爺剛才說了什麽?
他記得那時候是剛過十六歲沒幾天,自他跟着封爺,就沒有過過生日,封爺為什麽會清楚地知道他十六歲?
白明愣愣的望着封爺。眼下有烏青,眼白有血絲,好像瘦了一圈。封爺多久沒休息過了?白明的心擰在一起,不是滋味。
如果真的是為自己變成這樣,他寧願封爺還是那個無牽無挂的封爺。
白明聽到淩封說:“再喝一口,晚會兒我們吃些別的,好不好?”
淩封不會哄人,能聽到他說這種話的人大概全都死了吧。
白明心疼,可聽到還是會激動得不行,恨不得有條尾巴,讓淩封看到他有多開心。
白明點點頭。
“嘶——”脖子好疼。
淩封托住白明的下巴,不讓他往下垂頭,“你脖子上有傷,亂動會留疤。”
白明脖頸上被頸圈勒破皮|肉,再加上火勢燒到荊棘,蔓延到皮圈上,燒傷嚴重,被纏了幾天的紗布才剛拆下一天,結了一圈紅紅的痂,成了永遠取不下的項圈。
不亂動也會留疤。白明在心裏說。
他在負十一層做了那麽久的管理者,當然知道這種程度的傷,恢複好之後會是什麽樣,他該慶幸他沒有像醫生說的失憶和精神不正常。他心裏知道,就算頂級的美容醫生,也不能把他全身傷痕恢複到以前的樣子了。
但沒關系,這些是封爺給的,他不會因為這個自卑。
如果能留在封爺身邊,做條‘乖狗’就是他的夢想。
窗外陽光透進來,驅散了所有黑暗。
第二天。
白明終于能磕磕絆絆地走出十米外。
淩封總是站得離白明半步遠,微微張開雙手,能看到襯衫領口的鎖骨。淩封不厭其煩的說:“白明,再往前一步。”
再多走一步,今天的運動量就夠。
王虎守在淩封身側,看着封爺一點一點哄着白明活動身體,心情開始煩躁。
可他只能安安靜靜地心煩。守着封爺,還得守着白明。
王虎垂眼看睡在醫療設備箱子裏的小封,咬咬牙。他還得盯着這條貪吃蛇。
空氣指數調整地非常舒适,白明身上微微發熱,沒到出汗的地步。
他真的很累,雙腿不聽使喚,嚴重的鞭傷好像抽裂了他小腿幾處沒長好的韌帶。
白明咬咬牙,實在走不動了。擺爛想着要不摔一跤吧,傷口嚴重了封爺又能多陪他一段時間。想着想着,白明閉上眼,下一秒踩不穩就要摔在地板上。
淩封往前一步護着,預想的疼痛沒來,白明撲進熟悉的懷抱。
他怔愣半天,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就能抱到封爺?
那他還不早摔幾次?
白明的腸子都快悔青了,眼巴巴看着淩封,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好累啊,不行了不行了嗚我不想走了。”
白明裝無賴,忍着身上的疼痛,用力抱緊淩封的腰,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淩封身上,貪婪嗅着讓他迷戀的味道,偷偷觀察淩封的反應。
現在的淩封沒有暴戾,也沒有冷漠,他會無奈地嘆氣,小心避開白明的傷,然後拍拍白明的後背,像哄小封一樣地哄白明。
“乖,那我們明天再走路,現在回床上換藥,好嗎?”
白明要他的愛,他在盡量給他。
雖然淩封也不知道,愛到底是什麽東西。
大概是對他好的意思吧,像對小封一樣。
白明聽得心髒咚咚跳,鎖在淩封腰後的雙手都在顫抖。
淩封:“白明?”
“想聽您喊我‘乖狗’。”白明的聲音低低的,悶進淩封的脖頸裏,“再喊我一遍,昨天那句……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