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Chapter 19
全場一片寂靜。
國王游戲不過是個普通的桌游, 尤其玩家還都是同一公司的同事,自然不會提出太過分的要求。
分手涉及原則問題, 這樣的懲罰未免也太過火。
雖然還未掀底牌,但許繼康看景川的表情就猜到了。
景川這人,冷,傲,從不把人放在眼裏。
他的人生信條就是別人做什麽都和他無關,也沒人敢揣測他的心思。
能讓他這麽上心的,只有宋青梨。
大家忐忑不安, 低着頭, 大氣不出。
許繼康拍拍他的背,用僅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勸告:“阿川, 你這樣也太……”
“6號。”景川再次念動, “是誰?”
“……”
宋青梨站了起來。
全場再度陷入窒息。
丁凱更是震驚, 鋪天蓋地的錯愕後随之而來一陣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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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梨不是和老板暧昧不清嗎?現在怎麽又跑出個男朋友來了?
她真的有男朋友嗎?
這又會是誰???
賴雨柔也覺得很驚訝,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遠遠超過大家的想象。
比起宋青梨有男朋友, 她更好奇老板為什麽要叫人家分手。
雖然他們并不清楚景川的婚戀狀況, 但萬一他有,還誤打誤撞抽到自己, 不是更尴尬嗎?
景川手裏拿着酒杯, 輕輕晃動。
冰塊撞在杯壁發出清泠的響動,米黃的氣泡一朵一朵炸開。
他嘴角勾着若有似無的笑, 瘦削的臉頰陷進去一塊。
宋青梨抿了抿唇。
他現在一定很高興。
一陣難堪的對峙後, 總要有人下場。
許繼康還有勸和的念頭, 結果宋青梨掏出手機。
她撥了通電話過去。
沒兩秒,對方接起。
“喂, 梨……”
“小北。”宋青梨很平靜,“我們分手吧。”
說完她就把電話挂了。
宋青梨把手機攤開,屏幕反射的頂光在臉上來回晃動。
她看着他:“夠了嗎?”
景川嗯了聲,将王扔了出去。
“下一把。”
他語氣輕飄飄的,像什麽也沒發生過。
宋青梨也回到原位。
一沾到椅子,她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想到過去。
以前的景川不會這樣,大學時候的他沉默寡言,即便到何處都是最惹人注目的男人,也時時保持緘默,從不主動站在光圈之下。
今天一系列的反常大概确實是出自于報//複。
他恨她當初一走了之,也恨她說了那麽多難聽的話。
他的傲骨在她面前,一文不值。
包內一陣震動,小六從包裏翻出來,吭哧吭哧地又爬到她的肩上。
小六:“主人,你的心跳很快,請問需要吃藥或者叫救護車嗎?”
“吃藥的話可以選擇……”
?
宋青梨臉一陣爆紅,捂住小六的音響和麥克風,忙不疊塞回包裏。
可是為時已晚,還是有那麽幾個人聽到。
她和景川之間只隔了兩個人,他神态自若,置若罔聞。
多心了。
他應該沒聽到。
新的游戲開始,景川再沒抽中過國王。
這晚她的手氣也很差,但也還好沒再輪到懲罰。
游戲中的插曲大家只當成一場鬧劇,浪潮褪去,再無人在意。
---
荒唐的酒局過去,大家都醉得不省人事。
賴雨柔酒量本就不佳,今天晚上啤酒混伏特加的,更是雪上加霜。
紅得像快燒紅的烙鐵,走路也搖搖晃晃。
宋青梨喝酒會上臉,但是程度不深。
相反,身體染上醉酒的緋紅,媚眼如絲,顯得可口誘人。
她拉着賴雨柔保持平衡,電梯從樓上下來,大家一批一批地離開。
丁凱想了很久,最後實在沒忍住,拍了下她的肩頭。
宋青梨回過頭。
“青梨。”丁凱抿唇,“你,你是要回去休息了嗎?”
“嗯,怎麽了?”
丁凱當然知道住她隔壁的是誰,歐陽打探過。
他深吸口氣,“和誰?”
“什麽?”
“你要和誰休息?”丁凱鼓足勇氣,“和景boss嗎?”
“……”
宋青梨細細的柳葉眉挑得很高。
宋青梨五官圓鈍,偏清純挂,即便是做出這樣的“你有病吧”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些惡意賣萌的傾向。
丁凱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繼續說:“青梨,我知道你的事情我便多說,但是你和老板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門不當戶不對,跨越階級的戀愛談到最後受傷的也只會是我們這樣的弱勢方,更何況。”
丁凱頓了頓,“你還有個男朋友。”
雖然剛才宋青梨提了分手,但游戲畢竟是游戲,誰會放在心上呢?
丁凱猜測宋青梨回去後也會打電話去求和解釋。
幾分鐘後,宋青梨笑出了聲。
正當他以為她會做出些什麽解釋,哪怕是騙騙他也好。
賴雨柔忽然直起身。
她惡狠狠地盯着丁凱,猛地一下撲上去,給了他一大巴掌。
啪。
丁凱的臉上登時冒出五只紅豔豔的指頭印。
“我聽你這語氣,是想說梨梨水性楊花想上位呗。”醉酒後的賴雨柔神志不清,披肩散發的,像個瘋子。
打完還不解氣,又向他啐了口,“你這嘴腌了多少年啊,味兒這麽重?搞不清狀況就閉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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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一行從轉角處出來,剛好撞上這幕兇殘的局面。
許繼康:“我靠,夠生猛的啊。”
“這一巴掌,得把人打傻了吧。”
景川默不作聲,倒是一直盯着賴雨柔旁邊的人看。
小六在她的口袋裏閃着紅光,看樣子還在辛勤工作。
他垂頭,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心跳實時監測數據。
67.
挺健康的。
許繼康突然想起件事,“對了阿川,剛才那牌你是怎麽知道的啊?”
大廳吹來一陣風,黑色短袖緩緩波動,漾出細t膩的波紋。
緞面的碎發在眉心之間散亂浮動,景川摁熄屏幕,揣回兜裏。
他兩指并攏,上下點了點太陽穴。
“腦子。”
景川面無表情,“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世界速記冠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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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梨這一晚睡得很不踏實。
一個接一個的噩夢将精神擊垮,躲避怪獸的途中她翻身上馬,沒想到滾下了床。
砰。
頭磕在牆壁上,她發出痛苦的哀嚎。
好痛。
頭皮發麻,連腳趾都忍不住蜷了起來。
這一撞徹底擊碎剩下的一丁點睡意,宋青梨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動。
醒酒後的大腦變得格外遲鈍,地板刺骨的冰涼也很久以後才從神經末梢傳來。
須臾,她爬起來,靠着牆往外走。
水沒燒,她接了點冷水,順道打開手機。
不出所料,未接來電裏顯示着一連串韓北山的電話。
最近的一通顯示在一分鐘前。
宋青梨正要回撥,結果韓北山适時撥來。
電話通了。
“喂。”
聽見她熟悉的聲音,韓北山恍如隔世,迷茫之際,幾乎是在用意識拼命地絮叨:“梨梨,梨梨……”
“你終于接電話了,梨梨……”
“嗯。”宋青梨開門見山,先向他道歉,“對不起。”
“晚上你給我發的那條消息我沒看到,是你打完電話後我才注意到的。”
“能問問你為什麽……為什麽突然要和我分手嗎?”
今晚拍的夜戲,一直拍到晚上十一點才收工。
橫店外是條小吃街,許多工作人員一下班就飛奔過去。
作為演員,尤其是靠臉吃飯的演員,韓北山身材管理相當嚴格。
可不巧,視線擦過一塊招牌後便牢牢定住。
冰糖雪梨。
雪梨。
梨。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精神是很錯亂的,即便只是個常見的“梨”字也會引起他的注意。表情管理失效,莫名其妙地傻笑,更是常有的事兒。
想找她聊天的心思按捺不住,但又怕太頻繁毀了自己的“高冷”人設,招來她的厭煩。
所以韓北山只是拍了個照,然後一直來回放大又縮小,細細品鑒。
接到她電話的瞬間他正好在看那張“冰糖雪梨”。
以為心有靈犀,韓北山一瞬接了起來。
沒想,是這樣的結局。
他的聲線微微顫抖,帶有剛剛哭過的腔調。
宋青梨聽了很不是滋味。
“抱歉。”宋青梨沉默了會,“是我考慮不周。”
“那你說的分手,又是什麽意思呢?”
“字面意思。”宋青梨深吸一口,“韓北山,我們結束這段契約戀愛吧。”
宋青梨不想騙他。
當初他們在一起純屬意外。
那個時候韓北山剛剛拍完一款爆劇,雖然只是個配角但也小火了一把。娛樂圈過于無聊,這種近期有熱議的演員自然成了香饽饽。
沒想,他們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偶遇了。
當時他們同在一家飯店吃飯,彼時宋青梨研究生還沒畢業,和趙夢蝶一起聚餐。他則是後桌的食客。
宋青梨不太愛看電視,也不怎麽上微博,對娛樂圈的明星們更是一無所知。
他們一前一後地出去,韓北山迎面撞上端着火鍋的服務員小哥。
對于這種失誤,小哥大驚失色,不斷道歉。
韓北山擺擺手說沒事,轉頭找助理拿紙。
碰巧大家都沒有,幾個人面面相觑,準備折返。
這時,宋青梨遞去一包。
“用我的吧。”她靜靜地盯着他。
宋青梨有着一雙漂亮的眼,幹淨,明朗,清澈,就像一枚毫無雜質的玻璃球。
背後散來的光在周遭鍍上一層光圈,連黑狹的睫毛都煥着璀璨的光芒。
噠噠噠的,彈入他的眼眶,以至于他一時竟也忘了呼吸。
助理們擦得太慢,擋住了後面人的路。
宋青梨把他們推到一邊,順道一塊幫忙。
無聊的狗仔捕捉到驚天大新聞——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實在很像是接吻。
幾天後,他們開始預熱出謎題,提了個關鍵詞“2000萬頂流戀情瓜”,然後在周一開始爆料。
韓北山找上了她,并且說明了他的難處。
否認沒有必要,順水推舟承認還能博得路人好感,他不是流量,但是需要靠人設吃飯,一個深情、大火過後不抛棄結發的大叔形象實在難以拒絕。
更何況,他也确實對宋青梨有興趣。
二人簽訂了協議,從此假扮成情侶。
韓北山也沒有辜負她的承諾,這兩年确實将她藏得很好,她一張正面照都沒爆出過。
……
對面的人不說話。
然後“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頭腦悶悶的,透不過氣。
她走到陽臺,默默聽着韓北山哭過一場又一場。
……她好像,真的壞透了。
韓北山哭了很久,對于分手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興許是哭完大腦清醒了,急忙把電話挂了。
宋青梨嘆了口氣。
晚風習習,窗簾幡動,白色蕾絲布料橫陳視線。
月夜抽絲,透出網狀的蔚滟的光。
煩躁而不安的情緒化作利刃,一點一點,剝去她的外殼。
隔壁的窗透出一條狹窄的罅隙,縫隙越來越大,直到走出一個黑影。宋青梨惴惴不安,此刻只是這樣一團影子都能讓她神經高度緊繃,冥冥之中好像猜到了對方是誰,可腳步卻還在負隅頑抗,不聽使喚地僵硬。
黑影長長短短,來者終于露面。
确實是他。
景川長身鶴立,朝她的方向望去。
月光從側面傾洩,他半邊臉揉進晦暗不明裏,五官布滿噪點,顯現出膠片相機的質感。即便是在這樣模糊不清的視野裏,宋青梨也能想象出舊情人漂亮的唇。他們接吻過太多次,她閉着眼都能描繪出他的唇形。景川的唇比女人的還柔媚,很薄,唇珠微圓,光滑而粉嫩。
幾近透明的下唇反射着淡淡的光,他像是在笑。
景川手裏夾着煙,“他在哭嗎?”
宋青梨:“……”
景川颔首,“不錯,讓他也體會下我當年的感受。”
宋青梨還是沉默。
她的沉默不語像是在認同。
按理來說,他應該高興才對。
可是看到她在為那個男人悲傷,景川毫無快感可言,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他把煙猛地摔開,變本加厲地嘲弄,“哭得這麽大聲,不怕被人聽見?”
宋青梨喉頭一哽,惡狠狠地瞪着他。
景川的冷嘲熱諷在她本就不安的良心上點了把火,作為元兇,他居然對拆散情人毫無歉意。
對韓北山的不安達到了頂峰,宋青梨忍無可忍,頂了回去,“怎麽,你不怕?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冷血嗎?”
她五指插入發隙,向後捋直長發,“還是說,你做這麽明顯,是想讓別人知道你對我還有意思?”
作為老情人,她當然清楚自己姿//勢他最受不了。
此刻的她風情萬種,很難讓人移眼。
景川眸色一沉,想也不想,立刻否認,“你做什麽夢?別癡心妄想了。”
“……”
別癡心妄想了。
“好啊。”聽到這句話宋青梨并沒有覺得欣慰,心底小小的一塊轟地坍塌。
她肩膀顫了起來,“那你別再纏着我啊。”
景川沉默了。
幾秒後,他往她的方向又走來幾步。
宋青梨完全猜不到他接下來要幹什麽。
景川就像個龍卷風,橫沖直撞,破壞力極強。他毫無規律可言,旁人終究只能袖手旁觀。
她等待着風暴的來臨,等着他一點一點摧毀她。
倏地。
她看見景川握住欄杆。
一步登上臺面,踏入花壇。
宋青梨懵了,且不論花壇承重能力如何,能不能托舉起一個成年人。
單說這裏是二十樓,稍有不慎,必定粉身碎骨。
她下意識地跑過去,雙手擎高。
“你瘋了???”
她激動地叫着,手上的姿勢像是想将他推回,又像是想要擁抱他。
風吹得T恤下擺獵獵飄揚,虛虛勾出他極窄的腰,排列整齊的肌肉。
他一步步走來,每一步都像走在她的心刀之上。
她聽見血液在五髒六腑裏嘩啦啦地淌,腳底支撐的水泥撲通一聲悶響,他穩穩落地。
心跳還未減速,宋青梨渾身像被人抽去了力氣,癱軟在地。
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然後,胳膊支在膝蓋,慢慢曲身。
“你看。”景川鉗住她的下巴,笑得格外得意,“這麽多年,還是你對我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