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Chapter 22
十月風大, 晾在陽臺上的短袖早已風幹。
只不過剛剛下了雨,宋青梨出門的時候沒關窗, 導致短袖表面沾了水氣,摸上去微微濕潤。
宋青梨把短袖折好,“有點潤,你帶回去再曬曬,或者再烘幹一下。”
景川沒接,而是有些不耐道:“麻煩你晾幹了再還給我。”
“……行。”
能把“麻煩”二字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也就只有某人了。
空氣暫時安靜下來。
宋青梨咳了兩聲, “你。”
“t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
又同時沉默。
宋青梨摸了摸鼻子, “你先。”
景川也謙讓,“你先問的, 你先。”
宋青梨默默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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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今晚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麽善良溫柔?
還是她的錯覺?
不過宋青梨也沒多糾結這些細節, 既然他讓她先問, 那她接着就行。
“你接下來要幹嘛?”宋青梨眨眨眼,圓眼又黑又亮。
景川挑了下眉, 表情突然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他意味不明道:“你想我留下來?”
說罷抱着雙臂, 松松垮垮地杵在雪白地毯上。
他微微睐眼,月光灑在喉結, 襯得兩排鎖骨深邃又性/感。
宋青梨懵了幾秒, 矢口否認,“當然沒有!”
話剛出口, 她就開始後悔。
他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 對于欲望和愛也區分得沒那麽開, 男未婚,女未嫁, 對方不過套了個前夫的殼子,她沒必要如此激動。
更何況送上門來的人玉質金相,還是自己一腿培養,試煉過上百次的男人。他清楚她的敏/感/點,也清楚如何取/悅她,時隔多年再來一次或許還會有與衆不同的新鮮感。
想通過後,宋青梨也放開了許多。
她走過去,關掉了燈的開關,室內融入黑寂,窗外跳動的霓虹和月色悄無聲息地滑入,灑下一地斑斓。葳蕤的光線足以看清她清澈的眼和玲珑的曲線。
領口大喇喇地敞開,露出光潔的肌膚,酥月匈紅唇,隐秘的曲線溝壑深長,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面孔卻格外清純。
似有若無的體香悄無聲息地氤氲,與男人的檀香交//融重疊。
景川眯了眯眼,目不轉睛地盯着。
如願以償地看到他驚訝,宋青梨心中很是暢快。
說實話,她從以前就喜歡逗景川。
喜歡看到他漂亮的臉蛋爆紅,那裏緩緩支起,卻矜持着裝作無事。
結果他盯了幾秒,上前。
然後,捏了捏。
靠。
宋青梨臉陡然爆紅,脊背直挺挺的,因為觸及敏//感點而情不自禁地顫抖。
大腦混沌一片,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景川不避不讓就算了,居然還敢上手,而且做了這種事還是這副冷淡的模樣。
打死她都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他還是喜歡一本正經地耍流/氓。
宋青梨感覺身體完全軟下來,甚至顴骨也泛起了酡紅。
時間的流沙簌簌流逝,景川古井無波地掃了眼,“走了。”
“陪我吃頓飯。”
他的話語清湯寡水,不沾一點葷腥。
自然得好像什麽也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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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剛才的插曲,彼此心照不宣。
确切來說,只有她一個人。
宋青梨以為他會戛然而止,自己太過坦誠,轉變這麽快,起碼能讓他懵上一會,然後無所适從,暈頭轉向。
可那些安慰自己的話随着他意外的行為成了廢紙,景川只是這樣一碰她都受不了。
甚至開始遐想,想象。
……以至于出門前緊急去趟衛生間換了條內褲。
到頭來無所适從的只有她而已。
她壓根沒想通。
宋青梨臉躲得遠遠的,脖子幾乎快要折斷。
借着看後視鏡的機會,景川睨了睨她的耳朵。
酡紅的,柔軟的。
他噗嗤一聲,唇角很輕很輕地彎起一絲弧度。
宋青梨一無所知,仍盯着車窗裏的倒影,“我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
宋青梨哦了聲,然後再也沒說話。
大約五分鐘後,汽車停在校門之前。
學校外邊畫了線,可以臨時停車。
雖然路燈只開了半面,但憑借熟悉的建築宋青梨也很快猜到了這兒是哪兒。
“怎麽突然來南大了?”
“是回。”景川矯正她的用語,“不是來。”
宋青梨不想跟這位小學雞咬文嚼字,應了下來,順道下了車。
南潭大學和之前大有不同,除了十年如一日的校門、校徽,門口的小吃店、理發店、甚至于保安亭都換了個模樣。
比原來更新,更漂亮。
卻沒有了從前的人情味。
從右手邊吹來一陣風,晚風習習,撥亂了她的裙擺和整齊的劉海。
碎發從臉上晃過,宋青梨撥開一縷,捋到耳後。
“我記得這兒以前有個小吃街的,怎麽沒了?”
“早就搬了。”景川手抄在褲兜裏,“現在不讓擺攤,早都搬到後巷去了。”
他若有似無地試探,“這麽多年,你一直沒回來過?”
宋青梨沉默了會,然後假裝沒聽見。
她勉強笑了笑,“走吧,我也好餓。”
景川瞳孔裏的光,一點一點黯了下去。
後巷拐個彎就到了,這邊是居民區,雖然路有些窄,但布置得很有煙火氣。
家家戶戶門口都栽種漂亮的綠植和花卉,大多是常見的綠蘿,君子蘭。灰紅的牆壁磚縫明顯,垂下綠迢迢的爬山虎。
秋天被這巷子抹平,找不到泛黃的痕跡。
再走幾步,與一家小吃店相逢。
宋青梨釘在這家店前。
這家小吃店叫“趙叔小吃”,原先就是在南潭大學門口擺攤賣宵夜的,沒想到居然還在。
宋青梨轉過臉,“這家店可以嗎?”
景川靜靜地注視着她,回了個嗯。
當然好。
或許是他們來得太晚了,這個點,小吃店裏的人不太多。
有也只是附近穿着拖鞋來的居民,或者南大的學生。
像他們這樣專程來的,很少很少。
趙叔在後面玩手機,聽見有人來,沒擡頭,熟絡地招呼:“随便坐,要吃什麽随便點。”
“兩份狼牙土豆。”宋青梨說,“一份多放點醋,一份不要香菜。”
“放。”景川忽然插入,“要放香菜。”
宋青梨一臉疑惑,“你以前不是不吃香菜嗎?”
景川輕描淡寫:“四年前就改了。”
“……”
善變的男人。
聽到二人在為“放不放香菜”這個話題争執,趙叔久違地擡起頭來。
熟悉的面孔讓他不由自主地笑開花,趕緊招呼:“是你們哪,好久沒見了。”
“快坐快坐,趙叔馬上就準備好。”
趙叔對這對情人印象很深。
一方面是因為這個男孩子他經常在南潭大學的各種代表照片裏看到,他很優秀,品學兼優,長相也很周正。
劍眉星目,棱角分明,典型的中式臉。
一方面是因為這個女孩子。
對于吃不吃香菜這個話題,多年來一直是場惡戰。
作為生活裏常見的調味菜,香菜備受關注,愛香菜的人趨之若鹜,不愛香菜的人避之不及,意見不同必然會上升爆發,甚至還有情人因為對方不吃香菜而吵架,将其控告上互聯網法庭。
這對小情人屬于守舊派,常常在點餐時争執。
宋青梨:“你為什麽不吃香菜?”
景川:“不為什麽。”
宋青梨憤怒道:“你不吃香菜你就是不愛我!”
景川冷靜地回答:“你逼我吃香菜才是不愛我。”
想到兩人因為香菜而鬥嘴,趙叔被可愛得直笑,多加了點土豆。
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見了,二人還是沒變。
備菜時間漫長,宋青梨用濕巾擦了擦桌面,“吃完飯,你打算去哪兒?”
景川:“去店裏一趟。”
“古董店嗎?”
“嗯,好久沒去了。”景川打了個哈欠,“再不去看看,又要碎幾個碗都不知道了。”
宋青梨皺眉,“要是很困的話,明天再去吧。”
宋青梨愣了幾秒,唇線繃直。
這句話關心意味太強,顯得她太過在乎,居然連他困不困這種細節都能捕捉到。
宋青梨忍不住補充:“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
景川打斷:“別說了。”
他聲線喑啞,“我都知道。”
“……”
好不容易熱起來的氣氛,霎時又降到了冰點。
各自偏開,保持緘默。
沒有誰再哄誰。
趙叔從後廚裏端來兩碗滿滿當當的狼牙土豆,分量之誇張,宋青梨甚至以為他是按最後一頓的規格來準備。
一旁的客人見狀,忍不住打趣:“喲,老主顧啊。”
“是啊,這兩個小同學以前經常來我店裏吃呢。”趙叔根本沒察覺到他們之間尴尬的狀态,仍樂呵呵地回憶,“我記得那時候你們的要求也是這樣,一個愛吃醋,一個不吃香菜對吧?”
宋青梨僵硬地勾勾唇角,“對。”
趙叔由衷地感嘆,“真好。”
那位客人說:“校園戀情居然能持續到現在,不錯哦。”
趙叔反駁:“豈止是不錯,是非常好!”
遙遠的回憶蒙上一層歲月的灰塵,趙叔對過去有個大致印象。
“別看這姑娘文文弱弱,但她對這位小同學可好了。”趙叔說,“以前有人說小同學壞話,她二話沒說t,上去就給了那群人兩下。”
趙叔邊說邊比劃比劃。
宋青梨扶額,趙叔這個形容搞得她很像個保護小處//男的社會姐。
她連忙解釋:“也沒兩下,就是……不小心……擦到了。”
真的。
她眨眨眼,一臉真誠。
優秀的人不一定招來的是羨慕,還有嫉妒。
嫉妒是個非常可怕的東西,一旦打翻,再冷靜自恃的人也會被悄無聲息的腐化。
大學時候,他們身邊最不缺這種人。
景川成績優異,競賽和論文期刊成果更是拿到手軟,一同競争的同學眼看臺面上競争不過,居然将戰火延續到私下。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牛逼?”眼鏡中分男點了根煙,叫了群人把他堵在巷口。
景川冷漠地回應:“還可以。”
“還可以?”眼鏡中分男驚得說不出話。
這瘋子,沒看到都叫人堵他了嗎?怎麽還敢這麽嚣張?!
眼鏡中分男推了他一把:“牛逼個屁,你他媽也就在學校裏能當當第一,等出了社會,你看看誰還把你放在眼裏?”
“老子家在市區有三套房,随便租一套一個月都能收一萬多,你以後工資最多一個月三萬吧,我不上班都比你牛逼。”
眼鏡中分男恨恨道:“別以為你十年的讀書能抵得上我家三代人的努力。”
景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眼鏡中分男以為他在服軟,得逞的快感上頭,變本加厲地罵道:“以後少他媽在我面前嚣張。”
景川擡眼,然後輕佻地笑了笑,“哦,所以三套房能保研嗎?”
眼鏡中分男:“?”
眼鏡中分男氣不打一處來,景川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衣冠禽獸,表面斯斯文文的,背地裏嘴巴惡毒得要死,只會戳別人的心窩子。
他掀起手,準備給景川一巴掌。
沒想到烏壓壓的人群裏突然綻出一條光縫,一個女孩子一把抓住他的頭發。
眼鏡中分男疼得哇哇亂叫,周圍的男人們也傻了眼。
他們不過是眼鏡中分男叫來撐場子的,保不齊這兒還有監控,要是主動動手了,他們也失去保研資格了怎麽辦?
宋青梨可沒管這麽多,眼鏡中分男的頭皮被扯得緊繃繃的,臉也漲得通紅。
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活到你這第四輩子了,還只有三套房拿得出手,曲林,也就只有你這種廢物才喜歡把這種事挂在嘴邊了。”
曲林疼得哇哇亂叫,“放手,你這個潑婦,快點放開我!!啊啊啊!!!”
“不放,我……”
宋青梨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景川攥着她的裙腰,将人拉回來了點。
宋青梨頭也不回,“你別勸我,我今天非要給他點教訓。”
“乖。”景川捏着她的下巴,将臉擺正。
他溫柔地凝着她,“他沒洗頭,髒。”
“……”
宋青梨松開。
手不能要了。
曲林在原地喘起粗氣,頭皮痛得要命,耳根也連帶着生疼。
宋青梨手上饒他,但嘴上不饒。
不解氣地冷哼:“嫉妒景川不如當他的狗,你以後再敢找他麻煩,別怪我無情。”
……
今時今日,再度想起過去,趙叔仍舊忍不住笑。
“姑娘,你可太虎了。”
趙叔對景川說:“不過小同學,你也太幸福了。”
“這姑娘是真心喜歡你,不然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和一幫大老爺們幹架。”
景川垂下眼簾,表情很淡很淡。
他抿了點水,嘶啞着聲音,自嘲似的笑了聲,“也就那樣吧。”
宋青梨:“……”
臨別之際,趙叔又出來送他們。
“談了這麽多年,是不是都快要結婚啦?一定要繼續幸福哦。”趙叔溫和地笑笑,“就像我和我老伴一樣。”
牆壁上的老人平靜地望着他們,笑容很慈祥。
趙叔拎起兩人的胳膊,将他們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掌心傳來的溫度,燙得她快要燒起來。
景川的手指壓在她手背,卻沒有向下扣住,他們的手指貌合神離,只是因為壓迫而交疊觸碰。
短暫的觸碰勾起了千絲萬縷的聯系,這麽多年的恩怨情仇再度串聯,一廂情願的念想讓她以為,他們好像真的回到了過去。
餘光掃過某人,他神色自若,沒有太大的觸動。
悶悶地應了句嗯,随後,望向她。
這樣的場景很怪誕,兩個人像正在結婚的夫婦,牧師念完誓詞,便讓二人互換“我願意”。
他的嗯已經回答。
現在輪到她了。
宋青梨也跟着嗯了聲,然後把臉垂下。
聲音細若蚊吶,幾乎只有她一個人聽得到。
坦白說,這個“嗯”也不太有底氣。
她理解他的埋怨。
理解他的冷漠。
畢竟她曾把他捧上天堂,又重重地摔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