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

第 25 章

Chapter 25

古董店離學校不遠, 開車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景川在附近買了車位,二人從陰濕的地下停車場出來, 随即鑽入狹窄的小巷。

路上有些坑坑窪窪,昨夜下了雨,攢起了小小幾汪水泊。

宋青梨眼睛不太好,沒注意到,沒兩步就踩到。

水濺到景川的褲腿,洇濕成幾個雨漬。

他回過頭,盯着她。

宋青梨心裏咯噔一下, 以為他要責備, 立刻滑跪,“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景川沒說話, 而是跟拎貓似的, 抓着她的後領提挈到前邊。

“繼續走。”

“哦。”

“別走左邊, 那裏有水。”

“哦。”

“這兒就直走, 別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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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他們像在玩主機游戲,景川是手柄, 她則是游戲裏的小人, 他發出上下左右的指令,指引她正确的道路。

這一來一回, 他們配合得還算默契。

很快抵達古董店, 對面寺廟裏散出柔和的香火氣。

宋青梨看了幾秒,然後收回視線。

門口香爐斷了香, 景川從旁邊的袋子裏翻出幾支, 往裏頭插了進去。

他摁了摁打火機, 攏住火,燃起線香。

宋青梨有些好奇:“這麽晚了, 還要續香嗎?”

景川嗯了聲,“不能斷。”

香頭燃起了火,幾秒後熄滅,飄出一縷煙來。

青白的煙霧纏在二人之間,五官像被暈開。

宋青梨沒忍住,還是問了:“話說,你為什麽開這個古董店哪?”

其實這個問題她第一次來就想問了,只是礙于前任的身份,怕他又自以為是地以為她還喜歡他,所以一直忍着。

景川挑了挑眉:“想知道?”

“嗯。”

“我不說。”

“……啊?”

景川盯着她:“我只告訴我太太。”

宋青梨:“……”

僵局維持了一會,裏頭忽然傳出幾聲男聲。

“我最大的是A!你能贏我?”

“白癡!我的底牌有一對3哈哈哈哈哈哈哈!!!”

寸發和小辮兒似乎在打牌,快活的喊叫在門外都能聽到。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寸發在看到小辮兒最後那張“3”,腳一軟,吧唧,癱成一灘爛泥。

寸發哈哈大笑,甚至原地跳了起來。

落地的一瞬間,感知到了某種銳利的目光。

寸發下意識地轉頭,對上景川那雙陰鸷的眼。

寸發腳滑,一瞬間也軟在沙發上。

“川,川哥。”小辮兒拉着寸發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跑過去,笑得谄媚至極,“您怎麽來了。”

景川冷冰冰地質問:“我的店,我不能來嗎?”

“我不是這意思……我嘴笨,我自打兩個嘴巴子。”小辮兒一邊說一邊往臉上拍了兩下。

這力度。

甚至還沒她擦爽膚水大。

宋青梨跟了上來,小辮兒一愣,緊接着就非常親切地喊:“嫂子,您來啦。”

宋青梨頓了頓,然後望向景川。

景川一副“又不是叫我嫂子,你自己看着辦吧”事不關己的樣子,高高挂起。

宋青梨無語,指望不上他幫忙解釋些什麽,那她也只能自己來。

“呃,或許可以換個稱呼。”

小辮兒點點頭,“好嘞,嫂子。”

“……”

二愣子果然是二愣子。

寸發從裏頭沏了壺茶,又表演了段功夫茶。

兩個人忙得不可開交,期間還多次撞在一起。

對于他們突如其來的勤快,景川心知肚明。

但他還是毫不留情,“我雇你們來是為了打牌的?”

寸發和小辮兒一哽,兩個人都停下了。

怯懦地縮在旁邊,沒人敢再說話。

景川生起氣來的樣子确實可怕,劍眉皺得很緊,倨傲又清高。

俨然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宋青梨當然知道景川一向公私分明,可看着氣氛鬧得這麽僵,小辮和寸發也挺慘。

她心軟了,“算了,喝茶吧。”

寸發和小辮兒抱在一起,撲通一聲跪下來,“謝嫂隆恩!”

“…t…”

得到了宋青梨的寬恕,小辮拽着寸發灰溜溜地站起來。

在景川的眼神示意下兩人又趕緊往沙發角鑽,力争不礙他的法眼。

手機鈴聲叮叮響,景川俯身從茶幾上撈過來,旁若無人地接起。

“喂。”

電話那頭景承良語氣不善,“喂喂喂,喂什麽?都幾點了怎麽還不回來?”

景川聲音輕飄飄的,“古董店裏。”

“什麽?怎麽又跑到那鬼地方去了?”景承良一聽景川又去了古董店,直接氣不打一處來,怒吼道,“你趕緊給我回來。”

景承良已經很久沒發這麽大的火了。

說實話,景家家大業大,晚輩們搞一兩個副業就跟玩似的。盈虧不重要,開心就行,他們也從不過問。

偏偏景川這門“愛好”不行。

一旁的孟誠茹也跟着嘆氣,拍拍景承良的背,企圖安慰他。

電話兩端的人同時沉默。

景川壓了壓肩膀,靠在沙發上。坐墊并不松軟,相反,還有些硬實。卡在窄小而有限的區域裏,能給他巨大的安全感。

他順勢側了點身,更傾向她的安全區。

景承良捺下火,“阿川,說實話,不是爸爸不支持你開那古董店,是我實在不想你再陷進去了。”

“你開那店不都是為了她嗎?你別再固執了,人家要是也對你有意思,怎麽可能四年都不來找你?你非要吊死在這一棵樹上嗎?”

景承良痛心疾首,更多是以悲哀的情緒來說這些話。

景川一言不發。

他微微曲眼,望向她。

目光纏得很緊,甚至可以說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

宋青梨并未察覺,她并不喜歡在別人通話時窺探對方的隐私。

特別是這個對方還是她的前夫。

他攥着手機,唇離聽筒很近,語氣比往常更為嚴肅。

“嗯。”景川定定地說,“非要。”

與此同時,宋青梨的電話也響了起來。

來電提示沒有名字,但這串號碼她已經倒背如流。

她站了起來,往外走,“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

小辮:“好嘞大嫂,您別走遠了,注意安全。”

“嗯。”

不知不覺走到了門口,她順勢接起電話。

“喂,你回去了?”顧春梅不怎麽喜歡叫她的名字,比起本名和親昵昵稱,顧春梅更喜歡稱她為喂。

“嗯,有什麽事兒嗎?”

“剛剛你走太急,我沒來得及給你說。”顧春梅頓了幾秒,“你下個周,确定不來參加你弟弟的生日會了?”

“這次會來很多人,也會……”

宋青梨不耐煩地打斷,“你直說行嗎?”

顧春梅陷入沉默。

大概三四分鐘後,她才別扭又屈服道:“你弟弟要上小學了你知道吧?現在教育競争很激烈,從小學就開始比賽了,我和你孫叔叔打算送他去國際學校。”

“只是這費用有點……”

“有多少錢就讀多少錢的書,融不進去的圈子就別強進,不然到最後什麽都得不到。”宋青梨冷漠道,“挂了,我還有事。”

在顧春梅即将爆發的前一秒,宋青梨果斷掐斷。

迎面吹來一陣冷風,宋青梨視線不清,冰涼得像潑下一盆冷水。

她站在心口正中央,不偏不倚地迎接。

其實吃這頓飯前她就隐隐地有察覺到有事發生。

而能讓顧春梅還有求于她的,只有錢。

錢錢錢。

該死的錢。

她已經嘆不出氣來,風吹過光裸的脖頸,她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

回頭,視線牢牢地釘在某人身上。

他剛結束完和家人的通話,看上去神态自若。

宋青梨卻油然生出一抹悲哀。

景川的家人也會對他提出如上要求嗎?

她雙手揣進兜裏,在暗處牢牢地攥着。

換上成人的面具,一步一步,僵硬地邁來。

寸發遠遠看見她,連忙屁颠屁颠地跑過去,送出一捧糖,“嫂子,吃一個?”

“生活有點苦!不如吃點糖糖補一補!”

“川哥說您最愛吃草莓味兒的,我還特意給您留了個呢。”

寸發剛說出口,便感覺都背後刺來一道鋒利的目光。

而且,還有點熟悉。

宋青梨倒也沒多說什麽,拿過其中一個粉色包裝的糖果,慢吞吞地剝開。

小辮兒站起來,讓出位置,“嫂子,您坐,您坐。”

古董店的沙發也是古董,直角形,一個整體。

墊子很小,平時也就他們三個大老爺們坐,大家倒沒覺得有任何的不适。現在新來了個,小辮兒把宋青梨安排在縱向那頭——那兒原先是景川坐的。

古董店沒多餘的椅子,他們三個大老爺們自然而然地擠一塊。

可過了會,寸發反倒覺得不對勁。

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擠着景川,寸發底盤大,占的面積也大。

景川雖然屁股不大,但翹啊。

他這樣擠着又痛苦又自卑啊。

寸發沒忍住,站了起來。

從茶幾前繞過去,繞到宋青梨面前。

寸發認真道:“大嫂,我來和您坐。”

宋青梨:“……”

小辮兒:“……”

幾道視線錯綜複雜,頃刻間,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然後,不約而同地彙聚到景川身上。

景川抿了口茶,對他們的行為無動于衷,“随便。”

“我無所謂。”

他這句話輕飄飄的,好像他們之間毫無瓜葛,她就是被人追求他也毫不在意。

本就不安的情緒再次加重,她的喜怒哀樂随着他一句話而波動。

宋青梨磨了磨牙,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主動讓出更多位置,“坐。”

她對着寸發用力地拍了兩下沙發,“你挨着我坐。”

小辮兒:“……”

大家在沉默中飲茶。

但宋青梨紋絲不動。

她不喝,不代表她不做事。

宋青梨弓身去提茶壺,往空餘的杯子裏又灌個半滿,推給寸發。

寸發受寵若驚,但沒敢接,“謝謝大嫂。”

“沒事。”

宋青梨笑笑,捋平他的手,将杯子放于掌心。

“多喝點。”

她溫柔道:“不夠我再給你倒。”

寸發人傻了,下意識地望向景川。

景川面無表情,也平靜地拎着茶壺往自己的杯子裏灌了個半滿。

只是。

放茶壺的時候有點用力。

玻璃茶幾“哐當”一聲,發出巨大的脆響。

茶水和杯壁撞了個滿懷,淡綠的液體激蕩不停。

小辮兒沉默了。

怕兩個人氣糊塗了,小辮兒又不敢主動安慰景川,轉頭先試探道:“大嫂,您不用倒了。”

“您要不自己先喝?”

“不喝。”宋青梨冷冰冰的,“我怕有醋。”

小辮兒瞪大了眼:“大嫂您這是哪兒的話,我們又不是神經病,怎麽可能往茶裏加醋嘛!”

寸發随聲附和:“對!您只管喝!有一口醋盡管罵我傻逼!”

宋青梨認同,并且豎了個大拇指。

景川冷冰冰的,“你們的話真挺多的。”

呵呵,确實,我們确實話多。

得像你一樣,當啞巴才好是吧。

越想越無語,宋青梨兩手一抱,往後躺。

小辮兒審時度勢,趕緊給宋青梨倒杯冷水降降火。

結果手一歪,倒了。

倒在景川的右手上。

“……”

小辮兒心如死灰,大喊:“川哥!我錯了。”

匆忙從茶幾下取出包紙,準備給景川擦去。

景川微不可聞地顫了顫,手腕往旁邊一歪,“我不擦。”

手指還萦繞着女孩子淡淡的香味。他別過臉,側臉有些傲嬌。

冷豔道:“別碰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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