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Chapter 26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三個月。
不知不覺便到了第二年一月。
南潭入冬早, 雖還未見初雪，但氣溫已徘徊在五六度左右。
冷空氣侵襲的同時, 雨水充沛，各處堆砌防澇沙袋。
整座城濕漉漉的，蒙上一層淡藍的柔霧。
周一早上開周會，宋青梨差點遲到。
本來想着先上個洗手間，結果從周一開始人就爆滿不說，連回程的路都堵得厲害。
好不容易從中逃出，終于能拿上電腦趕去現場。
沒想到, 周會不僅已經開始了。
還基本沒位置了。
剩下的一個位置在景川旁邊。
宋青梨撓了撓後腦勺, 有些無所适從地站在門口。
現在是讀okr時間，大家都埋着頭看電腦, 根本沒人注意到她。
不過比起無人注意, 許繼康突然望來的眼神顯得格外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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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景川對面, 一拍桌子猛然站起來。
“同學。”他遙遙喊道, “坐這邊吧。”
全體眼神齊刷刷地望過來。
宋青梨腳趾摳地，尴尬得快要摳出一個城堡來。
在衆人關切的眼神中, 她從後排貼着牆, 擠到最前。
景川頭也沒擡，給了她一個嚣張的後腦勺。
比起許繼康那樣大張旗鼓的歡迎, 景川這種冷處理的方t式她居然還挺習慣。
衆人收回視線, 注意力又回到okr上。
宋青梨抽開椅子，慢吞吞地将電腦放下。
景川工作時一向很認真, 手肘搭在桌面上, 脊背貼實後椅, 高挺的鼻梁架着副無框眼鏡，藍光在面龐霎閃。
他抿着唇, 因為思考，食指抵着薄薄的下唇，眉頭無意識地蹙緊，藏匿鏡後的眼仁也随着光标的變動而轉動。
這副模樣，散漫又專注。
他們離得很近，近到宋青梨可以清晰地觀察到他亮晶晶的眼瞳，幹淨利落的鬓角，以及白到透明的肌膚。
明明在集中精力不去看他，但意識偏航，甚至觸礁。
對他的念想像開了口，绮念魚貫而入。
她無可避免地想起學生時代他給自己講題的每個瞬間。
如此珍貴，又是如此遙遠。
清水混着渾水，一起湧入。
……
宋青梨下意識地抿唇，為了防止暴露，她開始有意識地工作。
手往旁邊放了點，卻因為緊張而不小心碰到他的電腦。
宋青梨看到他的光标滑了滑，他也因此轉過頭來看她。
他眉頭蹙着，因為還未從工作狀态中脫身，模樣也有些嚴肅。
盯了她幾秒，然後回過神繼續工作。
宋青梨心跳得很快，這小小的失誤讓她心弦繃得更緊了些。
她找到個不會打擾彼此的角度，開始浏覽表格。中間無形的三八線被蓄意加重，誰也不可逾越。
浏覽時間結束，正式進入開會環節。
他轉着筆，懶懶擡手。
“第一部分，許繼康。”
許繼康從第一部分近期輿論開始講起。
“最近倒也沒特別多的事兒，根據近期市場反饋和問卷顯示，小優機器人廣受好評，大家對于小優機器人目前較多的建議是希望能出人形或是獸形的，比如貓、狗，增加陪伴感。”
“外形好辦，這個不急。”景川說，“12月小優二代概念宣傳片也可以開始制作了，這代機器人預想就是165公分左右的人形機器人，炒菜也好，扔垃圾也好，基本的家務都能完成，并且……”
涉及專業領域，景川娓娓道來。
小優是他的心血，是他投身于專業領域開始便一直在研發，所以對待旁人的建議格外慎重。景川有自己的步調，幾乎不會因為除他以外人的三言兩語而中途變更。
他說話時的樣子實在很美，投影而來的色彩淋濕面龐，邊界開始模糊，洇出油畫般虛幻的光暈。
雙唇一張一合，濕潤的唇瓣透出花的形态。
宋青梨聽得很認真，一直到。
“下個周我要去一趟喬治市，勞倫斯先生對小優很感興趣，也希望有人能為他講解介紹。”
景川眯了眯眼，“所以除了原定的幾個人以外，我會帶兩三個人一起，有興趣的，可以找我報名。”
全場肅穆。
景川擡了下眉骨，“先到先得。”
宋青梨一下清醒了。
周圍坐着的員工無不垂頭躲閃，部分人裸露的頭頂寫滿“別看我我不去”，另一部分人則不好當這個出頭鳥。
跟景川的項目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景川龜毛得要命，事事追求完美。
但不易也意味着通關後會有不錯的獎勵，恒川獎懲分明，連景川的認可都能得到，升職加薪更不用說。
想去的同事都在默默敲鍵盤準備私聊。
許繼康直勾勾地望着宋青梨，表情很耐人尋味。
宋青梨：“……”
別看我。
我在思考。
刀光劍影間，丁凱忽然舉起了手。
“景總，我想去。”
大家的眼神又齊刷刷地聚攏到丁凱身上。
景川睐了睐眼，沒說話。
緊接着剛才還沉寂的大家又紛紛舉起了手。
一個，兩個……十來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
宋青梨懵了，萬沒想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許繼康還在用眼神不斷撺掇，他像是恨鐵不成鋼，想直接魂穿到她身上替她沖上去。
宋青梨指甲嵌入掌心，緊緊地攥着。
餘光落到某人身上，他靜靜地坐在那兒，手上的轉筆飛速旋轉。
側臉薄而冷淡，目光向下垂，掃過衆人時呈現睥睨的姿态。
眼看宋青梨還是沒有舉手的沖動，許繼康嘆了口氣，主動解圍：“既然你們景boss說了先到先得，就按這個規矩辦。”
“繼續吧，還有很多內容沒講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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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點，下起了暴雨。
南潭雨水充沛，尤其是這樣的雨季更是。
雨水順着道路一起蹿進地鐵站，下沉的臺階挂上水簾，晃眼一看，很像瀑布。
對面的大廈仍舊放着貴婦化妝品的廣告，C位的海報是L家的，代言人長得很熟悉。
宋青梨揉了揉眼，定睛一看，原來是——
韓……北山？
長得好不像啊。
韓北山原生長相很不錯，年輕時候也跟風走過小奶狗的路，可惜那時帥哥雲集，他演技又一般，所以一直默默無聞。
近兩年年紀上來，膠原蛋白的消逝倒凸顯出本就不錯的骨相，爆款現代劇裏善良懦弱的前夫哥形象徹底将他一炮打響。
畢竟，誰不喜歡一個胡子拉碴，眼圈紅紅，楚楚可憐的大叔呢？
L家一向很會拍人，韓北山拿着玻璃香水瓶放在自己臉側。
琥珀色的瞳孔微微眯着，唇角勾出一絲剛好的弧度。
胡子葺得很短，短短一茬，确實比原先有荷爾蒙了許多。
宋青梨忽然覺得，自己以前似乎低估了韓北山的美貌。
經歷過上次那種事，他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聯系了。
韓北山沒有官宣分手，也沒有來主動找她，兩個人保持着不冷不熱，幾近陌生人的關系。
宋青梨抿了抿唇，雨傘轉了個面兒。
即便是這樣的暴雨天，奔往地鐵站的人也有增無減。
扶梯關閉，上下行人都圍在樓梯間流動。
宋青梨打着傘，站在路邊，腦子裏亂糟糟。
比起韓北山，她更在意今早的會議。
如果是四年前的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舉手。
可現在不一樣了。
恒川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尤其是景川的team，更是大佬雲集。
她資歷尚淺，能被分到他的團隊實屬巧合，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都顯得格外青澀。
要是真的去了，反而會丢恒川的臉吧。
宋青梨嘆了口氣，呼出的白霧模糊視線，她無意識地踹掉腳邊的石子。
強烈的酸澀感跟硫酸似的，一點一點腐蝕她的脾胃。
灼燒感燙得厲害，越想越覺得自己真是個廢物。
悲傷的情緒并未蔓延多久，賴雨柔從背後拍拍她的背。
“梨梨，你怎麽站在這兒不進去？”賴雨柔把傘撐開，“在等車嗎？”
“沒，坐地鐵。”
“啊，這都澇成這樣了你還去啊。”賴雨柔說，“要不我們一塊兒去蹭蹭丁凱的車？張可都去了。”
“你和丁凱和好了？”
賴雨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早就和好了。”
宋青梨挑了挑眉，有些猶豫。
耐不住賴雨柔的熱情催促，還是被拽着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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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凱在公司停車場裏等她們。
從入口進入，宋青梨剛收了傘，刺眼的遠光燈朝他們的方向閃了閃。
她狹着眼，慢慢靠近。
丁凱主動跑過來接過她手裏的傘，打開車門。
賴雨柔揶揄：“喲，怎麽這麽重色輕友，幫梨梨拿不幫我拿？”
“哪兒的話，給我吧。”丁凱嘿嘿笑，甩掉傘面多餘的水花。
賴雨柔笑得別有意味，拽着宋青梨上了車。
丁凱家裏小有背景，外加又是家中獨子，父母自然上心許多。
配套的這輛座駕光是車标就價值不菲，賴雨柔從一上車開始就啧啧感嘆。
賴雨柔：“你這是路虎？”
“路虎攬勝。”
“我靠，落地多少啊。”
“一百多萬吧。”
賴雨柔瞪大了眼，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富哥帶帶我。”
丁凱腼腆一笑，沒有回答。
他的黑眼圈和眼袋烏青烏青的，看上去很疲憊。
坐在副駕駛的張可轉過頭，“怕這次和景boss一塊去，明年又要提一輛喽。”
“我靠，真的假的？”
“開玩笑，恒川的待遇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張可嘿嘿笑，“景boss那幾輛邁巴赫看見沒？”
“人去年的獎金就能夠随便買了。”
賴雨柔成了我靠機器，又喊了句我靠。
宋青梨僵坐一旁，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
腦袋抵靠玻璃窗，冰涼的觸感從神經末梢迅速傳來，她臉色有些難看。
她當然知道自己和景川的差距不止一星半點，只不過換成物質來衡量，她才發覺他們之間的差異要比想象中可怕。
校園環境可以弱化很多因素，大學時候每天陪他泡在圖書館t還不覺得，相同的食住行讓她幾乎忘掉宋家家財萬貫這件事。
她忽然在想。
當年景川知道她家的情況後，也會這樣深深地自卑嗎？
SUV猛地一剎，宋青梨因為慣性而向前撲，撞到副駕駛座。
她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捂着腦門艱難地仰起頭。
“發生什麽事兒了嗎？”
“好，好像撞到車了。”張可臉色慘白，聲音發顫，“還是輛豪車。”
丁凱睡意頓時跑得無影無蹤，剛才聽張可和賴雨柔他們說話去了，導致他原本便不多的精力還被分散，他甚至連那輛車什麽時候從前面冒出來都不知道。
他拉開車門立刻跳下來，邊走邊從包裏取出煙和手機，準備安撫和打保險電話。
被撞的轎車巋然不動，安安靜靜地停在原地。
車輛的主人和這臺車反應相同，被撞了也格外冷靜。
丁凱站在車旁，彎着脖子弓腰敲車窗。
“先生不好意思，我剛才……”
“景boss？”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景川的眼神并不在丁凱身上，而是偏了個航，移向她的反向。
宋青梨喉頭一哽，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上了頭。
幸好目光只在她跟前晃了晃，轉而又懶懶地睥睨對方。
他連人家名字都懶得喊一個，“你撞到我的車了。”
丁凱點頭，“嗯，對不起景總。”
“所以這可怎麽辦呢？”他語速放得很慢，甚至到了優哉游哉的程度，“我這個車之前就出過事故了，不太好修。”
“而且從喬治市回來就有急用呢。”
景川架子擺得很足，作為一名受害者，他的态度比誰都嚣張。
丁凱頓了頓，雙手絞擰在一塊，連額頭也冒出了細密的汗。
“景總您放心，我會負責到底的。”
丁凱咬牙，“我會主動放棄這次出差的機會，将這件事妥善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