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Chapter 36

祝繁音和許繼康面面相觑, 很快便交換好信息。

齊玉正要上前關心,祝繁音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她頗為心痛:“景總, 那您先休息,我們改日來看您?”

齊玉皺眉,直言直語:“剛來就走?我們可以先在外邊……”

“叫你走就走,哪兒那麽多話。”祝繁音皮笑肉不笑,抓着齊玉的後頸将人丢了出去。

順道對宋青梨說:“青梨,公司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了哈。”

“嗯。”宋青梨擺擺手, “一路小心。”

“好嘞。”祝繁音爽快答應, 許繼康以送人為由,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巧。

又只剩下他們二人。

景川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劇烈咳嗽, “咳咳咳。”

“你沒事吧?”宋青梨皺眉, 伸手要去夠呼叫鈴。

結果景川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動作生生被截停。

她轉過頭,“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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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軟綿綿的, “能不能陪我坐一會?”

景川眯着眼, 眼圈一周暈出赤紅,眉頭也無力地微皺。

看樣子, 很像一只垂下尾巴的可憐小狗。

宋青梨心裏不由地緊了緊, 對上他的臉,同情心不合時宜地泛濫。

景川很少在她面前表現出柔軟的一面, 過去也好, 現在也罷。

連此刻抓着她的手也底氣不足, 笨拙地保持僵硬姿勢。

她忍耐着,身體克制地朝他方向轉了少許的弧度。

然後妥協地坐下來。

景川不說話, 也适時松開她的手腕。

袖口因為布料與掌心的摩擦而殘留少許的溫熱,消毒水味加重她心頭的不安。

她沉默了會,“真的不叫醫生嗎?”

景川無力地嗯了聲,“待會會有車來接我們。”

宋青梨挑眉,“你不治了嗎?”

他否認,“我想回家治療。”

“在醫院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家裏一會會有醫生來。”

宋青梨眉頭擰緊,嘴唇蠕動,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

他望着她,眼神愈發空洞。

他臉色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無瑕的肌膚呈現出瓷器般的質感。長而直的睫毛垂頭喪氣地耷在眼睑,瞳孔是病态的黑。

宋青梨透不過氣,胸t口裏的天平在兩邊搖搖晃晃。

金屬指針閃閃發光,毫無規律地叮當響。

“和我一塊回去好嗎?”景川再度開口,小心翼翼地說,“順便,我也解釋下我未婚妻的事兒。”

“可以嗎?”

他語氣誠懇,更多的是恂慎的乞求。

好像,真的很怕她會拒絕。

“……”

宋青梨抿了抿唇。

片刻後,她嘆了口氣,裝出一副态度決絕的樣子:“送你到家我就走。”

--

坐在車上,百無聊賴。

望着鏡子裏景川的倒影,宋青梨腦子裏走馬燈似的晃過回憶。

來醫院前的十二個小時。

買完受氣包和破洞短袖,宋青梨把包裝袋随意丢到茶幾上,将整個人扔進沙發。

沙發質量很差,棉花亂塞一氣,兩頭少中間多,導致她這麽一摔反倒砸了腦袋。

嗷。

好痛。

她捂着後腦勺艱難地爬起來,砰的一聲,踩滑,又摔到地上。

草。

諸事不順。

這麽一摔她反倒沒了起來的欲望,半挂在沙發邊緣,像條躺在磨刀石上瀕死的魚。

嗡嗡。

【許繼康】:景川情況惡化了。

【許繼康】:頭暈發燒惡心想吐,燒得反反複複,一晚上都在哼胃疼。

“?”

宋青梨立刻跳起來。

【宋青梨】:幾個小時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許繼康】:诶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川這小子有多倔,他做的決定,除了你,誰能改變?

【許繼康】:非覺得自己的身子骨沒事,不想治。

【許繼康】:好不容易好了點,現在又嚷嚷着要出去。

她握着手機陷入兩難的境地,緊接着許繼康又發來。

【許繼康】:又吐了。

“……”

宋青梨眉頭越皺越緊。

心裏像割了條細小的傷口,複雜的情緒魚貫而出,最終把傷口撕裂到最大,一口氣全跑出來。

宋青梨想起他們重逢的一天。

那天她本來沒打算去南潭寺的,可心裏就是有種感召,然後莫名其妙地就去了。

莫名其妙地走上小路,莫名其妙地盯上那個詭異的古董店,然後莫名其妙地闖進去。

然後,莫名其妙地喝掉前任遞來的茶水。

前任本來就是個不确定性極強的物種,多少分手的戀人最後都陷入撕破臉老死不相往來的境地,更別提接過對方的半點東西。

裏頭到底有些什麽成分她不清楚,但宋青梨可以很确定,他不會對自己造成傷害。

因為景川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當年離婚離得和平,沒有孩子和過多的財産糾紛,辦起手續來也是相當迅速。雖然還尚處于學生階段,但景川依舊按照自己的法條分割財産。

他沒要宋青梨一點東西,相反,把這麽多年的積蓄分了她很多。

那些年他攢下了不少積蓄,小優起步階段方方面面都需要打點,但手頭比起原來已經寬裕很多。他給了她一大筆錢,宋青梨當時粗略掃了眼那張存折,看到第七個零就沒再繼續看下去,還給她轉了車、部分原始股,以及,一幅畫。

當年他們去逛美術展她一直心心念念,很喜歡的一幅畫。

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不菲,她甚至不用再工作也能衣食無憂地享受後半輩子。

但宋青梨并沒有接受,原封不動的,全還了回去。

包括那幅畫。

本來結婚和離婚都是她一個人拿的主意,再要這些反而會讓她更加不安。

她是個心狠的人,下定決心不再來往便報考了離南潭十萬八千裏的北江大學,頭也不回地離開。切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不再去關注關于他一絲一毫的信息。

即便如此,看他的眼神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心。

好幾次深夜被病痛和回憶折磨到肝髒俱烈時,她都會克制不住地輸入那串忘不掉的號碼,剛撥去一秒,然後立刻挂斷。

重逢時那些積壓太久的感情立刻如火山一樣爆發,他咬她,吻她,抱她,這些親密的肢體接觸和相處再度喚醒了心動的肌肉記憶。

這家夥嘴硬起來什麽樣子她又不是沒見過,蹩腳的關心讓她有了一絲一毫的熟悉感和“信心,而且在實驗室時她根本沒睡着,聽到了他的那些自娛自樂的問答,她更加确信他确實還對自己有那麽點意思。

再重來,她還是無可避免地墜入情網。

正當她以為他們還有可能時,卻得知了這個驚天消息。

景川要結婚了。

對象還是個比她優秀幾百倍的女孩子。

得知這個消息後,本就少得可憐的自信頃刻灰飛煙滅,宋青梨自卑自己的現狀,更痛恨景川這個騙子。

原來重逢後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人類天生就有種被需求感,說白了就是人性本賤。當你向對方抛出橄榄枝,他卻愛答不理,反而會惹得更上頭。

現在想來,他釣魚水平高超,不冷不淡的态度就像是往池塘裏撒了一把餌料,而她就是那條愚蠢咬鈎的魚。

宋青梨閉了閉眼,非常想穿越時空,把當初那個因為他只是靠近了一點點,就閉上眼睛準備享受擁吻的自己給掐死。

他喵的。

她還伸了舌頭。

惱怒之下,宋青梨只回了許繼康些叮囑的話。

她給趙夢蝶打了通電話。

嘟嘟。

“喂。”趙夢蝶那頭好像剛醒,聲音黏黏糊糊的,還沒開嗓。

宋青梨:“你休息了?”

“嗯,昨天通宵蹦迪蹦了一晚上,還在補覺。有什麽事兒嗎?”

宋青梨沉默了。

她一沉默,趙夢蝶就猜到發生了什麽事兒。

讀研的這三年宋青梨人淡如菊,很少因為什麽陷入掙紮和猶豫。

但自從回了南潭,這些反常一股腦地全跑出來。

趙夢蝶坐了起來,“怎麽了?前夫哥又作什麽妖了?”

宋青梨把這幾天的事兒一五一十全告訴了她。

趙夢蝶:“我草?意思前夫哥都要結婚了還和你不清不楚?”

“什麽人啊,這不擺明了吃着碗裏看着鍋裏的嗎!”

宋青梨下意識地反駁:“也不一定,這些消息都是韓北山告訴我的,我還沒有百分百的證據。”

趙夢蝶:“……”

趙夢蝶在那頭笑了幾聲:“你這不都有答案了嗎?這麽肯定地維護你老公,怎麽還打電話來找我訴苦。”

宋青梨愣了幾秒。

最後又說:“不是維護,只是就事論事。”

“我主要覺得,我在這段關系裏挺被動的。”

“被動?”

趙夢蝶聽笑了,“你要真被動,四年不去找他,怎麽你相安無事,景川一見到你就發瘋?”

“傑克你還記得不?”

宋青梨:“哪個?”

“就上次和你跳舞的男模。”趙夢蝶一提到這事就把瞌睡笑醒了,“你知道你老公後來去幹了什麽事兒嗎?”

“你直說。”

“他居然把那個舞團買下來,然後遣散掉,還貼心地給傑克介紹了個對象。”

趙夢蝶:“人家傑克現在娃都有了。”

“?”

宋青梨再次懵掉。

上次男模秀出來後宋青梨便再也沒去過類似場所,甚至很少出入酒吧,對這個圈子裏的一無所知。

她沒想到景川會把對方所在的團隊買下來。

更沒想到。

還給人當月老,介紹對象。

……許繼康真是害人不淺。

趙夢蝶挑眉,“怎麽,後悔了?”

“想複合了?”

宋青梨斷然否認,“想個屁。”

“你要真不想剛剛就不會那樣維護你那塑料老公,更不會深更半夜給我說這些。”

趙夢蝶說:“承認吧,你就是對他念念不忘。”

心思被直白地戳穿,宋青梨心裏很不是滋味,感覺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人扒光,扔到了最繁華的鬧市。

周圍的人向她投來詭異的目光,宋青梨惱羞成怒,扔下一句“鬼才念念不忘,老娘記性差得很,誰也別來碰瓷”,便匆匆挂斷。

來醫院前的十一個半小時。

許繼康沒給她發信息了。

但是她一直盯着許繼康發的那幾條信息來回看。

就幾串文字,她來來回回地看了好幾遍,大腦無意識地聯想,想象出景川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瑟縮成一團的可憐樣。

不對。

他才不可憐。

現在他的未婚妻肯定坐在他身旁,兩個人你侬我侬地喂着藥。

興許,還是用嘴喂的。

這個畫面一出,宋青梨把腦袋捂在被子裏聲嘶力竭地尖叫。

今晚是徹底睡不着了,索性直接起床打兩把游戲再說。

她電腦上沒什麽游戲,登錄上steam,下了個胡鬧廚房。

網速太慢,下載還有t很長一段時間。

大腦一處于空閑狀态,景川那張可惡的臉便會拼命地擠進來。

她打開□□,企圖找點什麽分散注意力。

□□上的好友都删得差不多了,列表裏也就十來個,大部分還是開團買谷的團長。

在一個一個鮮豔跳動的頭像裏,宋青梨猛然頓在一框卡通頭像上。

畫的是《百變小櫻》裏小狼抱着個小兔玩偶。

備注:景。

景川在線。

iPhone在線。

電量99%。

很顯然,這個頭像是情頭。

宋青梨百度識圖過了,就是情頭。

宋青梨懵了幾秒,很快空間動态那一欄跳上一個紅點,旁邊還挂了個他的頭像。

她有強迫症,看不得紅點。

但遲遲點不下去。

比起視覺上的難受,她害怕看到不想見到的東西,深夜裏人的神經最為脆弱,她實在接受不了。

他在發什麽?

發他和他未婚妻的合照嗎?

發未婚妻在旁邊親手喂藥的照片嗎?

宋青梨磨了磨牙,接二連三的火氣蹿上腦門,毫無根據的猜想折磨得她一點睡意也沒了。

她跳到微信找到許繼康。

【宋青梨】:景總的病好像也沒那麽嚴重。

【宋青梨】:這麽晚了,還沒睡還有空玩手機呢。

【宋青梨】:真厲害,景總這免疫力去申請個吉尼斯紀錄吧。

【許繼康】:啊?

那邊發了個“啊?”後就沒聲了。

呵呵,在告狀吧。

在想怎麽沆瀣一氣,然後編什麽理由來敷衍她吧。

宋青梨輸好了一串罵人的話,準備他一發來,就發給景川。

劉海屏突然跳出條信息。

【許繼康】:圖片。

宋青梨點開。

很不幸,這張圖片正好就是景川現在空間動态的截圖。

宋青梨下意識地捂了捂眼,但中指和食指間開了個窄縫。

窄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一抹光刺進眼仁。

景川确實發了照片。

但是不是他未婚妻的照片。

而是這段時間公司的合照。

有公司團建的照片,也有公司平時同事們紀念成果随便拍的生活照。

但主角無一例外的,都是她。

一衆男男女女的笑臉中,她冷淡的表情顯得格外突兀。

甚至有幾張還截了大頭,被裁剪得只剩下她。

她不太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一切,于是準備打開空間,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發了這些。

浏覽只能看個大概,想看詳情就得點進去。

可是一旦點進去就必定會留下痕跡,于是宋青梨開了個黃鑽。

……

對方不讓查看訪客記錄。

她深吸一口氣,反正都鬧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管了。

直接看。

好多照片。

一張,兩張。

第八十八張,都是。

宋青梨愣了愣,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許繼康】:他說,他什麽也沒做,只是想把一些瞬間定格,留下來。

【許繼康】:無助的時候看到你的照片會很有安全感。

【許繼康】:這麽多年,他失眠的晚上一直是這麽熬過來的。

【許繼康】:他還說。

【許繼康】:你是他的光。

【許繼康】:唯一,永遠。

--

來醫院前的五小時。

群裏發了投票。

宋青梨第一時間看到了,但沒投,而是上下刷新界面,看看大家的選擇。

“我要去看他了。”

趙夢蝶啊了聲,“你瘋了?昨晚還一口一個鬼才念念不忘,老娘記性差得很,誰也別來碰瓷,怎麽今天就趕去送腰子了?”

“天下男人這麽多,幹嘛要去看望偷腥的貓。”

宋青梨那頭有幾秒的無聲,“我想了想,應該和他當面談談。”

許繼康那個“唯一”讓她無可避免的,又開始懷疑。

懷疑他們之間是不是真的存在誤會。

趙夢蝶:“……”

趙夢蝶:“好好好,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加油。”

“我睡了啊別打擾我,昨晚已經和你熬了一晚上的夜,我快48小時沒睡過覺了。”

宋青梨:“放心,我這次的決定堅如磐石。”

發完後她果斷關掉手機。

來醫院前的半個小時。

距離見到他的時刻越近,她的心髒便越跳得厲害。

她心裏又開始打退堂鼓,多次的失望讓她已經有些創傷後應激,害怕又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猜想,害怕滿懷期望了這麽久,最後又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宋青梨又把趙夢蝶叫醒了。

趙夢蝶很崩潰:“又怎麽了我的大小姐!你不是堅如磐石嗎!又怎麽了!”

宋青梨嘆了口氣,“算了,我想了想還是不去了。”

趙夢蝶:“?”

【“趙夢蝶”向您轉賬500元。】

趙夢蝶:“去,我求你了!打豪華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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