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悲調管曲未成(2)

心悲調管曲未成(2)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施應玄也将神霄叫了進來,二人一劍繼續圍坐在床前複盤。

若池月寒的話屬實,他們手中的仙骨都是在紅棘城交易得來的, 且已經沒什麽效用, 那就說明這些仙骨先前已經被用作了其他用途,或是給做冬庭蕪地的醫修修煉,或是給做其他像池月寒這般需要淨化、轉化什麽東西的人使用。

施應玄顯然更傾向于後者。

“按照池月寒的話,行事之人是一批人。”

施應玄拿出了之前複盤的那張紙,在浮幻境旁邊寫下了冬庭蕪地,又在其下寫上了仙骨二字,道:“一個神觀中有千數,三個神觀便有三千不止, 再加之月上宮并非只有池月寒一人以此道修煉,仙京道也不止月上宮會尋此物, 其下之數可以萬計, 這麽多孩童,并非易事。”

張绗青道:“所以這批人的權利地位肯定很高, 否則單憑他們實在難行——找到有仙骨的孩童, 剝離仙骨,還要将普通的骨頭裝進去, 凡人不受靈力, 必然得用凡人的方式才能剝除, 否則就是死路一條,可這些年并沒有什麽地方的凡人孩童大批身死且這般異樣……所以,能做的這般不漏風聲, 定然有許多幫兇。”

施應玄點點頭,道:“且池月寒手中的仙骨已經沒什麽效用了, 靠着數量多寡才得以使用,這些仙骨先前必然被用作他途。”

重點就是這個“他途”。

張绗青道:“不是說冬庭蕪地的醫修用來修煉嗎?”

施應玄道:“你信?”

神霄接話道:“這麽多仙骨,不可能一人一塊分着煉,否則冬庭蕪地知道此事的人也太多了,且醫修需要通過扶救他人來修煉,不管救的是凡人還是修士,總是需要下山的,若是日日帶着仙骨修煉,遲早會被看出來。”

施應玄捏一張異真洛神符就能看出來的事,若是別人有心,也不可能瞞住。

施應玄道:“就算是有人用吧,但也一定是少數,這等行徑與冬庭蕪地所奉行的大道太過相悖,他們也不可能大肆宣揚。”

一個宗門是依靠自己所信奉的東西建立起來的,有傳承千萬年的主流信仰,就算有人偏離,難道就沒有人糾正了嗎?

張绗青神色凝重地思忖了幾息,緩聲道:“所以,他們收集這些仙骨,大部分也許不是給自己用的……”說到這,他也想起先前施應玄問自己痛不痛的話,頓時擡頭看向施應玄,二人異口同聲道:“地脈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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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見二人如此有默契,問道:“想出什麽來了?”

施應玄低頭看着手中的紙,道:“雖然此事我們一開頭就在藏書閣這查出來了,你也告訴了我們,但我一直不曾見識過地脈之力到底是何等的力量,但昨天我見識到了。”

她懸腕在那紙上寫下地脈之力四字,幾乎力透紙背,道:“煉氣期能将一個還虛期打到毫無還手之力,以至重傷,而掌握這種力量需要付出的代價只不過是靈氣過府時候的疼痛,現下這種疼痛還能用仙骨消解。”

試問誰不想要?

“你說呢,神霄?”

面對施應玄的猜測,神霄沒有說話,刻意地沉默了兩息,道:“接下來是什麽計劃。”

也是一種變相的默認了,這說明地脈之力确實在此事中占據一個重要的角色。

施應玄在心中确認,道:“先去把剩下兩個神觀處理了,然後去趟浮幻境,最後去紅棘城。”

她覺得,她離真相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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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月寒師徒所建的神觀一共有三個,其中兩個臨靠着醫修遍布的冬庭蕪地,還有一個則在遠離仙京道的凡間腹地,都由池月寒的幾個徒弟坐鎮。

九坊城的月神觀被毀後,施應玄也沒有耽誤,直接先去往了離得近的那個月神觀,和張绗青以夫妻之名問詢此地所在,好在現下已至八月,他們皆以為二人是前來鑄緣的人,不費什麽力氣便得知了。

八月為鑄,月神觀前人來人往,施應玄不欲在人前動手,和張绗青耐心等了小半日。

待到夜深,來往的人總算是沒了,二人從暗處現身,正要踏入,卻見一個男子扛着一人步履匆匆地走進了此觀。

二人對視了一眼,隐匿了聲息跟在那男人身後。

那男人一身獵戶打扮,目深鼻高,看起來像是使慣了刀的,身上還有些陳年的血垢,他匆匆走進觀中跪下,将肩膀上的人放了下來,施應玄垂眸去看,是一個昏迷着的女子,一張白淨面皮,長發順滑,身量不算細弱,應該也只是普通的農家。

那男子小心地讓那女子倚在自己身上,對着供桌後的那朵合歡花虔誠合掌,道:“平康城長奉山張文煥特來求告真仙,我與平康城長奉山張纓自幼青梅竹馬,互許終生,還望真仙允我們此生恩愛,盡快成親!”

自幼青梅竹馬,互許終身,又何必漏夜前來,那女子還昏迷不醒。

說完,他馬上就把那女子抱了起來,準備離開時又扭頭對供桌後的那朵合歡花道:“盡快啊,盡快!”

然後未及他跑出觀門,就感覺自己好似撞上了什麽東西,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卻發現身後也有阻礙。

他惶惑地扭頭看了一眼,一個容貌明豔的青年笑眯眯地看着他,伸手将一張黃紙貼在了他額前,說:“來說點實話吧。”

那女子被施應玄穩穩地橫抱在了懷裏,張绗青仍噙着笑容,看着眼前面色驚恐的男子,開始盤問道:

“你叫什麽名字?”

“張文煥。”

“這女子呢?”

“張纓。”

“你為何要帶她來此觀求告。”

那男子掙紮了一番,最終還是咬牙切齒道:“她背棄了與我的婚約,我想與她成婚。”

張绗青問:“她怎麽背棄的?”

這問題男子更不想回答了,拼命想閉上嘴,但牙關不住地顫抖,還是道:“她、她嫌我家貧,要與他人成親,我迫、迫她從我,她直接報了官……我東躲西藏至今,只得、只得趁夜将她擄來此地。”

張绗青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神色變得有些危險,問:“你接下去還想做什麽?”

男子咬牙道:“若是、若是此地靈驗,便萬事大吉,若是不靈,便和她同歸于盡。”

說完最後四個字,他已經面如金紙,冷汗淋漓,實在不知自己怎麽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說出口了。

見狀,施應玄問了一句:“你們真的曾經互許終身?”

那男子道:“沒、沒有。”

施應玄眉頭一蹙,問“你們真的有婚約?”

男子瞳孔顫抖,掩飾般揚高聲音,道:“她既對我這般好,便是喜愛我,何故背棄、又要與他人成親?”

施應玄差不多已經明白了,又問:“她怎麽對你好了?”

男子道:“一年冬獵無物,我幾近餓死,她曾予我飯食。”

聽到這個理由,施應玄和張绗青對視了一眼,頗有些無言以對。

張绗青問:“你多大了?”

男子道:“二十有八。”

“這位張纓呢?”

男子道:“二十有一。”

張绗青毫不客氣道:“凡人都說三十而立,你二十有八一事無成,僅一年冬獵無物便要餓死,家無存糧,別人心存善意,予你飯食,救你一命,你不心懷感激就算了,還迫她從你,妄自編造與其婚約,前來求告,将人迷暈漏夜帶出家中……”他越說越氣,道:“她當初不如喂條狗。”

“你懂什麽!你懂什麽!”男人臉色猙獰,愈發氣急敗壞,道:“她若是不喜歡我,又怎麽會予我飯食?我與她恩愛,她也是喜歡的——”

他話未畢,施應玄便已經聽不下去,骈指凝訣弄暈了他,張绗青順勢扯掉他額頭上的符箓,對方就眼睛一閉,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想起那男子剛剛的嘴臉,張绗青也愈發生氣,直接擡腳踹了那男子一腳,施應玄沒阻止他,只道:“太華夜碧陣的陣符,我先将這姑娘送回去。”

張绗青應了一聲,正想擡手從儲物符裏拿,便聽見合歡樹下就傳來一個女聲,笑盈盈道:“二位道友想把我的香客帶到哪去啊?”

此觀坐鎮之人來了。

施應玄和張绗青對視了一眼,沒有多話,将懷中的女子放至牆邊靠倒,擡手将背上的神霄握至手中,轉身向合歡樹下看去。

張绗青站在她前方不遠處,開口道:“這種惡心的人,難道你也要允他?”

見二人這般模樣,便知他們已然知情,但那女子并未驚慌,只掩唇笑了笑,說:“只有這樣惡心的人,那女子才能恨到極致呢。”

張绗青閉了嘴,神色徹底冷了下來,骈指捏出數張符箓,漂浮在自己周身。

施應玄持劍道:“給你一次機會,将你所改的記憶全部還原,以贖此罪。”

那女子瞪大眼睛,佯裝訝異,笑道:“你是不是瘋了?”

可眼前的兩個人卻不覺得此事好笑,臉上都沒有一絲笑意,她話音剛落,那年輕的劍修便持劍從青年身後繞出,二人前後交錯而行,一齊擡步朝她走來,宛若一條盯住了獵物的巨蟒,下一息就要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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