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悲調管曲未成(3)

心悲調管曲未成(3)

幾人過了數十招後, 大約也知曉了對方的實力,施應玄猜測眼前之人的修為應該在化神期左右,雖不及池月寒, 但較之池洇卻高出不少, 也很擅用各式法器,自知真刀真槍打不過二人,立刻就化攻為守,躲閃間迅速從懷中掏出法器印催動,随即觀內便響起一陣木頭相觸的咯吱聲,兩只通體漆黑的木鳥從她掌心前後飛出,兇猛地向二人俯沖而來。

施應玄神色未變,當即腰身後折, 以劍支地,銀白的劍身和地面擦出一道絢爛的火花, 直至頭頂的黑影徹底掠過, 她才擡腰起身,旋身朝那木鳥揮出一劍。

那木鳥揮舞着翅膀側身急躲, 又調轉方向再次朝她沖來, 施應玄身姿靈活,淩空躍起一把揮出回雪, 白緞宛若游龍騰飛般不斷生長, 一圈圈地漂浮在一人一鳥周圍, 手持長劍的身影在其間不斷起躍,身形詭異,只見劍光不見其人。

“阿玄!”

張绗青的傳音灌入耳中, 施應玄知道他準備好了,分神看了一眼合歡樹下的女子——對方正盯着戰況全神貫注地凝訣結印, 眼神之兇狠比之這兩只木鳥不遑多讓。

她持劍退出幾步,不再攻擊眼前的木鳥,轉而裝出一副敗逃之勢,回雪越變越長,幾乎要盈滿整個神觀的上空,将施應玄的身形徹底隐在中間。

見戰得正酣的對手突然消失,合歡樹下的女子也愣了一愣,忙控制着木鳥尋人,結果只在一堆白緞中沒頭亂撞。

不遠處的張绗青正和另一只木鳥你來我往地交着手,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變故。

那女子微微蹙眉,仔細搜尋着施應玄的所在,心下忐忑,生怕她突然出現偷襲自己,忙往地上丢出了一個法器催動,那法器發出幽藍的光芒,以其為中迅速形成一個穹頂,完滿地罩住了她的身形。

“砰——”未等她收回催動法器的那只手,空中的白緞便發出一聲巨大的空響,驟然收緊,密不透風的天網般用力纏住了那只木鳥,不過僅被桎梏了半息,那木鳥就旋身用鋒利的木羽去割開束縛。

然而只需這一瞬,施應玄的身影就重新出現,她雙手持劍,破開白緞,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朝與張绗青纏鬥的木鳥沖去,鋒銳的劍光與其相撞,硬生生地迫使其後退了了幾分。

銀白的長劍随即被擲出,旋轉着朝那女子飛去,無數符箓也從某處驟然四散,浮于此觀上空。

張绗青玄色的法衣翻飛,趁着此息邁開兩步迅速前沖,追上神霄後輕身一躍,一腳踏上劍身,素手淩空伸出,兩根修長瓷白的手指精準地夾住了浮于周身的一張符箓,黃紙随着符光從他指尖綻開,護住女子周身的穹頂應聲而碎,瞬間被另一個牢籠取代。

旋身而來的神霄劍穿過結界,閃着寒光的劍尖也對準了她的咽喉。

女子沒想到僅幾息戰況便急轉直下,凝訣結印的雙手突兀地頓住,兩只即将再次攻擊的木鳥沒了控制,用力地砸在地上,在暗夜中發出破碎的悶響。

Advertisement

施應玄從後方走到張绗青身側,被他擡手勾住肩膀。

容貌明豔的青年一手摟着人,一手叉着腰,笑得還挺真心實意,道:“最後一次機會啦,我道侶可不是好說話的。”

……

那女子倒是比池月寒果斷些,沒考慮多久就在修為和性命之間做出了選擇,事畢後施應玄依言放她離開,又和張绗青分道送回了那兩個凡人——她用太華夜碧陣将那女子送回家,張绗青則把那男子丢到官府門口。

暗夜深深,四下無人,二人使用陣法符箓,半刻便歸來了,施應玄持劍走到合歡樹下,擡臂揮出一到劍光。

合歡樹應聲而倒,迅速凋零,一朵朵粉嫩嬌豔的合歡花失去了僞裝,變成了一塊塊光芒暗淡的仙骨。

上回施應玄行此事時張绗青正昏迷,現下才是第一回眼睜睜地看着其顯露原形。

他神色愈發難看,和施應玄一起将那些骨頭一塊塊撿起來,神霄則一聲不吭地在院中挖坑。

這回又是近一千枚。

施應玄照舊截出一段回雪,仔細的将其包好,放入那個不大的深坑中。

聽阿玄口述和親眼見到的感覺是不太一樣的,之前在飛雲鳶上聽她說仙骨之事,張绗青只覺得憤恨,現下親手捧起那些殘骨,卻多了一絲真切的悲哀,他蹲在地上默然看着,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好半晌,他才輕輕捧起一抔土灑下去,聲音微啞,道:“……記得幼年上課之時,我們坐在一起聽課,江先生說每年能入三大宗門之人不過百數,要我們珍惜上天給予的機會,那時我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頗有天賦……現在想來……”

他越說聲音越小,很快就說不下去了,連捧土的手都在顫抖。

然而施應玄卻一把握住他沾滿泥土的手,捏訣将所有的土蓋下去,手掌用力地壓在那夯實的土面上,道:“以後再也不會了。”

不管那些擁有仙骨的孩童願不願意走上此條道路,她都不會再讓他們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就失去了選擇的權力。

此觀的黑暗與罪惡也将永遠掩埋于灰燼之下,再也不會複燃。

二人并肩踏出觀門,背後熱浪盈天,熊熊的烈火在暗夜裏沖天而起。

————————————————

飛雲鳶再次平穩地在夜空中穿梭,但此時此刻,房間內的氣氛卻不太平穩。

二人經此一事,心情自然跌到谷底,亂竄的野火灼燒心口,躁郁、憤恨、悲哀——所有複雜的感情堆積在一起,都急需傾訴和發洩。

但對着彼此,許多話已經不必再說。

門剛一關上,二人就激烈地吻在了一起,張绗青被抵在牆上用力地親吮脖頸,兩只手穿進她的發間,在一片黑暗中斷斷續續地喘着氣,道:“結、結界……先別……”

施應玄的氣息也不太穩,但好歹聽進去了,擡手揮出一個結界,又順着他頸側嫩白的皮肉吻上來,去舔咬他的舌頭和下唇。

張绗青心神驟松,發出一聲軟綿綿的低吟,放任自己沉醉其中,腰帶不知道被誰解開,松垮的玄色法衣落下去,露出大半個肩膀。

那肩膀平而直,凹陷的鎖骨,白皙的膚肉,無一不吸引着對面的人撫觸親吻。

很快,兩人的衣服便一件件地散落下來,從門邊到床上鋪了一地,兩具軀體倒伏在床上,如同一株雙生的藤蔓。

他們在愛欲裏盡力吞吃着、消解着對方的情緒,把最柔軟的內裏一遍遍地翻出來留給對方。

不要溫情,不要旖旎,我們來一場徹頭徹尾的解剖,血肉相摻,神魂交融,将所有曳沉住對方心髒的東西掼出身體。

我們會握着同一把劍,背靠背,肩并肩,去抗争,去斬破,将無數個自己真正地拉出黑暗,帶出深淵。

我們永遠是一體,我們永遠在一起。

……

“還成嗎?”

身下的青年已經不似一開始那般能給出激烈的回應,現下只軟綿綿地趴在被子裏,雪白的足踝磨蹭着灰色的鋪被,濃密纖長的眼睫凝滿露水般的濕氣。

“嗯……”他很輕地應了一聲,手隔着被子摩挲着腹部,渾身的沉郁和戾氣在這場發洩般的情事中被撫平,身體無力,腦子卻平和清醒了過來。

施應玄畫着符文的手也順着他的腰線慢慢下滑,順着他的手腕擠進小腹和床鋪的狹小空間中,五指順着他的指縫插進去,帶着他一起用力按了按。

張绗青發出一聲變調的低吟,雙目翻白,從嗓子眼裏擠出顫抖的兩個字:“夠了……”

真是夠了,他緩不過來,雙頰豔如霞光,眼神空茫茫地盯着虛空,像是大雪籠罩下的荒原,嘴巴也微微張開,雪白的牙齒之間露出一點嫣紅的舌尖。

“好了好了,”施應玄抽出手,轉而托住他滾燙的臉,溫柔的吻落下去,問:“怎麽舌頭都收不回去了?”

被提醒了一句,張绗青才顫顫巍巍地閉上嘴,帶着哭腔沒什麽力氣地說:“……讨厭。”

施應玄悶笑了一聲,撤去符箓,又将他翻過來抱進懷裏,扯過被子蓋住了二人。

張绗青累極,很快就閉上了眼睛,滾燙的臉貼在她肩膀上,一只手還輕輕地勾着她的脖頸不肯放開。

今夜過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

此觀覆滅,池月寒的第三座神觀自然也是不能留的,于是二人又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去了一趟凡間腹地,處理完畢後才繼續趕往浮幻境。

原本二人準備去的是浮幻境最衆所周知的那個入口,然而自九坊城月神觀滅後,施應玄就突然改變了主意——她要先去往多年前扶搖榜開的那個瀑布結界。

這回她沒事先與張绗青和神霄詳細解釋什麽理由,只說要去,二人見她堅持,也沒有多問,飛雲鳶行駛了數日,于一個深夜平穩地落在了施應玄記憶中的那個山澗。

二人連帶白鶴一同下了飛雲鳶,擡步往瀑布走去。

此地坐落了疏寒澗數座仙山,由于地處邊緣,過于靠近三界相交之地,一般無人選駐此地作為修煉洞府,久而久之便都荒廢了,一路行來,格外冷僻,若不是先前扶搖榜無意間開在了此處,恐怕經年卻不會有人煙。

那瀑布如同舊年,飛流直下,冷冽的水汽撲面而來,只不過現下在夜晚,并沒有之前白日裏看到的那般壯觀。

扶搖榜已經從此處消失,自然沒有光階引路,施應玄将回雪抛諸其上,一路引申至水幕之後。

幾人順利進入其間,後面一片黢黑,幾乎目不能視物。

施、張二人各捏出一個引光訣,洞內的景象逐漸清晰了起來——嶙峋的山石,盤虬的藤蔓,水汽蒸騰——和任何一個普通的山洞沒有區別。

然施應玄卻并不覺得意外,沉默地看了兩眼,朝張绗青擡手,道:“異真洛神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