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旌旗十萬斬閻羅(2)

旌旗十萬斬閻羅(2)

僅一夜過去, 凡間邊境已是一片血海屍山,被地脈之力控制的妖獸只剩下了嗜血的本性,幾乎是以奔騰之勢往凡間壓進, 無數生靈來不及逃跑也無力抵抗, 只能在慘叫和哭號聲中被妖獸咬斷脆弱的脖頸,失去生命。

但與此同時,天上飛過人影也越來越多,他們在凡人的仰視中乘坐着各式法器疾行,從最安全的地方,義無反顧地往最危險的地方沖去。

擋在最前方是三大宗門中的前輩,大多已至煉虛,修為高深, 跟在後面的則是各個宗門內的弟子,不論實力高低, 不論宗門相異, 都以血肉之軀代替了浮幻境的結界,擋住了妖獸前進的步伐。

萬州城外施應玄等人一開始布的結界已然不知道破損了多少次, 但每裂開一個口子, 就有人很快施訣補上,戰到後來, 施應玄都已經分不清自己身邊的人是誰了, 來來去去的都是不同的面孔, 來自不同的宗門,所有人都抛開了性命,抛開了身份和信仰, 一起面對同一個敵人,守護仙京道、守護凡間、甚至也守護浮幻境, 守護每一片有人牽念着、熱望着的土地。

奔騰的妖獸難以計數,像是看不見盡頭的海潮,且受地脈之力控制,極難殺死,即便是中了劍依舊還能張開血盆大口朝結界撲過來,血淋淋的傷口不住地往外冒黑氣,除非将它們肉身一寸寸撕碎攪爛,否則都仍有一戰之力。

無數法器在獸潮中穿梭,風藏雨也控制着照心飛到了結界之外,施應玄則站在結界與結界的隔層裏,不停地揮劍将沖上來的妖獸擊退,握劍的手都已趨麻木,可卻絲毫不敢停頓。

身側傳來接連的慘叫聲,幾只妖獸合力撕開了一角結界,揮舞着巨大的利爪将一個修士按在身下,正要張口咬斷他的脖頸之時,兩柄長劍瞬間朝不同的方向飛了過來,極為默契地刺傷了那妖獸的雙目。

那妖獸吃疼發狂,下意識地擡爪想要更用力地拍打下去,但只這一瞬,那受傷的修士已然被同伴救走,獸爪觸地,拍出一個不淺的深坑。

施應玄反手抓住朝自己飛來的那柄劍,一躍向前,從一同踏步而來的令浮月手中換回神霄,與剩下的那幾只妖獸戰在一起。

然而這個破綻已經讓整個結界開始全面崩盤,那些妖獸像是也找到了漏洞一般,不斷地沖進這個裂口中,施應玄在長滿倒刺的獸尾和如小山般的利爪中狼狽躲閃,原本就不多的靈力也開始迅速流失,正當她即将力竭之時,幾個漆黑的巨型傀儡突然落入了獸潮,輕輕擡手就将施應玄眼前的幾只妖獸甩出了結界。

幾個法修也趁機沖上來,合力将這個裂口再次補好。

施應玄擡目看去,只見一艘巨大的飛雲鳶停駐在戰場上空,連靜觀張開掌心再次放出一個傀儡,擡手施訣踏空而來。

蕭缇桢、平銜雲緊随其後,還有千昆玉、微生複、稷山、江素岐……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身側的令浮月也驚喜的大叫起來,道:“師父他們來了!”

有衆多寰中息府的大能加入,戰況總算好了起來,所有陣修不入戰局,各守一處重新施陣,準備再創浮幻境結界。

原先的浮幻境結界,幾乎花費了仙京道近千陣修大能近百日才繪制加固好,但如今卻不可能有這麽多時間,所有來參戰的陣修俱都以血繪陣,先創小陣,再連大陣,鮮血不要命似地灌入陣法之中,身前的人也始終未置一詞,不斷厮殺,将他們牢牢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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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游道君!”

“妙游道君來了!”

“快看!”

“……”

人群中響起幾聲高喊,筋疲力盡的修士擡頭望去,便見一道澎湃的靈氣從上至下激蕩開來,瞬間加固了所有破碎的結界,緊接着,一個極為龐大的陣法以某處為中心開始不斷地向外延展,濃郁靈力生生劃破了遮天蔽日的黑氣。

陣法繪于虛空,繁複的線條對應五行之力,磅礴的靈氣籠罩在半空中,迅速補足那些修士未完的陣法,像巨網一樣将眼前的獸潮籠罩其中。

一個身着青衣的女子懸于陣法之上,盤腿而坐,雙目緊閉。

衆人總算有了喘息之機,站在施應玄身側的循墨望着這一幕,開口嘆道:“不愧是當世第一陣修。”

以一己之力凝出舊年近千陣修合力才能創出的結界,已經無法用天賦卓絕來形容了,果然修道一事,身負仙骨只不過是最初的那塊敲門磚。

可施應玄臉上卻不見輕松之意,她擡頭望着那無邊無際的法陣,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張绗青,最後将視線落在了眼前的循墨身上。

天道說過,飛升不過是魂歸天地……

所有的瘀堵如紅爐點雪般化開,施應玄一把抓住循墨的手,目光直直地望着他,開口道:“我要你告訴我一件事。”

……

正如施應玄猜想的那樣,即便有寧不遐的幫助,結界依舊無法成功布就,就在妖獸被結界逼地開始後退之時,地面驟然騰起的一道鬼氣,和紅棘城那頂天立地的黑色漩渦如出一轍,卻不似紅棘城的那般安靜,剛一出現,就接連沖破了數道結界,最後一舉砸在寧不遐的陣法之上。

“轟隆隆——”

頭頂雷聲轟鳴,血紅的閃電在如雲的黑氣裏閃爍,黑氣與白光相撞,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結界被迫停止了延伸,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碎裂之聲。

“砰——”

黑氣再次擊在了陣法之上,像是重物砸在了胸口,寧不遐呼吸一窒,口中驟然噴出一口鮮血。

“砰——”

最後一聲,結界應聲而碎。

陣法之上的女子搖搖欲墜,像片落葉一般飄入了人群之中。

所有用以防護的結界已然消失,望不到頭的獸潮和心力交瘁的修士們隔着無物對望。

夏風輕輕吹過,一時間無人敢輕舉妄動。

中間那團漩渦不斷沸騰,漸漸顯出了一個身着白衣的人影,正是這幾日被無數人唾罵,也被無數人追随,此戰的罪魁禍首,凝山道君風藏雨。

他嘴角含笑,閑庭信步般地從那團黑氣中走出來,站在兩個陣營中間,說:“我不欲滅仙京道,你們又何必呢?”

見衆人不語,他又道:“給你們一個機會離開,只要現在肯回到仙京道,以後該如何還是如何,我只想拿浮幻境和凡間兩界,大家都是道友,走在一條道上,我不會斬盡殺絕。”

此話一出,人群漸漸騷動起來,受傷的妙游道君在後,目露兇光的獸潮在前,很多人難免生了退意,一個個的走出了人群。

但留在此處的,仍有大半。

“風藏雨”搖頭低笑,輕輕擡手,身後的獸潮一齊發出吼聲,震耳欲聾,前爪也不住地在地上摩擦,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鋪天蓋地地沖過來。

然而正在此刻,一個劍修突然孤身一人沖了出去,揚聲高喝道:“照心!”

一柄蟄伏已久的長劍從獸潮之中沖出,以勢不可擋的速度一句朝“風藏雨”的後心沖去。

正在此刻,天地皆動,獸潮和修士混戰在一處,受傷的妙游道君再次施陣,“風藏雨”蹙眉轉身,一舉抓住了照心劍的劍尖,可掌心卻絲毫未見血色。

“神魂相接需要你們二人以血為媒。”

想起風藏雨的話,施應玄義無反顧地甩出回雪,邁步前行,舉着神霄再次朝“風藏雨”的左臂刺去。

“這具身體的命門在左臂之上。”

見是她,“風藏雨”舒展了眉心,笑了一聲,擡手丢開照心劍,施訣将它禁锢在地上,玩耍似地和施應玄過了幾招,問:“就憑你也想殺我?”

施應玄沒有說話,目标明确地持劍相殺。

只要一滴血……只要一滴血……讓她賭一把,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的方式……

她心跳越來越快,只覺得腦中一片沸騰,這件年來所學的劍法從未像此刻這般融會貫通,躲閃,出劍,躲閃,再出劍。

“風藏雨”道:“你的天賦真的很不錯,我原本是想把你當作我的第二個身體的,不過你也看見了,我馬上就要成功了,便也用不上你了。”

施應玄充耳不聞,眼前只有他不斷和她過招的左臂,彎身躲閃,擡劍刺出——

然而就在神霄的劍尖刺破“風藏雨”的法衣之時,施應玄卻感覺手腕一麻,長劍頃刻落入其下的獸潮,頓時不見了蹤跡,施應玄也被“風藏雨”擡手握住了脖頸,抓住他的手臂不斷掙紮。

她沒放棄,即便快要窒息,還試圖骈指做刀,卻連他的法衣都未劃破。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她心中湧起一股憤恨,雙目赤紅地看着對方,瀕死地感覺不斷湧上來,讓她腦子響起一聲尖銳的耳鳴。

就差一點點……

“阿玄!”

熟悉的聲音伴随的清越的劍鳴,一舉打破了施應玄腦子愈發濃重的黑暗,張绗青手持神霄,踏着回雪朝她沖來,縱身一躍,徹底将神霄刺入了“風藏雨”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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