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滿堂花醉三千客(3)
滿堂花醉三千客(3)
浮幻境結界重設之日, 各宗門的陣修大能再次齊聚在了冬庭蕪地。
三界存立千萬年之久,歷來就屬妖修最難生存,和擇道後就無法延續後代的人修不同, 即便是身負五行之力, 妖修仍舊擁有生育和繁衍的能力,但相應的,他們受浮幻境妖氣所影響,身體也會不斷的産生異變,模樣和凡間未開靈智的生靈大相徑庭。
就比如先前風藏雨所述的九尾天狐,又或者施應玄曾經在書中見過的三頭蛟龍,浮幻境多的是凡間沒有的生靈,這也意味着它們一旦步入凡間, 就會為人所認、為人所懼、為人所傷。
與此同時,凡間的生靈也是無法輕易進入浮幻境, 就算進去了也會被其中的妖氣所侵蝕, 淪為妖修的盤中餐,是以當年仙京道一衆陣修大能設浮幻境結界的時候也攔住了凡間那些沒有靈智的生靈。
可畢竟堵不如疏, 此行的弊端也在多年間愈發顯現, 載瀾以浮幻境滅凡間的陰謀雖然破裂,但若是還是這麽一直下去, 三界之間的嫌隙就會越來越大, 屆時浮幻境中再出一個載瀾之徒, 也不知還有沒有施應玄之輩可以阻止。
是以此次重設浮幻境結界,妙游道君及凝山道君代寰中息府出席,當着冬庭蕪地和素光門的面向浮幻境聲明, 雖然浮幻境要再設結界,但寰中息府此後願意接納妖修入山生活修煉, 同為落霞山弟子。
此言一出,坐上衆人皆嘩然,連帶着浮幻境數名應邀而來的大妖都面面相觑,不知二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施應玄幾人站在烏泱泱的人群中看着上首數人數妖争論博弈,又聽見張绗青問:“這事兒是什麽時候商量的,山中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
此事非同小可,浮幻境本就和其他兩屆不睦,尤其是凡間,若是讓妖修進了落霞山,保不準會和山中的弟子起什麽沖突。
施應玄道:“前些日子凝山道君去了趟浮幻境,見到了先前說的那只九尾天狐。”
風藏雨神魂歸位,但和施應玄之間卻不似從前做劍靈時那般要好,一則推動她拜師的劍道劄記雖然是風藏雨所寫,但她從頭到尾拜師相處的都是載瀾,不比平銜雲和蕭缇桢是一早拜入風藏雨門下的更能輕易接受此事。
二則,萬州城中風藏雨以義相責,希望她能舍棄性命顧全大局,盡管最後的結局大家都勉強活了下來,但施應玄心中卻還是難以平緩,回山後對風藏雨也沒再喚師父,只和張绗青一般喚做凝山道君。
風藏雨雖然傷心,但也自知有愧,是以并未置詞。
聽到施應玄的話,張绗青嗯了一聲,接道:“有什麽問題嗎?”
施應玄道:“那只九尾天狐和蒼斂道君真的結了道侶契。”
Advertisement
張绗青眼裏浮出詫異,看了她一眼,說:“可凝山道君不是說蒼斂已經身死了嗎,我那時在幻境中也親眼看見他被載瀾打中,化作靈灰散了。”
見施應玄眼神平靜,張绗青大膽猜測道:“難不成……蒼斂道君沒死啊?”
她眨了一下眼,以示作答,道:“蒼斂道君和當時的神霄一樣,只不過凝山道君以劍為身,那九尾天狐卻是一體雙魂。”
張绗青睜大眼睛,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白鶴手中有出自寰中息府的符箓,我還奇怪妖修為何會畫這個。”
所有事情真相大白後,施應玄也和張绗青一齊複盤過所有事情,當時只是覺得這只九尾天狐和蒼斂等一衆人修在一起久了,所以才學會了繪制符箓,又或者是它身上原先就存有的,倒還真沒想到那九尾天狐竟将蒼斂道君的神魂存于體內逃走了。
施應玄道:“這些年,蒼斂道君和九尾天狐一直在試圖保護浮幻境,但這種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的,還需三界合力,所以凝山道君才提出這個辦法。”
張绗青皺着眉搖了搖頭,說:“這事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落霞山中就沒人反對嗎?”
且不說妖修是否能吸納仙京道的靈氣,就算他們可以,又該怎麽學寰中息府的術法呢,在浮幻境待了那麽久,人修的東西對它們來說和天書無異,還不如四五歲的稚童。
施應玄道:“也有,不過幾個合道期的道君都同意了,也說會另辟仙山,再者浮幻境中的很多妖修并非想要修煉或是掌五行之力,只是想要一個平靜的地方生存。”
萬物生靈本就平等的生存在這片大地上,原本人修就沒有資格劃分三界設立結界,只不過因為他們是三界中的最強者,所以才有了說話和安排的權力。
可乾坤繁而不止息,草木生而無思靈,人修既從自然汲取力量,也要學會憐惜和尊重自然。
這些年來每年上山的孩童越來越少,各個宗門空置的仙山不知幾何,既然凡人無力自保且與妖修有隙,那以仙京道為過渡之地也是好的。
盡管對此時的衆人來說,這件事可能需要成百上千年來慢慢實現,但現在起碼有了一個正在嘗試的開始。
上首各宗門的道君還在争論不休,施應玄也沒興趣再聽,拉着張绗青的手說:“溜吧?”
張绗青收回目光,嘴上還在問:“溜去哪?”身體卻已經下意識地跟着她往人群外走了。
衆人所在的地方是冬庭蕪地一座仙山的論道堂,再往外走翻過幾座仙山就是原來瀑布結界的所在地,施應玄走到崖邊召出神霄,向張绗青伸手,道:“不知道,私奔吧。”
張绗青輕笑,無奈地白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站上劍身,又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施應玄擡手摸了摸他在自己肩膀上輕蹭的腦袋,骈指施術,催動神霄,道:“走了!”
話音落下,神霄應聲飛出,在雲層中肆意穿梭,張绗青許久沒與她禦劍成行,暢意地笑了一聲,側頭用力地親了一口她的側臉。
————————————————
三大宗門論道敘事,也不知道要多久,來去的弟子也是一批一批的,山腳下的凡人城池更是比以往熱鬧了許多。
雖然經歷了那般大事,但受到收到波及的城池也并未一蹶不振,即便是淪為空城的萬州,在經歷了幾個月的休養生息後也漸漸有了人息。
二人從論道堂離開,在天上飛了一圈後去徑直落往了最近的寒州城,順着人煙密集的市集一路而去——他們沒什麽事,只漫無目的的閑逛,張绗青對路邊的很多小玩意都感興趣,施應玄便陪他一個個看。
“師姐!”
正逛到中途,人群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施應玄回頭望去,發現正是令浮月和稷山二人。
她有些訝異,看着興高采烈地朝自己奔來的令浮月,道:“你不是在碧雲深上課嗎?”
令浮月道:“早就上完了,後半月輪到小師弟,我就和師兄下山來找你們玩啦!”言罷,她又對着施應玄身側的張绗青,揚着笑容甜甜道:“師兄好!”
張绗青笑着點了點頭,又看向她身後一襲紅衣的稷山,頗感興趣的木雕也不看了,徑直上前一步拉住了施應玄的手,對令浮月道:“我和阿玄還有別的事呢,要不然小月你帶你師兄去山上玩吧,循墨他們也在那裏。”
令浮月點點頭,道:“我是要去一趟先見見師父,那我們過會兒來找你們!”
張绗青和她揮手作別,臉上的笑容也更燦爛了,道:“去吧去吧。”
見三言兩語就把稷山送走了,張绗青放下心來,又回過頭想去看小攤上的木雕,但瞥到施應玄看着二人背影的目光,又一下子不高興了,湊過去沉聲道:“你再看。”
施應玄無奈:“我沒看啊。”
張绗青不信,語氣酸得不行,道:“眼睛都要黏上去了,怎麽?看我看膩了?是不是覺得稷山更好看?”
施應玄服了他了,扯了一把他的臉,道:“我哪有這麽說,天天吃點沒影的醋。”
張绗青哼了一聲,道:“你根本就不懂,就應該讓你也吃吃醋才好。”
有了這麽個小插曲,張绗青也沒心思逛集市了,怕令浮月和稷山過會兒真的又找回來,拉着她直接從城東到了城西。
天色漸晚時街道上華燈初上,二人拉着手在河邊散步,張绗青問:“今晚回不回山裏啊?”
冬庭蕪地給每個外來的弟子都安排了住宿的地方,但瞧着施應玄的架勢應該是不想回去了。
果然,施應玄搖了搖頭,說:“哪有私奔主動回去的。”
張绗青嗔了她一眼,說:“又犯病,還私奔呢,凡間的戲文看多了?”
進冬庭蕪地之前他們和循墨、葉還盈二人也在凡間玩樂過幾日,施應玄還應循泓之邀在寧王府看了幾出戲文。
施應玄沒有反駁,笑道:“你就說随不随我去。”
張绗青一臉無可奈何,說:“我哪裏還不是你的,還要我随不随的麽?”
施應玄問:“哪裏都是嗎?”
這話暧昧的可以,張绗青臉頰染上一抹紅,說:“……自然。”
正說着,二人走到了河邊的一顆樹下,僻靜之處鮮有人煙,施應玄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指尖又順着他的脖頸一路往下,停在腰間,又問:“這裏也是嗎?”
她原本只是開個玩笑,逗弄一下張绗青,可誰料他反應頗大,一下子就按在了她的手背上,發出一聲隐忍的喘息,沉聲道:“……找個客棧吧。”
施應玄不可置信,道:“不是吧青青,我都沒動啊。”頂多摸了摸他的脖頸和胸膛,按在腰間手就沒再動了。
張绗青瞪她,說:“你別裝。”自下山以來二人便沒再有過床事,這都十來天了,他不信只有他想。
……她還真沒裝。
施應玄一時語塞,道:“不是……本來想帶你去山上看螢火蟲的。”
張绗青見她神色認真,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低頭湊近她,道:“改天再看。”
施應玄道:“可寧王殿下說只有這兩日有。”
張绗青蹙眉,說:“那就不看了,大不了明年再來,”見她神色仍有猶豫,他又添了把柴,聲音低的只剩氣音,道:“我腿都軟了,想……”
那個“想”字他說的百轉千回,指尖又轉到她掌心輕摳,明明臉都紅得不行了,還要繃着神色,色厲內荏地沉下聲音,催促道:“飛雲鳶還是找間客棧?快些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