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家世
家世
清明節過後，上海的氣溫驟然升高，林笑迫不及待地換上半袖T恤。T恤胸口處印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卡通北極熊。關敬棠戳戳熊肚子，說道。
“還沒有入夏，不許穿得這麽清涼。”
“我怕熱的呀！”林笑說道：“中午忙起來的時候，我都出汗了。”
林笑長得瘦，卻非常怕熱、能出汗，他們家剛進入五月就要全天開空調，夏天他甚至能待在屋裏一個月都不出門。
關敬棠往頭發上抹點發蠟，抓了個帥氣的造型，說道。
“年輕時貪涼，當心上了年紀，毛病全都找過來……做什麽！短褲不許換，當心患風濕。”
林笑做鬼臉道：“等你去雲南，我就偷偷換。我要是患關節炎，我才不信你不伺候我。”
“作死。”關敬棠笑罵道：“我三天後才出發去雲南，有的是時間管你。”
林笑驚訝道：“三天？這麽快呀，不知不覺就到了。你快走，走了我好去偷漢子……”
關敬棠将林笑箍在懷中一通亂揉，林笑哈哈大笑，一邊求饒道。
“……救命！我錯了，求少爺高擡貴手……”
關敬棠将人拎到床邊，擡手抛上去，順勢壓下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含笑道。
“老實交代，你要去偷誰？”
林笑說道：“張新橋。”
關敬棠低頭，在林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林笑捂着脖子嗷的一聲，大叫道。
“你瘋掉了！怎麽能咬在這麽明顯的地方？等下還要開店的，被人看見怎麽辦。”
“你去偷他，不怕被那位‘機器人男友’胖揍一頓呀？”
林笑想到那位冷冰冰的章主廚，頓覺一陣惡寒，舉手投降道。
“好吧，我錯了。我誰也不偷，守身如玉，乖乖等你回來。”
一陣電話鈴聲突兀響起，關敬棠無奈地停下動作，起身去接聽電話。片刻後關敬棠回來了，看着林曉，表情有些猶豫，商量道。
“笑笑，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剛才我媽媽打來電話，說小旭要來靜安中心醫院實習，問我們是否方便，讓他在洋房這邊借宿幾晚？”
林笑愣道：“關旭棠？他要住多久。”
“一個月左右。他中午都在醫院，只有晚上回來睡一覺，還要值夜班，也住不了幾天的。從我家去靜安中心醫院比較遠，住在我們這裏，過去方便一些……”
林笑有些糾結，關旭棠不喜歡他，兩人向來關系不好，而且三天後關敬棠就要去雲南了，只留下他們兩個在家的話，應該如何應付呀？但是拒絕的話也有些說不過去，關母對自己還算不錯，長輩親自開口，讓人有些不好拒絕。而且那畢竟是關敬棠的親弟弟，自從關敬棠從家裏搬出去後，很少為家裏人做些事，他雖然不說，但心裏多少有些愧疚的……
關敬棠又說道：“這樣吧，我給他定一間酒店好了，但是能不能請他來家裏吃頓飯？”
林笑說道：“沒必要這個樣子，訂酒店不花鈔票的呀？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他要住就住下好了。畢竟那是你的親弟弟，你也不好不管，傳出去不好聽的。”
關敬棠握着林笑的手，感激道：“謝謝你，笑笑！我會提前跟他講清楚，好好跟你相處。”
“他來以後睡在哪裏？先說好，三樓是我們的私人地盤，我不想我們的生活被打擾。”
“讓他睡二樓吧，二樓有一臺沙發還蠻大的，晚上鋪好被褥睡覺，白天收起來就好。”
商量好後，關敬棠去向母親回複，語氣略顯拘謹。林笑在旁聽着，心中頗不是滋味。關敬棠本該與家人和睦生活在一起，卻變成如今連打電話都小心翼翼的程度，心中不免泛酸。
放下電話後，關敬棠握住林笑的手，感激道。
“笑笑，謝謝你的理解，我不會讓小旭給你添麻煩的。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回來。”
林笑笑道：“你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要擔心我。我是什麽人？我應付得過來。”
兩天後，關旭棠來了。
店裏剛打烊，關林二人正在收拾桌子，門口風鈴響起，一位高大英俊，相貌與關敬棠有五分相似的年輕男人從門外走進來，背着一只雙肩包，笑容燦爛道。
“哥！”
關敬棠放下手中的東西，笑着迎上去，說道。
“怎麽過來的？正打算給你打電話，問問你要不要去地鐵口接。”
“我又不是小孩，難道還不認路……”
兄弟二人寒暄着，他們的相貌全都繼承關母，五官精致，俊美出挑。哥哥更加溫文儒雅一些，弟弟的臉上則多了幾分關父的陽剛之氣，且因為酷愛運動的關系，體型更加高大健壯。
關旭棠抱了抱哥哥，滿臉激動，親熱道。
“哥，你平時很忙？怎麽都不聯系我。”
“你剛做醫生，工作忙，我怕打擾你。”關敬棠笑着拍拍弟弟的後背：“家裏怎麽樣，爸爸媽媽的身體還好嗎？”
“一切都好。”關旭棠邊說邊打量店內環境：“這就是你的咖啡館？聽說蠻有名，在排行榜都能進前十。裝修得也蠻好，蠻有格調，很溫馨。我記得小時候到外公家裏小住，我總是嫌這棟房子太老舊，陰森森的，我還被吓哭過，跟外公抱怨，他還念我不懂事……”
關旭棠的視線落在林笑身上，表情瞬間變得尴尬起來。林笑走過來，大方地打招呼道。
“小旭來了？好久不見，你好。”
關敬棠說道：“小旭，來和笑笑打個招呼。”
關旭棠僵硬道：“哦……你好。哥，我餓了，晚上吃什麽？”
關敬棠歉意地看了林笑一眼，林笑沖他擺擺手，示意沒關系，說道。
“老關，你先招待他，我去隔壁打包幾個菜回來。”
說罷林笑拎着保溫桶出門了，關旭棠扯着哥哥，緊張道。
“哥！你過幾天要去雲南？你讓我和他一起住？”
“對。這裏也是笑笑的家，他也是主人，當然跟你一起住。”
“這……這也太尴尬了！要不然我還是出去住酒店？”
“小旭，笑笑是陪我一起過日子的人，如果能結婚領證，他就是你的大嫂。我這次同意你過來住，一方面是看在媽媽的面子上，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跟他相處一下。我不指望你能立刻轉變觀念，但他是我的愛人，我希望你能跟他試着相處，最起碼要尊重他。”
關旭棠看着哥哥，關敬棠也在看他。兄弟二人對視良久，關旭棠先敗下陣來，無奈道。
“哥，他有什麽好？你為了他有家不能回，跟爸媽關系也搞得那麽僵，你這是何必？”
關敬棠堅定道：“笑笑哪裏都好，我愛他。”
關旭棠皺着眉頭，露出一臉“你無可救藥”的表情來。關敬棠看着弟弟，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愛人，也是我的家人，不管你們怎麽看待他，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小旭，你沒有談過戀愛，等你有了愛人，你就會明白這種感覺了。”
關旭棠嘟哝道：“我才不會去喜歡一個公狐貍精……”
“關旭棠！”關敬棠呵斥道：“背後诋毀別人，這就是爸媽教給你的家教嗎？”
關旭棠從小就害怕哥哥，一看哥哥端起兄長架子來，立刻縮起脖子，沒了氣勢。
關敬棠看着弟弟，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關旭棠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成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做小尾巴的小男孩了，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成年男人了。他放緩語氣，說道。
“當年是我主動追求笑笑的，要說勾引，也是我勾引他。小旭，請你不要對我的感情指手畫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也願意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好吧……此事是我考慮不周，你知道的，媽媽當初幫了我很大的忙，我這幾年又不在你們身邊，沒有為家裏奉獻什麽，總覺得虧欠你們，因此媽媽提出讓你過來住，我不想讓她難過。但是，我是絕不會放棄笑笑的。小旭，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尊重一下笑笑，好嗎？如果你實在難以接受，我花鈔票給你找酒店，也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對小弟的一份心意。”
關旭棠沉默許久，說道：“我不搬出去，大不了，我就當沒看見他好了。”
關敬棠嘆了口氣，這個弟弟本性純良，但脾氣倔，又愛面子，嘴巴不饒人。多說無益，他也不再提及此事，帶着弟弟去放置行李。
林笑來到夜來香，點好菜後便坐着等。紅燒肉和八寶辣醬是肯定要點的，他又加了一道腌篤鮮，因為關敬棠以前提過一句，關旭棠偏愛這道菜，泡着白飯能吃下好幾碗。
服務員跟林笑寒暄道：“林老板今天怎麽點這麽多菜呀？家裏有客人要來？”
“是呀。”林笑回過神來，說道：“麻煩你跟後廚講一下，紅燒肉……”
“我曉得，紅燒肉多放糖，炒素菜不用豬油。你的規矩我們都記着。”
今天是周五，來吃飯的人很多，還有一家幾口人聚餐，他們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倒是把獨坐在角落裏的林笑，襯托得略顯孤單了。
林笑心中忍不住又泛起酸來，他倒是無所謂，早就習慣了，只是為了關敬棠感到難過。他的老關本可以像這些人一樣，幸福地與家人生活在一起，偶爾一起出來吃吃飯、逛逛街，或在家中陪父母看電視、跟弟弟鬥兩句嘴。可現在，這一切全都變成了奢望。
關母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年輕時家境好、學習好、家教好，長得也十分秀氣。可關母偏偏相中了老家在東北，考到上海念大學的關父。據說關父家裏曾經也顯赫過，但很早便沒落了，關父長得英俊端正，勤奮刻苦，前途似錦，家境雖一般但父母都是實在人，要說缺點，那就是關父性格嚴肅，思想有些古板，帶着些北方男人的大男子主義思想。
兩人結婚後，關母在上海大學的中文系任教，關父學醫，專攻腫瘤治療領域，後來進入瑞金醫院，退休前已經是腫瘤科科室主任，業界權威。
這樣的家庭，父母高學歷、工作體面、收入不菲，且夫妻二人頗具商業頭腦，早年趁着上海房價還沒飛漲時，便在潛力地段購置商品房兩套及門面房一套，家裏是不缺錢用的。
當林笑得知關敬棠的家世後，一瞬間是十分自卑的。與關敬棠的家境相比，自己的身世簡直就像地上的爛泥一般不堪，非常羞于啓齒。
那時兩人剛讀大一，站在自家樓下時，關敬棠悄悄地握住林笑的手，安慰道。
“你別多心，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對我了解多一點。以後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林笑還是緊張，低頭嚅嗫道：“我怕你的父母不喜歡我。我出身不好，還是男的……”
“我父母知書達理，都是很好相處的人。我弟弟也只比我們小三歲，他有些活潑，是個人來瘋，我還怕你受不了他。笑笑，別多心，走一步看一步，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林笑放松些許，跟在關敬棠身後，忐忑地走進電梯。
這時的他們還沒有向家裏出櫃的勇氣，但關敬棠的算盤打得很好，他想先把林笑以同學兼好友的名義介紹給家人認識，等他跟家人熟悉了，再找個合适的機會公布關系。
關父關母都是好客之人，對兒子的朋友更是熱情相待，在得知林笑就是那位高一成績墊底，後來突飛猛進甚至超過自己兒子的天才同學後，關父關母對他更加喜歡了。且此時的林笑，性格已經漸漸開朗起來，面對長輩嘴巴很甜，非常受人喜歡。關母更是拉着他的手，與他親昵地說話，讓他不要拘束，今後有空就常來家裏做客。
關旭棠剛上高一，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拽拽的、酷酷的，喜歡在同性面前裝老成，面對林笑不大熱情，只是見面打個招呼的程度。
林笑以關敬棠好友的身份，與關家人相處了三年，在大四的時候，關敬棠終于鼓起勇氣，打算跟家人坦白他們的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