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和解
和解
兩人上了新車，關敬棠碰碰這裏、摸摸那裏，抓着方向盤不舍得松手。林笑靠過來，兩人在新車裏接吻，吻夠了才開車回家。到家後，林笑說道。
“你先去洗澡，一身灰塵。行李不要管，我來收拾就好。對了，晚飯怎麽辦？家裏沒什麽東西，要不要我去張新橋那裏打包菜回來——哎呀！你做什麽？”
林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被關敬棠打橫抱在懷裏，向樓上走去。林笑喊道。
“鎖門——鎖門了沒有！”
關敬棠笑道：“鎖好了，先做一次再吃晚飯……笑笑，我好想你。”
最後林笑累得直接睡過去，關敬棠替他清洗好身體後，兩人相擁着躺在柔軟的被子裏。鼻間是熟悉的柑橘香味，耳邊也響起愛人的小呼嚕聲，關敬棠安心地閉上眼睛。
回家真好。
關敬棠回來後，林笑重新過上每天睡懶覺，起床就有現成早飯吃的好日子。
林笑坐在飯桌旁，吃着關敬棠早起排隊買來的小籠包和鹹豆漿，摸着滾圓肚皮，說道。
“你摸摸，我懷上你的崽了。”
“我看你懷的是小籠包的崽。”關敬棠在那圓肚皮上拍了一下，說道：“今天晚上打烊後，幫我把晾衣架收起來，以後那個位置，就要停放車子了。”
小花園裏原本有一個小噴泉，十分雅致。後來時局動蕩，物資緊張，大家顧不上賞景，便把噴泉拆掉堆放煤炭木柴。改革開放後，關敬棠的外公趕時髦，買了一輛車子回來，那個位置就變成了停車位。再後來關林二人住進來，林笑便在那塊空地上支了晾衣架。
林笑不大情願地說道：“以後在哪裏晾衣服？”
“二樓不是有個陽臺……哦，那裏不行的，客人有時會去陽臺上面拍拍照片。把頂樓露臺收拾出來吧，那裏陽光蠻好，還能擺兩張躺椅，天氣好的時候曬曬太陽。”
露臺自他們搬來從未用過，肯定髒兮兮的。就算林笑再不情願，也不能占用二樓陽臺，否則被客人們看到晾曬的男士內衣就不雅觀了。
正說着，風鈴聲響，關旭棠竟然走了進來。他走路很慢，但術後調養得不錯，面色紅潤。
關敬棠站起身，驚訝道：“小旭！你怎麽來了？身體恢複了麽。”
關旭棠笑了笑，又看了眼林笑，神色略顯尴尬地說道。
“好多了。你……知道了？本打算不告訴你的，一個小手術而已，不想驚動這麽多人。”
關敬棠愧疚道：“我也是才得知的。大小也是一場手術，哥哥也沒幫上什麽忙……”
“你又不是醫生，能幫得上什麽忙？我自己也大意了，前段時間總是肚子不舒服，還以為是吃東西不合适，沒想到是闌尾炎。感覺我本碩博都白讀了，連自己的身體問題都沒發現。”
“好了，今後多注意、多休息。”關敬棠拍拍弟弟的肩膀，問道：“你今天過來，是……”
“我過來拿走行李。”
林笑站起身，說道：“我去幫你拿。你剛做過手術，不要拎重物。”
關旭棠的行李一直放在二樓沒動過，林笑拿下來給他，又問道。
“你怎麽來的？開車？”
關旭棠眼神閃爍，不敢看林笑，指了一下門口，輕聲道。
“朋友送我來的。”
林笑将行李拿出門外，一臺越野車停在小花園門口，那位陪護的女孩子正在旁邊拍照。
林笑打招呼道：“你好。”
女孩子笑道：“哥哥，你好。上次我擔心小旭，情緒緊張，對你态度不好，給你道個歉。行李放在後座上就好。這是你的店？裝修得真漂亮，還是人氣網紅店呢，我都沒來過。”
林笑放好行李，對女孩子客氣道。
“謬贊了。進來坐坐？請你喝咖啡。”
女孩子探頭向店內張望了一眼，關家兄弟二人正在說話，女孩子狡黠道。
“不了，等下我們要去吃西餐，我要留點肚子。哥哥，小旭有女朋友沒有？我喜歡他。”
林笑挑眉，也狡黠道：“其實我不是他哥，裏面那個才是。女朋友？應該沒有。”
“你不是他哥的男朋友？那也相當于是他的哥哥。”
林笑微怔，暗怪關旭棠嘴碎，怎麽什麽都說，又警惕地看着女孩子，擔心對方發難。
女孩子卻笑道：“都什麽年代了，喜歡同性而已，這有什麽？你們很般配，聽說你們的感情也相當好，都在一起十多年了，祝福你們。哥哥，你有沒有什麽戀愛秘訣可以傳授一下？男人最了解男人，該怎麽俘獲男孩子的芳心？我要是成功拿下小旭，我給你包紅包。”
女孩子的坦誠和幽默，讓林笑對她好感倍增，也笑着說道。
“其實很簡單，真心相愛、互相尊重就可以了。小旭是個好男孩，也祝你馬到成功。”
女孩子撇嘴道：“他不太成熟，雖然總是愛裝老成、裝懂事，但骨子裏幼稚得很，被家裏慣壞了。不過沒關系，他長得帥，有前途，性格嘛……慢慢磨合、調整就可以了。”
假成熟的關旭棠站在店裏，正在跟他哥哥苦口婆心地說話。
“哥，你要不要回家看看？爸媽都很惦記你……”
關敬棠說道：“我從雲南買了土産回來，你等下捎回去。鮮花餅要盡快吃掉，吃不完放在冷凍層；火腿也要冷凍；餌塊煮着、炒着都好吃，味道蠻特別。”
“這是你的心意，你親自帶給爸媽比較好。要不……你今天跟我一起回去？”
“小旭，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不能回去，你替我帶給爸媽，意思是一樣的。”
關旭棠勸道：“媽媽的态度，你是曉得的。爸爸那邊，他性格倔強得很，态度還有些強硬，但這幾年也有所緩和了……哥，不管怎麽說，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
“……小旭，這些年辛苦你照顧爸媽，我沒有留在他們身邊盡孝，我也很自責。但你考慮過沒有，我現在要是回去，笑笑會怎麽想？他性格敏感，很容易多心，我必須照顧他的情緒。我現在的身份很多，不僅僅是兒子，還是丈夫，或許……将來還會是一個父親。我不能只照顧某一方的情緒，必須全面兼顧。你還沒有愛人，你不會懂這種心情的。”
“哥，你這樣講話，就太見外了。他們也是我的父母，我多照顧一點，也是應該的。”關旭棠嘆了口氣，說道：“我也是想讓我們一家人團圓，想讓爸媽開心……哎！這事情太難辦了，他們開心你就不開心，你開心他們就不開心……到底哪裏出錯了？”
“我們都沒錯，只是傳統思想和社會眼光就是這樣，怪不得誰。”
兄弟二人默默無言，半晌後，關旭棠嘆了口氣，又說道。
“哥，我不該對你的生活指手畫腳，我管太多了，對不起。我……祝你們幸福。”
關敬棠看着弟弟，眼眸閃爍。林笑剛好走進門來，看到這一幕，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
關旭棠說道：“那我先走了。”
關敬棠點頭道：“慢走，注意身體。有空的話，時常過來坐坐。”
關旭棠走到林笑面前，看着對方，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林笑微笑道：“慢走，注意休息，祝你早日康複。”
“嗳……”關旭棠終于鼓足勇氣，開口道：“你替我墊付的住院費，我轉給我哥了，反正你們……嗯，鈔票給誰都一樣，都是一起用的。張老板那邊，上次是我說話不中聽，麻煩你替我向他道個歉，再好好謝謝他。那、那就這樣……謝謝你，林哥。”
林笑直接愣住，等他回過神時，關旭棠已經走了。他掐了關敬棠一把，驚訝道。
“老關，是不是我耳朵壞掉了？小旭剛才……竟然叫我林哥？！他從來沒這樣叫過我！”
關敬棠說道：“你沒聽錯。人都是會改變的，事情也會越變越好，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林笑将臉埋在愛人的肩膀上，眼眶發紅，心情無比激動。
這點微小的改變，如暗夜中的一簇星光，照亮腳下的道路，令每一對互相扶持、艱難前行的愛侶，看見曙光、踏平坎坷、感受振奮、迎接希望。
營業前，林笑去給張新橋他們送禮物。夜來香也在做準備工作，員工們有條不紊地做事，就連張新橋本人，也正拿着一柄拖把，仔仔細細地清潔着地面。
“張老板，正在忙呀？”
“林老板，快請進。”
“你剛拖幹淨的地板……”
“沒關系，地板就是給人踩的呀，進來講話。”
林笑踮着腳走進來，問道：“章主廚在不在？”
張新橋沖着廚房努努嘴，示意章荟在這裏。夜來香的廚房在一樓，采用半開放式設計，方便客人參觀和監督菜品的制作過程。章荟穿着身筆挺潔白的廚師制服，正背着手訓話。他戴着副銀邊眼鏡，臉上沒什麽表情，說話時毫無情緒波動，氣場冷傲，盡顯專業态度。
“阿荟！”
張新橋沖廚房喊了一嗓，揮了揮手，做了個“出來”的手勢。
章荟從廚房裏走出來，脫離了廚房冷光，站在柔和的複古暖光之下，男人少了幾分冷峻，面部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看着林笑，伸出一只手來，死板板道。
“林先生，你好。你找我有何貴幹？”
盡管已經知道了章荟不難相處，但林笑面對他，還是難免帶上了些許緊張情緒。兩人握過手，林笑把禮物遞過去，說道。
“我是來謝謝你們的，老關弟弟的事，你們前前後後幫了不少忙。剛好我最近得了一套景德鎮老匠人手工制作的茶具，還有老關從普洱帶回來的茶葉，不是什麽貴重東西，請笑納。”
張新橋說道：“哦喲，舉手之勞而已，都是朋友，你們太客氣了。剛好我和阿荟都愛喝茶，那就不客氣了……還是白瓷！剛好阿荟想收一套，這樣的好東西，花錢也是買不來的。”
章荟把玩着一枚茶杯，竟然對林笑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
“謝謝，很漂亮，我很喜歡。”
這是林笑第一次看到章荟的笑容，笑容清淡，宛若和風、細雨、清茶，不刻意，不虛僞，不做作，看上去格外舒适。
廚房裏還有事，章荟沒說兩句便又回去了，張新橋問林笑道。
“你怕我家阿荟？”
林笑讪笑道：“……有一點，他蠻嚴肅的。”
“都是表象，他這個人其實蠻熱情、蠻好相處，适合交朋友。”
林笑一臉“卧槽真的假的”的表情，張新橋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說往後多相處一下就知道了。章荟說話不多，但林笑聽得出來，帶着一點臺灣腔，一問才知道，對方是福建人。
兩人又寒暄了兩句，臨近開門，林笑便告別回咖啡館去了。他剛走進小花園，還不等推門，動作便頓住了。隔着玻璃門，他看見了那位白小姐，正站在櫃臺外面和關敬棠說着什麽。
隔着一扇門，林笑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只見白小姐雙臂環胸，表情嚴肅，偶爾比劃一個手勢，看上去略顯咄咄逼人。
而關敬棠站在櫃臺後面，雙手撐在臺面上，低垂着頭，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濃密的睫毛掩蓋住了視線，表情很是掙紮，內心似乎也不大平靜。
林笑注視着這一切，不知怎的，心裏忽然有些不舒服起來，那種不安感開始若隐若現。仿佛退潮後的沙灘，浪花卷走表面上的細沙，将埋在砂礫中的東西，清晰地暴露出來。同時他又倍感憤懑，看兩人的态度，關敬棠絕對有事情瞞着他！
他們在一起十多年了，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情況！
這樣的想法令林笑越發不安起來，關敬棠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樣老實嗎？他究竟有多少事情瞞着自己？他內心究竟是怎麽想的？他也會發生改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