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伍
退伍
八月盛夏,新疆烏恰縣西北方的深山裏晝夜溫差依舊存在着很大的差別,以所在軍營士兵們的話說那就是早上凍得哭爹喊娘中午熱的心裏發慌想找個姑娘去泡澡堂。
結束一上午的訓練戰士們都三三兩兩圍坐在食堂的桌上吃飯吹噓自己一上午的訓練有多帥,如果是在城裏那得迷倒多少小姑娘,每當說到這裏時周圍所有人就會立馬調侃回去,遭到周圍所有戰士的鄙視。
歐淮亭看見這個畫面不禁低笑一聲,怔怔看着那幫新兵蛋子吹牛說笑,好像自己也能回到幾年前剛剛入伍的時候。
嗚~
火車拉響汽笛,一路從陝西開往新疆,這條路上歐淮亭看見了自己從未見過的風景,從城市樓閣到鄉村小野、從綠樹青蔥到白雪皚皚,不過他也暗自慶幸因為初中的事情讓現在的他不至于産生太嚴重的高反。
“唉,哥們兒,一塊兒打牌啊,二缺一,來不來?”
眼前的風景一幕一幕飄過,正看着歐感到旁邊那哥們用手肘捅了捅他,這才仔細看過身邊的人,這人說話時聲音裏帶着一股子東北大碴子味兒,小麥色的皮膚緊致有光澤,眼睛裏好像莫名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就這打量人的功夫,旁邊這哥們兒以為歐淮亭不說話就是默認直接開始發起了牌,嘴裏還振振有詞,“跑得快玩兒過吧?”那兄弟看着歐淮亭愣愣的半天不回話以為他沒玩兒過,又繼續說道,“跑得快呢,就是三個人或者四個人玩兒,玩家要竟可能多的把牌打出去,最先打完牌的玩家獲勝,輸的人呢就按剩餘拍的數量來計算懲罰個數....”
“玩兒過,開始吧。”那東北兄弟話還沒說完歐淮亭冷冷的開口打斷他。
“你會說話啊,聲音還這麽好聽,你玩兒過你不出聲,我還以為你沒玩兒過還是個啞巴呢。”那東北兄弟調侃他。
“窩趣,哥們兒你這牌也忒好了吧。”
幾圈撲克打完,那東北兄弟一直在輸,輸到最後都懷疑是不是歐淮亭出老千。
“腦子好使。”
那東北兄弟無語,這是要創死他啊,打牌打牌贏不了,聲音聲音沒他好聽,肌肉....勉強可以打個平手。
“哥們兒,我叫楊辭,你叫啥呀?”楊辭看着比不過歐淮亭就覺得沒意思,那話題轉的生硬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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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淮亭。”
“那咱以後就是好哥們兒了,互幫互助啊互幫互助啊。”楊辭露出那一臉含笑的模樣。
“兄弟,我們等你把懲罰領完了再做。”
“啊!沒天理啊。”
頓時那一節車廂的歡聲笑語被楊辭的哀嚎聲覆蓋,飄向了烏恰西北方。
“嘿!看什麽呢,這麽着迷?”
歐淮亭在這聲叫喚中回過神來,和幾年前一樣,那個人用手肘捅了捅自己,可不一樣的是那個人小麥色的皮膚變成了古銅色,肌肉更加緊致眼神也不再是透露着清澈的愚蠢,多了許多堅定,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人眼裏清澈的愚蠢變得堅定呢,或者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從一個新兵蛋子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老兵呢,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已經到了可以退伍的時候。
楊辭順着歐淮亭的眼神看向那幾個吃飯還玩鬧的新兵蛋子,這不看還好一看那幾個新兵蛋子也注意到他們的目光,偏偏那幾個新兵蛋子還是楊辭的兵,其中一個還被楊辭狠狠訓過吓得不行飯都給掃到了地上,本來吃飯時間打鬧确是沒什麽,但是連長有過明确規定不準浪費炊事班戰友們的勞動成果,這下那個本來就怕的厲害的兵更加心虛。
楊辭看見這幕就氣不打一處來,“小兔崽子,把連長的話當成放屁,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他們!”說着楊辭就要沖上去教訓那幾個新兵蛋子,卻被歐淮亭一把拉住。
“算了算了,幾個新兵蛋子慢慢教就是了,還不是你平時對他們太過于嚴苛,人也不至于怕你怕成這樣啊。”
“唉,我說歐淮亭你到底那邊兒的?”
好吧,那股清澈的愚蠢還沒散幹淨,難怪還要在這早晚凍死、中午曬死的地方多待幾年....
“你們幾個,趕緊把那塊兒給我收拾幹淨咯,不然每人負重十公裏!”
那幾個新兵戰戰兢兢等了許久,聽到這話如釋重負立馬找炊事班的戰友借掃帚、拖把把那兒打掃的幹幹淨淨然後溜之大吉。
“楊辭,你說你這樣的班長,能給別人吓死怎麽當上班長的?”歐淮亭看着那幾個落荒而逃的新兵蛋子調侃他。
“你是真不知道,那幾個訓練的時候給我氣的要死,障礙障礙過不去,負重墊底,整個新兵連就那幾個分到我班,我都懷疑是不是連長故意整我。”
“唉,說實話,你之前可是從來不會管這些閑事的,怎麽今天倒有閑心?你是不是看着我班上那幾個想起你剛入伍的時候了?”
剛入伍的時候,楊辭的話将歐淮亭的思緒又帶回到幾年前,那時的自己青澀可又充滿了不屬于那個年齡的憂郁。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長,我姓賀。接下來你們在新兵連的三個月就由我來負責你們的訓練,希望你們遵守紀律恪守本職,服從命令聽從指揮!”
當時的他們散漫無力的回答是,得到的确是铿锵有力的一頓訓“大點聲!都沒吃飯啊!”
于是全班像勵志要把眼前這人吓一跳般大喊一聲是!
“是啊,想起某人低姿匍匐屁股翹的老高被班長踢腫了半邊屁股。”說完歐淮亭發出鵝叫般的笑聲,引得食堂剩下寥寥幾人的目光全都投射到這邊。
楊辭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捂住歐淮亭發出鵝叫的嘴,羞恥的咬牙讨伐“不是說好不提這件事的麽,你幹嘛?”
“哈哈哈,”歐淮亭扭頭掙脫楊辭的手,笑完又是一陣嘆息,“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多有意思啊,班上五湖四海的戰友,聚在一起一塊兒訓練一塊兒過年一塊兒挨批,只可惜現在回不去了,各人都有了出路,我也快退伍了,你要留在新疆做士官,也不知道下次再聚是什麽時候了。”
“嗐,別想那麽多,兄弟,以後等咱都退伍了,天天聚,到時候你可不許拿工作忙當理由推脫啊!”楊辭一把手搭在他肩上,兩人也走出食堂回寝室休息。
中午休息了兩個小時楊辭又穿戴整齊去訓練場接着下午的訓練,歐淮亭因為被列入退伍名單接下來在部隊的日子可以不用參加訓練可他仍然跟着楊辭來到訓練場默默站在楊辭班上最後一排跟着訓練,就這樣日子一天一天過着,九月也慢慢朝他們走來。
“我将高舉忠誠的旗幟,永遠忠于祖國,無論是現役還是退役,我将恪守對祖國的忠誠,保護國家和軍隊利益,絕不洩露和損害國家和軍隊的利益!”
在聲聲退伍誓言中,歐淮亭軍服上的徽章被一一摘下,戴上和入伍時一樣的紅绶帶,不同的是幾年前的绶帶上寫着參軍光榮可這條绶帶上寫着光榮退伍,歐淮亭看着昔日的班長為他卸下肩章和臂章,直到最後這身衣服只能是一件紀念品的時候他再也沒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滾燙的熱淚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
“傻小子,哭什麽,平安退伍是好事,以後多打電話來問候問候!”賀班長眼眶紅紅的看着他,“隊裏的電話記牢了,下次班長休假去看你。”
說完,賀班長跟着小隊踏着齊步離開了他的視線,他們看見班長在轉身那一刻的眼淚。
歐淮亭是賀班長第一次帶新兵連裏的兵,如今這個兵也到了退伍的年紀,在部隊的四年裏,他們從自己口中的新兵蛋子變成自己的戰友,他們一起訓練一起守護這裏一起執行任務多少次出生入死都挺過來了,如今歐淮亭的退伍成了他壓垮一位鐵血戰士的最後一根稻草。
“全體都有……”首長在臺上下達指令,臺下所有的退伍老兵和入伍新兵整齊劃一,“立正!”
“敬禮!”
在一次敬禮與禮畢結束後,歐淮亭結束了自己的軍旅生涯,在昔日戰友和當地軍隊領導的注目下乘着來時的皮卡前往烏恰踏上去上海的旅程。
很多年以後歐淮亭仍然記得退伍那天的陽光,很熱沿途的風景很美就像在去上海的高鐵上見到的那個人一樣,炙熱明亮。
到達烏恰,相熟的戰士們相互做了最後的道別就各自上了回家的火車,歐淮亭因為比較社恐在部隊四年只和楊辭賀班長關系好些,其他的最多也只是點頭交。在別人都感傷的做着最後的道別時他只是一個人默默踏上了前往上海的高鐵。
賀班長那天問他退伍後打算去哪兒,那時的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要去做什麽,可他就想着去上海,可去上海做什麽呢?那裏沒有家人沒有朋友只有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配音老師,他那時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他應該去上海,大概可以去上海看看那位只有一面之緣的配音老師,所以他在報車票那天給那位配音老師去了電話。
電話裏那位配音老師問他既然選擇了來上海有沒有興趣參演他最近在籌劃的一部廣播劇,當初休假與這位配音老師在咖啡館認識就是因為這位配音老師喜歡他的聲音,自帶的青叔音很漂亮,于是坐在他對面兩人交談了一下午,當這位配音老師知道他還是一位現役軍人的時候倍感可惜但還是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等的就是這天。
而對于歐淮亭來說,退伍後完全迷茫的他去試試配音作品或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于是在歐淮亭退伍當天兩人就在上海高鐵站見了面。
“哈哈哈,淮亭,好久不見啊!”配音老師見到他就樂開了花,歐淮亭笑着和他打了招呼,“走走走,上車聊,哈哈!”
“你這會兒來可剛好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啊,你都不知道我為了那部廣播劇找了好多配音演員試音,可是沒有一個能讓我驚豔的,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能來配這個角色那就好了,說知道沒過幾天我還在錄音棚試音呢就接到你的電話說你退伍回來準備來上海,當下就把那些配音演員給推了,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啊!”
“是。”歐淮亭坐在副駕身上還是那身軍裝,可是绶帶被他摘下來放在了行李箱裏,笑着回答老師。
“對了,這幾天你就先住在酒店,酒店我都給你安排好了,然後我這幾天教你一點配音方面的技巧,再過一個月這部劇就要開始錄制了,到那時帶你見見另一位主角,也是一位聲音好聽好相處的好孩子。”
車內的氛圍算不上歡快,一直是那位配音老師在和歐淮亭說着那部劇,說着另一位主角,叫南商瑾,是個考研英語教師,副業就是偶爾接一些廣播劇的錄制,這次能請到他也是因為和他的教師工作不産生沖突,不然他要頭疼的可不止一位青叔音的主角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歐淮亭就天天窩在酒店練習老師教給他的配音技巧,他學習能力強加上肯下苦功一個月的時間但也學到了不少,連那位配音老師都誇他聰明進配音圈一定能大紅大紫。
歐淮亭真正見到老師口中的那位英語教師是在十月份,以往都是從老師的口中得知這位英語教師,只知道他聲音好聽,卻不知道長得怎麽樣,性格如何。
“噢,淮亭,你來了啊!”歐淮亭到達錄音棚的時候剛好和配音老師前後腳進到裏面,“來吧,商瑾可是等了我們一會兒了。”
“姜老師。”還沒有進屋就聽見裏面穿出來一道聲音,說不上多有磁性,但是很悅耳,像是山中流水潺潺淌過,最撫人心。
“商瑾啊,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些,這是我的學生,叫歐淮亭,”姜老師轉過身面對着歐淮亭,“這就是我和你說過的考研英語教師,商瑾,南商瑾。接下來的日子期待你們的合作。”
歐淮亭怔怔的看着那個人,眼角上挑皮膚白皙,留着長發遮住了後頸,讓人有一種忍不住想要揉揉他腦袋的沖動,可是唯一不好的就是太瘦了,看着一米八的個子可能只有四十盾公斤,那鎖骨裏都可以住下一條二兩的魚。
在歐淮亭打量着南商瑾的時候,南商瑾也怔怔看着眼前的人,緊致的肌肉在襯衫下若隐若現,黑色的皮質背肩帶勾勒出隆起來的胸肌,眉眼凜冽,下颌線明顯,以前老金總說他見色起意他總不信,如今倒信了誰喜歡一個人是看內髒啊,不都是看上一個人的臉了嘛,臉都沒有還看什麽內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