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下學後,時玥筝沒急着走,緩了兩步,與江敞一并落在後頭。

出了學堂,時玥筝見江敞停下了腳步,立即微一行禮:

“今日多謝公子出手搭救,臣女感激不盡。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筝筝,你什麽時候才能跟我不這樣客氣?我自幼長在深宮,雖不像其他公子王孫、與你們玩在一處,可你幼年來宮中探望太後,我們也曾有幾面之緣。你實在不必跟我這樣生分。何況,當今太後是你姑母,我們也算親上加親。”江敞看她這小模樣,小小年紀就緊鎖眉頭,着實有趣得緊。

頑劣心性,聽着她給自己畫大餅,即刻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不過,我可不要口頭感激。筝筝若真有心,不如當場兌現。不然這宮闱瞬息萬變,都是尋常。萬一哪日我被流放邊疆,亦或慘死廟堂,可就等不到你的感謝了。豈不可惜?”

“還請公子慎言。這生呀死呀的,我聽了着實害怕。”時玥筝抽出胸口的帕子,撫了撫胸口。

并無耍嘴皮之意,很快與他商洽道:

“公子可有需要我效勞的?臣女定然竭盡全力。只恐自己弱質女流,公子超然卓絕,實在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時玥筝這時已反應過來,他在拿自己打趣。

仲公子系寵妃所生,自然要星星不給月亮,很多時候,甚至不用他開口,那些讨好巴結的人,就從前朝排到了後宮。

實在不知,自己有什麽能為他做的。

“臣女不才,在閨閣時,也跟乳娘學了點刺繡、廚藝,仲公子若不嫌棄,擇日不妨獻醜了。”

“我才知道,不囿于深宅争鬥的筝筝,也會這般謹小慎微。難不成是故意藏拙?你在旁人跟前收斂鋒芒,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江敞看見她這個樣子就心疼,城中貴女多,有些還沒她出身顯赫,就能争奇鬥豔、惹是生非,偏她這麽高的門楣,卻處處謹慎。

“聽聞姑娘棋藝精湛、通曉文墨、擅古琴,原本想聽你彈一曲鳳求凰,可我又實在貪心。一曲哪夠,自是要日夜彈奏才好。既然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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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不可拿此事說笑,臣女已有婚配。小心隔牆有耳,若是傳到外人耳中,恐餘夫人疑心我進宮伴讀是假,招惹王嗣是真。那臣女,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時玥筝說話間便要下跪。

只江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撈了起來:“你這樣說,好像我母妃是禍國妖姬。她若知曉我有了喜歡之人,只會心生愉悅。怎會如此蠻橫不講理?”

更多的話,江敞便沒再說了。

娘親疼他,是骨肉至親。至于那些責罰,不過是給外人看的罷了。

“公子有經天緯地之才,臣女怎敢高攀?臣女此言,并非說餘夫人專斷蠻橫。我亦知曉,昔年公子在秦樓楚館,為争一勾欄女子,失手打死了一商賈之子,最後這事不了了之。那段時日,弄得商賈人心惶惶,不少鐘鳴鼎食之家出逃他國。我知曉餘夫人與公子舐犢情深,也知曉公子有小霸王的稱號,只是臣女早心有所屬,實難從命——”時玥筝起身後,立即後退了半步,拒絕與他肌膚相親,很快保持些距離。

“我并非忌憚鬼神之說,只我夫君在邊關征戰、九死一生。一腳踩在功勞簿上、一腳踩在閻王殿裏。府中上下皆知我擔心,所以對生死閉口不提。我怕一語成谶。”

“我那是——”江敞起了嫉妒之心,不願扼制,也壓不下去。

這姑娘是他情窦初開時,在校場狩獵,陡然間闖進心底的一只小鹿。

只以前他當自己生在王家,對何人何物,都是一句話的事。卻不想,被人捷足先登。

早知道,該早早将她接進宮裏來。現在養在身邊,是有些晚了。可也得亡羊補牢。

“我那回并非觊觎那勾欄女,只是好勝心切,跟那幾個商賈纨绔杠上了。年少輕狂,下手又沒個輕重。不為了女人,是為了男人那莫名其妙的臉面。”

時玥筝看他說着‘年少輕狂’,可他明明現在也沒有多大。

走神片刻,才繼續一板一眼道:“公子決策,實不必向他人解釋。臣女更沒資格,知曉公子的喜好與動機。”

江敞聽她這老夫子的語氣,跟沈太傅有的一拼,正欲同她再調侃幾句,已有宮人朝這邊行來。

“今日之事多謝公子,但日後若再有此事,萬望公子不要重蹈覆轍。我不願出風頭,也怕鋒芒畢露,禍起蕭牆。公子若真為着我好,還請三緘其口,讓我自己去承擔風雨。何況,學堂之事,本算不上風雨。我不想做弱柳扶風的美豔婦人,只能以色事人。我想跟公子,一起成長,險灘共行。”時玥筝說罷,微一屈膝,眨眼間,頭也不回地走了。

“欸!筝筝,方才是笑談,這回不是。我不要你謝我,我庇護你是心甘情願的。但你得賄賂我,好買通我,不再因你惹是非。”江敞在身後叫住了她。

見她腳步頓住,雖未回頭,陰霾還是一掃而空。

雀躍道:“做個香囊給我,上面就繡鴛鴦和我們倆的小字。我就放過你。”

時玥筝沒答應,卻也不能裝聽不見。

直至走到姐姐身旁,懸起來的心,也沒徹底放下。

“幼年跟親眷家裏的孩童一起玩,頑童總以欺負的方式,引起少女注意。抓她辮子,在她裙擺下偷塞毛毛蟲。那時覺得幼稚又讨厭。現在想想,別人的好跟欺負無異,都讓人難以承受。”

“仲公子一直對你有意,往常我們一并進宮,每回都能看見他的身影。我就不信天底下,有這麽巧合的事。可見他處心積慮,隐藏之深。”時瑜瓊只覺這是甜蜜的負擔,不羨慕妹妹,卻是不忘以長姊的身份,提醒着:

“若妥善處理,他能為我們所用,最好。即便不能,也切莫與他種了仇。”

“我看未必。他對誰都這樣。以前為争一個妓女殺人,丢了王家的臉面。這樣的浪蕩登徒子,哪有什麽真情?”時玥筝的腦子裏亂糟糟的,父親是朝廷清流,想必不會陷入黨争。更不會被兒女之事牽連進去。只有昏君,才會為了給兒子順氣,對忠臣良相罷官貶黜。

随即壓低了聲音,說:“我倒是覺得,他眼見王儲之位堅若磐石,才想在朝臣中動心思。以為娶了我,就能得到相府的支持,從而加幾分奪嫡的勝算。”

“果真如此,他也可以在我身上下功夫。犯不上冒着得罪将軍府的風險,去跟少将軍搶人。”時瑜瓊說罷,又有點惆悵。

小妹是嫡出,王嗣大婚,自然不會娶自己這個庶女為妻。

“也許是他天性中的征服欲,只有搶來的才覺香。我若臣服,他馬上就會失去興趣,轉頭去別的姑娘那兒獻殷勤。”時玥筝對他沒太多好印象,只是陷入新的惆悵。

“他還叫我做香囊,我才不肯。若吩咐府上繡娘繡了給他,又怕真相敗露後,他惱羞成怒,節外生枝。”

她不想勉強自己做不願意的事,又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大局為重。

這份被天家看上的福氣,若是能給旁人就好了。

“你故意做醜點,想必他不會戴。你就惡心一時,總好過反複瞧見、一直難堪。再有,你可以故意拖延工期,他若不問,你就一直不給他。他若問起,你也有別的話答。只說宮裏的線不敢用,回相府又沒找到合适的線。說不定,沒等你把事拖得久了,他自己就先忘了。那你正好,也不用給她了。”時瑜瓊習慣充當她的軍師,努力給她出着主意。

于她攜手走在宮道上,見她愁雲散盡,又忍不住調笑道:

“只不過,萬一運氣不好,他并非像你說得纨绔子。相反,還是個死心眼的,日日來要,你若真給了,他天天戴着。回頭被周将軍瞧見,打翻了醋壇子,恐更難收場。”

時玥筝還沒見過周文泰吃味的模樣呢,還真有幾分想看看。

只不過才想了他一瞬,便臉頰滾燙。

她自不會幼稚的弄險,立即羞赧地搖了搖頭:“他不會的。他最是顧大局之人,知曉實情後,只會心疼我不易。而我,知道吃醋的滋味不好受,當然不會故意惹他。自然要向他解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時瑜瓊露出姨母笑,一直覺得小妹和妹夫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還偷偷寫過他們倆的話本子,只是沒傳于人前罷了。

“可我真不想去繡,若是被餘夫人知曉,那我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香囊代表什麽,世人皆知。”時玥筝只要一想到,一針一線卻不是給小将軍縫制,就一陣頭皮發麻。

那是閨房之樂,又不是她用以養生的活計。

她又不是繡娘,還想大好年華用來多讀點醫書和兵法。醫書是為着小将軍受傷了,可以為他醫治。兵法則是擔心跟小将軍分別這麽久,再見沒有什麽共同話題。最後話不投機半句多。

“我若是不繡,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吧?王上纏綿病榻有段時日了,朝中全靠父親主持大局。過兩日改朝換代,一個君侯,還能對輔政大臣的女兒怎麽樣?未免太小家子氣。而且,若是新王容不下他,讓他遠離京城,遷都別邑,也有可能。古往今來的君王,又不是沒人幹過這事。”

至于江敞若真閑得慌,每日來問。她左推右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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